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指引明灯-《轮回尽头是星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在长廊那无限延伸的正中心,不知何时,竟盘腿静坐着一个身着素雅白衣的女人。

  她双目轻闭,双手在身前结成一个玄奥的手印,周身散发着肉眼不可见却能被灵魂清晰感知的柔和光晕。

  狂暴的情绪洪流冲刷到她身前,便如同海浪撞上礁石,悄然分流、平息。

  她只是坐在那里,便自成一个不受侵扰的绝对沉静领域,仿佛一朵在无尽混乱中悄然绽放的白莲。

  林逸心中的焦躁、恐惧和身体的剧痛,竟被那股温润的波动一点点抚平。

  他扶着几乎虚脱的身体,死死地盯着那个女人。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注视,女人长长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

  清澈、深邃,仿佛能映照出灵魂本质,自身却不起丝毫波澜。

  “以凡人之躯,强行承载多人的‘意识负荷’……”她看着林逸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和渗血的眼角,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你的心灵天赋,比我预想的还要出色。”

  “你是谁?”林逸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女人没有直接回答,她优雅地起身,白裙曳地却不染尘埃,迈步向他走来。

  那困扰众人的“无限延伸”规则,于她仿佛无效。

  她走到林逸面前,伸出白皙修长的右手食指,轻轻点在了他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也没有任何绚丽的光效。

  林逸只感觉一股清凉、稳定、如同精密节拍器般的“频率”,从她的指尖传来,瞬间注入自己的意识之海。

  林逸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压力如潮水般退去,连那脑中似乎永不停止的倒计时,其催命的“滴答”声也仿佛被瞬间静音。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随着林逸这边“防火墙”的稳定与“调频”,秦天、苏瑾和陈远三人也像是被切断了幻觉的信号源。

  秦天眼中的赤红褪去,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光滑的墙壁,战场与硝烟已然消失无踪。

  苏瑾停止了颤抖,她站起身,眼神虽然还有些空洞,但已经恢复了焦点。

  陈远也抬起了头,镜片下的眼睛重新闪烁起思索的光芒。

  “这……到底……”秦天沙哑地开口。

  “意识同频。”女人收回手指,平静地解释道,“简单来说,我将他的核心意识频率,调整到了一个能够兼容并序化你们混乱情绪的稳定波段。他就像一个临时的‘中央处理器’,而我,刚刚为他优化了一下算法。”

  她看向林逸,微微一笑:“你好,林逸。我是陆清音,心理学博士,主攻方向是‘意识形态与量子场域纠缠’。”

  陆清音!

  这个名字让林逸心中一震。似乎在老师陈怀安的口中,提到过这个名字。她是另一位被世界标记的“天才”。但她的资料极少,只知道她在学术界,都被指称为“异端”。

  “你……”林逸正想发问。

  陆清音却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她的目光扫过这条无尽长廊,眼神清明而深邃。

  “别浪费时间了。我们现在所处的,只是这个‘意识迷宫’最浅的表层——‘情绪回廊’。”

  她指向前方某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区域,那里的空间扭曲似乎比别处更加剧烈,幽蓝的光线在那里发生了不规则的折射,形成了一个微小的、不断闪烁的光斑。

  “你们用蛮力,只会让迷宫越来越大。因为它吃的是你们的‘挣扎’。想要离开这里,不能靠‘打破’,只能靠‘穿过’。”

  陆清音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她看着那个闪烁的光斑,对众人说道:

  “那里,是这条回廊里所有情绪流交汇、对冲、湮灭的‘奇点’,也是唯一的出口。现在,清空你们的杂念,稳住心神,跟着我走过去。”

  长廊内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秦天、苏瑾和陈远三人,像是刚从溺水的噩梦中挣脱,脸上兀自残留着惊魂未定的苍白。他们望向陆清音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她神秘能力的惊疑,但更多的,是一种本能的戒备。

  在这个诡异到颠覆常识的地方,一个突然出现、并且能轻易化解绝境的人,其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你是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秦天率先打破了沉默。他下意识地摆出了一个防御性的姿态,肌肉紧绷,像一头警惕的雄狮,审视着这个气质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女人。

  陆清音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神情依旧平静无波。她没有看秦天,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林逸。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们得先离开这里。”她说道,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否则,等这个空间的‘情绪潮汐’再次涨起,就算是我,也很难再像刚才那样轻易地稳定你们的意识频率。”

  “离开?怎么离开?”陈远扶正了眼镜,声音有些沙哑,“我们每走一步,这里都会变得更长。”

  “那是因为你们的‘行走’,包含了太多的东西。”陆清音的目光扫过众人,“你们带着‘目的’行走,带着‘挣扎’行走,带着‘恐惧’行走。你们的每一步,都在向这个空间宣告‘我想离开’、‘我要征服你’。而这个‘情绪回廊’的规则,就是以你们的意念为食,你们越是挣扎,它就越是强大。”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众人刚才的处境。

  苏瑾若有所思地抬起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得……不带任何意图地行走?”

  “正是。”陆清音赞许地点点头,“清空你们的杂念,不要去想终点,不要去想离开,甚至不要去想‘行走’这件事本身。你们要做的,仅仅是‘重复抬腿、迈步、落下’这个物理过程。把你们所有的心神,都专注于这个最单纯的动作上。”

  这个要求听起来简单,实则难如登天。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步步惊心的诡异之地,让人放弃思考,无异于缴械投降。

  “这太荒谬了!”秦天第一个反驳,“放弃警惕和思考,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在这里,你们所谓的‘警惕’和‘思考’,恰恰是催命符。”陆清音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性,“你可以选择不信,继续用你的方式奔跑、冲撞,看看最终是你先耗尽体力,还是这条走廊先抵达无限。”

  秦天脸色一滞,想起了刚才那令人绝望的徒劳狂奔,最终沉默了。

  陆清音转向林逸:“你明白的,对吗?你的【心灵之钥】刚刚帮你过滤并承载了他们最强烈的情绪,你应该能理解‘意念’在这里是何等实质化的力量。”

  林逸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确实明白了。这个回廊就像一个巨大的“心魔”,你越是怕它、恨它、想战胜它,它就越是强大。唯一的办法,就是无视它,让自己的内心古井无波,不给它任何可以借用的力量。

  “我信她。”林逸对众人说道,“按她说的做。这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秦天和苏瑾、陈远交换了一个眼神。林逸在团队中的信誉毋庸置疑,尤其是在他刚刚以自身为代价保护了他们之后。尽管内心依然充满疑虑,但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好。”秦天沉声应道,“怎么做?”

  “跟着我。”陆清音没有更多废话,转身朝着她之前指出的那个“奇点”方向迈出了第一步。她的步伐不大,速度不快,每一步的节奏都像是用节拍器量过一样,精准而稳定。

  “深呼吸。”她的声音如同催眠师的低语,在长廊中清晰地回响,“感受空气吸入你们的肺部,再缓缓呼出……把注意力放在你们的呼吸上。”

  众人学着她的样子,开始调整呼吸。

  “现在,抬起你的左脚。感受你的肌肉如何发力,你的脚踝如何转动,你的脚底如何离开地面……然后,将它向前伸出,落下。感受鞋底与地面接触的瞬间,那种坚实的触感……”

  陆清音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魔力,它不强制,不命令,只是引导。她将“行走”这个复杂的、一气呵成的动作,拆解成了无数个细微的、需要全神贯注去体会的环节。

  秦天起初很不适应。作为一个行动派,他的每个动作都充满了爆发力和目的性。

  这种“慢悠悠”的、需要“感受”的行走方式,让他浑身别扭。他刚走了两步,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墙壁上似乎又开始浮现出那个彩色手环的幻影,与灰色风衣衣角一闪而过的画面。

  “不要去看,不要去想。”陆清音的声音适时响起,“你的注意力,只应该在你的脚下。左脚,右脚。抬起,落下。世界只剩下这个节奏。一,二,一,二……”

  秦天猛地一咬牙,强迫自己将视线从墙壁上移开,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口中也开始跟着默念:“一,二……”

  苏瑾和陈远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苏瑾的脑海中总会不受控制地冒出“这不符合物理定律”、“这背后的原理是什么”之类的念头;而陈远则会下意识地分析长廊的结构、光线的角度。

  这些念头一起,周围空间的扭曲感便会陡然增强一分,脚下的路仿佛也随之黏滞起来。

  “思维的本质是发散,这很正常。”陆清音仿佛能洞悉他们内心的波动,“不要试图对抗这些杂念,那样只会让它们更强大。把它们想象成河面上的落叶,看着它们飘过,然后,让你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你的脚步和呼吸上。它们来,由它们来;它们走,由它们走。你自岿然不动。”

  林逸是做得最好的一个。经历了刚才的“意识过载”后,他的精神像是被彻底洗涤过一遍,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空明”状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当自己的内心完全专注于“行走”这个动作时,【心灵之钥】逸散出的那种虚无感,竟然也随之平息了。

  仿佛只要他不给“意义”留下任何存在的空间,“虚无”便也无处生根。

  就这样,在陆清音如同一盏指引明灯般的带领下,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用一种近乎于“禅行”的方式,在这条无限回廊中,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前进。

  墙壁上的幻象依旧在闪烁,空气中的低语也未曾断绝,但它们就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玻璃的噪音,再也无法真正侵入众人的心神。他们每向前迈出一步,前方的长廊虽然依旧在延伸,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更重要的是,他们与后方出发点的距离,终于开始被切实地拉开了。

  他们,在前进!

  看到队伍逐渐稳定下来,苏瑾一边维持着步伐的节奏,一边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问道:“你……到底是谁?这些东西……这个地方……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陆清音的脚步没有停,声音依旧保持着那份独特的镇定:“我叫陆清音,如我所说,一个研究意识的学者。至于这个地方,它的名字叫‘三相试炼场’,是远古文明守护者中的一派所建造的。”

  “远古文明守护者中的一派?”这几个陌生的词汇让众人心中一凛。

  “你可以将这些守护者理解为一个古老的、守护着世界某些‘底层规则’的组织。”陆清音言简意赅地解释道,“他们中间也分作了两派。这个试炼场,就是他们中激进的一派建造的‘铸造熔炉’,用来选出他们需要的种子,也就是钥匙。”

  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深意:“而我们脚下的这条‘情绪回廊’,就是熔炉的第一道筛选程序。它会刷掉所有心智不够坚定、执念过深、或意志薄弱的闯入者。通不过的人,他们的意识会永远迷失在这个循环里,成为维持回廊运转的‘养料’。”

  此言一出,秦天等人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如果不是陆清音及时出现,他们的下场……不堪设想。

  林逸的心脏则猛地一跳。“铸造熔炉,种子,钥匙”,这不正是指向他们四人吗?

  “能,具体解释一下钥匙吗?”苏瑾追问道。

  “‘钥匙’,就是有资格、有潜力通过试炼,最终掌握某种‘规则’与能力的候选者。”

  陆清音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四人脑中炸响,“你们每个人,都是‘钥匙’。秦天的‘力量’,苏瑾的‘真理’,陈远的‘创造’,以及你的……‘心灵’。你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们也走到了那处被称为“奇点”的光斑面前。

  那是一个极其奇异的景象。它看起来只有一个拳头大小,悬浮在半空中,光线在这里发生了极致的扭曲和折叠,仿佛空间本身被打了一个结。无数细碎的光影在其中生灭、碰撞、湮灭,隐约能感觉到,之前侵扰众人的所有负面情绪流,最终都汇入了这一点,然后归于虚无。

  “这就是出口。”陆清音停下脚步,“穿过它,回廊的规则就会失效。准备好了吗?”

  众人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

  陆清音率先一步踏入,她的身影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如同穿过一层水幕,瞬间消失在光斑之中。

  林逸紧随其后。当他穿过“奇点”的刹那,一种难以言喻的释放感席卷全身。仿佛一直压在灵魂上的千钧重担被瞬间卸下,那种无处不在的扭曲感、窥探感和精神压力,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不再处于那条压抑的灰白色长廊,而是站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圆形平台上。平台由某种不知名的黑色岩石构成,光滑如镜,泛着深邃的幽光。

  而平台的上下左右,是浩瀚无垠的星空!

  无数星辰、星云、星系,如同触手可及的钻石,在深邃的黑暗天鹅绒上静静地闪耀。一条壮丽的银河横贯天际,散发着梦幻般的光辉。这里没有重力,却能稳稳地站立;这里没有空气,却能自由地呼吸。宏大、静谧、神秘,一种超越了人类想象力的壮美,让所有人都为之失神。

  就在众人震撼于眼前的景象时,平台的前方,三道巨大的光门,无声地浮现。

  左边的一扇门,高达数十米,通体燃烧着赤金色的火焰,光芒炽烈,散发着灼人的热量。门内仿佛有千军万马在奔腾,隐约能听到金戈交鸣、巨兽咆哮之声,充满了原始、野性、霸道的力量。

  中间的一扇门,则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湛蓝色,如同最纯净的蓝宝石。门上流动着无数银色的、仿佛活物般的古代符文与几何图案,它们不断组合、演化,散发着一股洞悉万物、穷尽本源的真理气息。

  右边的一扇门,闪耀着七彩变幻的柔和光芒,如同一道凝固的彩虹。门内有无数光点在盘旋、交织,时而构筑出宏伟的城市,时而演化为精密的机械,时而又绽放出绚烂的生命形态,充满了无限可能与生机勃勃的*创造*之美。

  三扇光门巍然矗立,如同三位审视着凡人的远古神只。

  就在光门出现的那一刻——

  “唔!”

  秦天发出一声闷哼,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左边的“力量之门”。他感觉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一股强烈的、源自战斗本能的召唤,从那扇门后传来,仿佛在呼唤着他去迎接一场宿命的征战。他的【破阵之瞳】不受控制地被激发,两眼泛起淡淡的金光。

  与此同时,苏瑾的身体微微一颤。她的视线完全被中间的“真理之门”所吸引。那流动的符文在她眼中仿佛化作了世间一切谜题的最终答案,一种她毕生追求、却始终遥不可及的知识,正在门后向她招手。她的【万物铭刻】能力让她看到了常人无法看到的光门深处的法则脉络,那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而陈远,他已经完全痴了。他呆呆地望着右边的“创造之门”,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狂热光芒。他看到了一切“结构”的完美形态,看到了超越他想象极限的设计蓝图。那扇门对他而言,就是工匠的圣殿,是造物主的伊甸园。他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渴望去触摸,去构筑。

  三扇门,三股强烈的历史召唤,精准地与三位“钥匙”候选者产生了共鸣。

  他们,站在了各自命运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