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后，柳念薇病了。
起初只是蔫蔫的，不爱动，晌午饭只喝了小半碗粥。沈氏以为她是前几日贪玩受了凉，让锦书熬了姜汤，哄着喝了。可到了下午，小人儿脸颊泛起不正常的嫣红，摸上去烫得吓人。
“快！请大夫！”沈氏慌了神。
永安侯府常走动的那位老大夫姓郑，提着药箱急匆匆赶来，诊脉、看舌苔、问症状，眉头越皱越紧。
“夫人，小姐这脉象……浮数有力，却又时有间歇，舌苔黄腻中带点绛色。发热畏寒，头疼身痛，倒像是风寒入里化热。可……”郑大夫犹豫道，“寻常风寒发热，不该这般来势汹汹，这才几个时辰，热度怎会如此之高？且小姐神思恍惚，似有惊悸之状，这……”
柳念薇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可皮肤却烫得要烧起来。脑袋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前世今生破碎的记忆片段混杂着高热产生的幻觉，走马灯似的旋转。她听见母亲焦急的声音，大夫含糊的诊断，感觉自己像漂浮在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小舟。
【抗生素……需要抗生素……或者是病毒性感染引起的急性炎症……古代没有化验，根本无法确诊病原体……降温，物理降温，还有对症支持治疗……水，电解质……】
破碎的、夹杂着陌生词语的心声，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
正拧着眉头写方子的郑大夫手一抖，墨水滴了一大团在宣纸上。他骇然抬头看向床榻——刚才是……小郡主在说话？可声音分明是从她心底传出的！而且说的都是些什么？“抗生树”？“病源地”？“电截痣”？
沈氏也听到了，她强忍惊慌，握住女儿滚烫的小手：“念薇，念薇你说什么？娘在这儿，你需要什么？”
柳念薇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看到母亲焦急的脸。她想说“我没事”，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发不出清晰的声音。意识又开始涣散。
【血常规……白细胞计数……C反应蛋白……肺部听诊……有没有湿罗音……该死，这里什么都没有……凭经验硬扛吗……不行，这身体才四岁……】
更多的“胡话”溢出。郑大夫脸都白了，行医几十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病症，也从未听过这样的“呓语”。他硬着头皮，开了剂清热解表、平肝熄风的方子，叮嘱先服一剂看看。
药煎好喂下去，不到半个时辰，柳念薇开始呕吐，把药汁连同早上那点粥全吐了出来，热度丝毫未退，反而抽搐了一次，虽时间很短，却把满屋子人吓得魂飞魄散。
“去宫里！请太医！”柳承业刚下朝回府，见此情形，当机立断。
太医院当值的刘太医和张太医很快被请来。两位太医轮流诊视，低声商议，脸色比郑大夫更凝重。
“侯爷，夫人，”刘太医斟酌着字句，“郡主这病……着实蹊跷。发热急骤，脉象诡谲，神昏谵语，时有惊搐。观其症状，似风温，似暑湿，又似内有伏火被外邪引动……种种迹象混杂，难以明确归经入络。下官与张太医商议，先拟一方，清热解毒，豁痰开窍，兼以镇痉，或可一试。”
又是一剂更猛的药灌下去。柳念薇昏昏沉沉，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像着了火。那些苦涩的药汁非但没能缓解痛苦，反而像在烈火上浇油。迷糊中，她感觉有人在用温毛巾擦拭她的身体，有人在给她灌温水，可这些都隔靴搔痒。
夜深了，高热依然顽固。柳念薇的呓语越发频繁和清晰，只是内容让守在一旁的太医们如听天书。
“……革兰氏阳性菌……β-内酰胺类……过敏……皮试……”
“……病毒性心肌炎？不，没有心电图……”
“……脱水热性惊厥阈值太低……补液，首选口服补液盐……”
刘太医和张太医面面相觑，额头上沁出汗珠。他们听得懂每个字，可连在一起，全然不解其意。这真的是一个四岁孩童高烧时的胡话吗？为何如此……有条理？如此……像某种深奥的医理？
沈氏握着女儿滚烫的手，眼泪无声流淌。柳承业在房中踱步，脸色铁青。连闻讯赶回来的柳彦卿也守在门外，心急如焚。
“难道……真是中了邪？”一个胆小的嬷嬷小声嘀咕。
“住口！”柳承业厉声喝道，可他自己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一丝寒意。女儿这病，来得太快，太医束手无策，呓语又如此诡异……
就在这时，床上的柳念薇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小脸紫胀，仿佛喘不上气。沈氏慌忙将她半抱起来拍背。咳了半晌，柳念薇忽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黏痰！
“血！吐血了！”锦书尖叫。
刘太医抢步上前，查看那口痰，神色大变：“痰中带血，色暗黏稠……这，这热邪已深入营血，灼伤肺络！快，取犀角、生地、丹皮……”
新一轮更凶猛、更凉血的方子开出来。药还没煎好，柳念薇又抽搐起来，这次持续时间更长，小小的身体在沈氏怀里绷成一张弓，牙关紧咬，嘴角溢出白沫。
“念薇！念薇！”沈氏的哭声撕心裂肺。
柳彦卿冲进房内，见妹妹如此惨状，双目赤红：“太医！到底能不能治？！”
刘太医噗通跪倒，声音发颤：“侯爷，世子……非是下官不尽心，郡主这病症，实乃生平仅见！寒热错杂，表里同病，邪气肆虐而无明显路径可循，用药轻了无用，重了又恐伤及根本……下官，下官实无完全把握啊！”
绝望笼罩了整个房间。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柳念薇在一次抽搐的间隙，意识仿佛被剧烈的痛苦逼到了一个极点，那些深埋在脑海深处的、属于前世战神柳念薇的医学知识（尤其是战地急救和极端条件下的疾病诊断经验），混合着此生四年多对这个时代医药的观察了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碰撞、融合、梳理……
她忽然用尽全力，抓住了母亲的手，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望向离床最近的刘太医，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不再是混沌的呓语，而是清醒的、带着急切的陈述：
“不是风温……不是伤寒……是……猩红热合并……链球菌感染……引发了……急性风湿热可能……侵犯了心脏……所以心悸……脉律不齐……”
满室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定住了。刘太医呆呆地看着柳念薇，脑子里反复回响那几个词：猩红热？链球菌？风湿热？
柳念薇喘息几下，积蓄着最后一点力气，目光转向桌上太医们写下的药方草稿，断续道：
“你们的方子……清热没错……但不对症……杀不死链球菌……还会加重心脏负担……需要……青霉素……或者……大青叶……加……鱼腥草……重剂……还有……丹参……保护心脏……羚羊角粉镇惊……但要减量……我肝脏……受不了太凉……”
她每说一个词，刘太医的眼皮就跳一下。有些药他知道，可配伍和用量思路匪夷所思；有些词（青霉素）他闻所未闻；而那病症名称和病理推断，更是闻所未闻，却偏偏……隐隐与他观察到的一些细微症状对得上！比如患儿颈部淋巴结确有肿大，咽部虽未见典型草莓舌，但有充血，身上似乎有极淡的、隐约的皮疹（此前被高热和惊厥吸引了主要注意力）……
柳念薇说完这些，仿佛耗尽了所有精神，头一歪，又昏死过去，只是呼吸更加急促微弱，小脸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灰色。
“念薇！”沈氏哭喊。
柳承业猛地看向刘太医，眼神如同即将扑食的猛虎：“刘太医！我女儿说的……你可能听懂？！可能治？！”
刘太医从巨大的震撼中惊醒，他看看气息奄奄的小郡主，又看看自己手中那几张已然被证明可能无效甚至有害的药方，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混合着恐惧、羞愧和……一线微小希望的战栗。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这次是朝着床榻方向：“郡主……真乃天人也！下官……下官虽未能全解郡主所言，但其中几味药及思路，或可一试！下官恳请侯爷、夫人准许，按郡主所示，调整药方，即刻用药！”
死马当活马医。柳承业与沈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别无选择的决绝。
“快！按念薇说的改方子！”柳承业吼道。
刘太医连滚爬起到桌边，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他凭着记忆和理解，飞快写下新的方子：大青叶、鱼腥草、丹参、羚羊角粉、金银花、连翘……剂量做了大胆调整，尤其是加入了重剂的鱼腥草（此物多用于肺痈，少用于此类高热惊厥），并将原方中几味过于寒凉的药物减量或替换。
药以最快的速度煎好。沈氏亲自用小勺，一点一点撬开女儿牙关，将那碗冒着古怪气味（鱼腥草的味道）的药汁喂进去。
一屋子人屏息凝神，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刻钟，两刻钟……柳念薇没有吐。
半个时辰后，她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点。
一个时辰后，摸她的额头，那烫手的温度，好像……降下去了一丁点？
天，快亮了。
起初只是蔫蔫的，不爱动，晌午饭只喝了小半碗粥。沈氏以为她是前几日贪玩受了凉，让锦书熬了姜汤，哄着喝了。可到了下午，小人儿脸颊泛起不正常的嫣红，摸上去烫得吓人。
“快！请大夫！”沈氏慌了神。
永安侯府常走动的那位老大夫姓郑，提着药箱急匆匆赶来，诊脉、看舌苔、问症状，眉头越皱越紧。
“夫人，小姐这脉象……浮数有力，却又时有间歇，舌苔黄腻中带点绛色。发热畏寒，头疼身痛，倒像是风寒入里化热。可……”郑大夫犹豫道，“寻常风寒发热，不该这般来势汹汹，这才几个时辰，热度怎会如此之高？且小姐神思恍惚，似有惊悸之状，这……”
柳念薇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骨头缝里都冒着寒气，可皮肤却烫得要烧起来。脑袋里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前世今生破碎的记忆片段混杂着高热产生的幻觉，走马灯似的旋转。她听见母亲焦急的声音，大夫含糊的诊断，感觉自己像漂浮在惊涛骇浪里的一叶小舟。
【抗生素……需要抗生素……或者是病毒性感染引起的急性炎症……古代没有化验，根本无法确诊病原体……降温，物理降温，还有对症支持治疗……水，电解质……】
破碎的、夹杂着陌生词语的心声，不受控制地流淌出来。
正拧着眉头写方子的郑大夫手一抖，墨水滴了一大团在宣纸上。他骇然抬头看向床榻——刚才是……小郡主在说话？可声音分明是从她心底传出的！而且说的都是些什么？“抗生树”？“病源地”？“电截痣”？
沈氏也听到了，她强忍惊慌，握住女儿滚烫的小手：“念薇，念薇你说什么？娘在这儿，你需要什么？”
柳念薇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只看到母亲焦急的脸。她想说“我没事”，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发不出清晰的声音。意识又开始涣散。
【血常规……白细胞计数……C反应蛋白……肺部听诊……有没有湿罗音……该死，这里什么都没有……凭经验硬扛吗……不行，这身体才四岁……】
更多的“胡话”溢出。郑大夫脸都白了，行医几十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病症，也从未听过这样的“呓语”。他硬着头皮，开了剂清热解表、平肝熄风的方子，叮嘱先服一剂看看。
药煎好喂下去，不到半个时辰，柳念薇开始呕吐，把药汁连同早上那点粥全吐了出来，热度丝毫未退，反而抽搐了一次，虽时间很短，却把满屋子人吓得魂飞魄散。
“去宫里！请太医！”柳承业刚下朝回府，见此情形，当机立断。
太医院当值的刘太医和张太医很快被请来。两位太医轮流诊视，低声商议，脸色比郑大夫更凝重。
“侯爷，夫人，”刘太医斟酌着字句，“郡主这病……着实蹊跷。发热急骤，脉象诡谲，神昏谵语，时有惊搐。观其症状，似风温，似暑湿，又似内有伏火被外邪引动……种种迹象混杂，难以明确归经入络。下官与张太医商议，先拟一方，清热解毒，豁痰开窍，兼以镇痉，或可一试。”
又是一剂更猛的药灌下去。柳念薇昏昏沉沉，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五脏六腑都像着了火。那些苦涩的药汁非但没能缓解痛苦，反而像在烈火上浇油。迷糊中，她感觉有人在用温毛巾擦拭她的身体，有人在给她灌温水，可这些都隔靴搔痒。
夜深了，高热依然顽固。柳念薇的呓语越发频繁和清晰，只是内容让守在一旁的太医们如听天书。
“……革兰氏阳性菌……β-内酰胺类……过敏……皮试……”
“……病毒性心肌炎？不，没有心电图……”
“……脱水热性惊厥阈值太低……补液，首选口服补液盐……”
刘太医和张太医面面相觑，额头上沁出汗珠。他们听得懂每个字，可连在一起，全然不解其意。这真的是一个四岁孩童高烧时的胡话吗？为何如此……有条理？如此……像某种深奥的医理？
沈氏握着女儿滚烫的手，眼泪无声流淌。柳承业在房中踱步，脸色铁青。连闻讯赶回来的柳彦卿也守在门外，心急如焚。
“难道……真是中了邪？”一个胆小的嬷嬷小声嘀咕。
“住口！”柳承业厉声喝道，可他自己心里也忍不住升起一丝寒意。女儿这病，来得太快，太医束手无策，呓语又如此诡异……
就在这时，床上的柳念薇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小脸紫胀，仿佛喘不上气。沈氏慌忙将她半抱起来拍背。咳了半晌，柳念薇忽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黏痰！
“血！吐血了！”锦书尖叫。
刘太医抢步上前，查看那口痰，神色大变：“痰中带血，色暗黏稠……这，这热邪已深入营血，灼伤肺络！快，取犀角、生地、丹皮……”
新一轮更凶猛、更凉血的方子开出来。药还没煎好，柳念薇又抽搐起来，这次持续时间更长，小小的身体在沈氏怀里绷成一张弓，牙关紧咬，嘴角溢出白沫。
“念薇！念薇！”沈氏的哭声撕心裂肺。
柳彦卿冲进房内，见妹妹如此惨状，双目赤红：“太医！到底能不能治？！”
刘太医噗通跪倒，声音发颤：“侯爷，世子……非是下官不尽心，郡主这病症，实乃生平仅见！寒热错杂，表里同病，邪气肆虐而无明显路径可循，用药轻了无用，重了又恐伤及根本……下官，下官实无完全把握啊！”
绝望笼罩了整个房间。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柳念薇在一次抽搐的间隙，意识仿佛被剧烈的痛苦逼到了一个极点，那些深埋在脑海深处的、属于前世战神柳念薇的医学知识（尤其是战地急救和极端条件下的疾病诊断经验），混合着此生四年多对这个时代医药的观察了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碰撞、融合、梳理……
她忽然用尽全力，抓住了母亲的手，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望向离床最近的刘太医，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不再是混沌的呓语，而是清醒的、带着急切的陈述：
“不是风温……不是伤寒……是……猩红热合并……链球菌感染……引发了……急性风湿热可能……侵犯了心脏……所以心悸……脉律不齐……”
满室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定住了。刘太医呆呆地看着柳念薇，脑子里反复回响那几个词：猩红热？链球菌？风湿热？
柳念薇喘息几下，积蓄着最后一点力气，目光转向桌上太医们写下的药方草稿，断续道：
“你们的方子……清热没错……但不对症……杀不死链球菌……还会加重心脏负担……需要……青霉素……或者……大青叶……加……鱼腥草……重剂……还有……丹参……保护心脏……羚羊角粉镇惊……但要减量……我肝脏……受不了太凉……”
她每说一个词，刘太医的眼皮就跳一下。有些药他知道，可配伍和用量思路匪夷所思；有些词（青霉素）他闻所未闻；而那病症名称和病理推断，更是闻所未闻，却偏偏……隐隐与他观察到的一些细微症状对得上！比如患儿颈部淋巴结确有肿大，咽部虽未见典型草莓舌，但有充血，身上似乎有极淡的、隐约的皮疹（此前被高热和惊厥吸引了主要注意力）……
柳念薇说完这些，仿佛耗尽了所有精神，头一歪，又昏死过去，只是呼吸更加急促微弱，小脸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灰色。
“念薇！”沈氏哭喊。
柳承业猛地看向刘太医，眼神如同即将扑食的猛虎：“刘太医！我女儿说的……你可能听懂？！可能治？！”
刘太医从巨大的震撼中惊醒，他看看气息奄奄的小郡主，又看看自己手中那几张已然被证明可能无效甚至有害的药方，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混合着恐惧、羞愧和……一线微小希望的战栗。
他“噗通”一声再次跪倒，这次是朝着床榻方向：“郡主……真乃天人也！下官……下官虽未能全解郡主所言，但其中几味药及思路，或可一试！下官恳请侯爷、夫人准许，按郡主所示，调整药方，即刻用药！”
死马当活马医。柳承业与沈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别无选择的决绝。
“快！按念薇说的改方子！”柳承业吼道。
刘太医连滚爬起到桌边，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他凭着记忆和理解，飞快写下新的方子：大青叶、鱼腥草、丹参、羚羊角粉、金银花、连翘……剂量做了大胆调整，尤其是加入了重剂的鱼腥草（此物多用于肺痈，少用于此类高热惊厥），并将原方中几味过于寒凉的药物减量或替换。
药以最快的速度煎好。沈氏亲自用小勺，一点一点撬开女儿牙关，将那碗冒着古怪气味（鱼腥草的味道）的药汁喂进去。
一屋子人屏息凝神，时间仿佛凝固了。
一刻钟，两刻钟……柳念薇没有吐。
半个时辰后，她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点点。
一个时辰后，摸她的额头，那烫手的温度，好像……降下去了一丁点？
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