第37章 忘川之殇-《夜骸天枢录》

  第三十七章 忘川之殇

  破旧的冥舟在墨黑色的支流中无声滑行,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可抗拒的、驶向既定终点的宿命感。舟身散发出的幽光,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开辟出一小片诡异的航程。

  两岸不再是嶙峋怪石,而是如同水幕般,不断浮现出无数模糊扭曲的魂影,以及它们生前最深刻、最无法放下的执念所化的幻象。

  有将军跪伏在地,对着空无一人的沙场一遍遍嘶吼着“冲锋”;有女子身着嫁衣,在荒芜的庭院中日复一日地等待永远不会归来的良人;有书生寒窗苦读,对着金榜题名的幻影癫狂大笑;有母亲伸着手,徒劳地想要抓住被战火吞噬的孩童……

  悲欢离合,爱恨情仇,如同走马灯般在两岸上演,汇成一股庞大而悲怆的精神洪流,冲击着舟上之人的心神。

  那名重伤的护卫看着一个士兵拖着残躯爬向家乡方向的幻影,那是他内心求生执念的映照,他眼神迷离,几乎要沉溺进去。老者则对着一个皓首穷经、伏案疾书的学者幻影喃喃自语,那是他传承学问的执念显化。

  曼丽左眼魂火跳动,体内那缕“渡尽”之力残留的意蕴,如同冰冷的镇魂钉,让她得以保持一丝超然的清醒,抵御着外界执念幻象的侵蚀。同时,身前彼岸花散发出的纯净白光,又如同温暖的屏障,抚平着因抵抗而产生的灵魂躁动。

  在这两种力量的交织下,她甚至能隐约窥见老者和护卫内心执念幻象的细节,感受到那其中蕴含的强烈情感。这让她对“执念”二字,有了更深的体会。

  然而,随着冥舟不断深入,周围的环境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墨黑色的河水,颜色逐渐加深,并且开始透出一种不祥的暗红。空气中弥漫的死寂气息渐渐被一种更加浓郁、更加令人心悸的悲伤与空无所取代。那是一种仿佛能渗透灵魂、瓦解一切记忆与情感的的力量。

  河水流动的声音也变得不同,不再是缓慢的流淌,而是如同无数生灵低泣、哀叹的汇集,听得人神魂摇荡,心生大悲。

  “这……这河水……”老者脸色剧变,声音带着恐惧,“颜色变了!气息也……这是忘川!我们靠近忘川主流了!”

  忘川主流!传说中洗涤记忆、断绝前尘的河流!

  曼丽心头一沉。支流已然如此可怕,主流又当如何?这艘破旧的冥舟,能抵挡住忘川之水的侵蚀吗?若是舟毁,他们落入这忘川之中,恐怕瞬间就会失去所有记忆,变成浑浑噩噩的空壳,永世沉沦!

  她低头看向船身,只见那幽光在暗红色河水的映照下,显得愈发微弱,船体上的裂纹似乎也在缓慢扩大,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必须做点什么!

  她尝试向冥舟渡入能量,但无论是熔炉之力还是其他本源,都如同石沉大海,甚至引来了忘川河水更剧烈的波动。

  怎么办?

  她的目光落在了身前那朵白色的彼岸花上。这朵花能安魂定魄,净化魂垢,对忘川的遗忘之力,是否也有一定的抵抗效果?

  她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花瓣,将其投入船头前方的暗红河水之中。

  花瓣触及河水的刹那,发出“嗤”的一声轻响,冒起一缕白烟,但并未立刻被侵蚀殆尽,反而散发出一圈微弱的净化光晕,将周围一小片暗红的河水暂时逼退,恢复了短暂的墨黑!

  有效!但效力有限,而且花瓣正在被快速消耗!

  曼丽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将整朵彼岸花捧起,将其中的净化安魂之力,不再局限于庇护三人,而是引导着,如同编织一件光之蓑衣,缓缓覆盖向整艘冥舟!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消耗心神的过程。她必须精确控制力量的输出,既要抵挡忘川之水的侵蚀,又不能过度刺激河水引发反扑。

  柔和的白光如同流水般蔓延过破旧的船身,所过之处,那暗红的河水仿佛遇到了克星,微微退避,船体裂纹的扩大趋势也暂时停止。

  冥舟在白色光晕的包裹下,如同暴风雨中一盏微弱的灯塔,顽强地向着忘川主流更深、更黑暗的下游驶去。

  然而,曼丽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维持这种大范围的净化,对她本就消耗巨大的神魂来说是雪上加霜。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尤其是那些细微的、不那么重要的部分,正在因为心神过度透支而变得模糊,如同被橡皮擦悄然擦去。

  为了渡过忘川,她正在提前支付“记忆”作为代价。

  老者与护卫也看出了曼丽的艰难,却无能为力,只能紧张地看着四周那越来越浓郁的暗红,以及光晕之外,那无数在忘川中沉浮、表情空洞麻木的魂影。

  前路漫漫,忘川无涯。

  这艘依靠执念驱动、以彼岸花之力守护的破舟,究竟能否载着他们,抵达那传说中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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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预告: 彼岸微光

  在曼丽不惜消耗神魂与记忆、艰难维持彼岸花净化之力的情况下,冥舟终于驶出了最危险的忘川核心区域。前方的黑暗尽头,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不同于冥土任何光芒的——温暖的白色光点!那光点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仿佛代表着真正的“彼岸”。然而,就在冥舟即将靠近光点之时,船底的裂纹终于承受不住忘川之力的持续侵蚀,轰然破裂,冰冷的忘川之水疯狂涌入!最后关头,曼丽将残存的净化之力化作踏板,将老者和护卫推向那光点,自己却因力竭,随着破碎的冥舟,坠向下方无尽的、暗红色的忘川深渊……她会被遗忘吞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