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三面旗同台彰和象 一支曲惊魂起暗疑-《轮回尽头是星海》

  五月初八,正值祈福吉日。灵泉城中央广场的彩台较之往日愈发规整,朱红绸带缠绕木架,随风轻摆;台檐之下,三面锦旗悬垂——石家靛青旗绣着栩栩如生的药苗纹样,李家月白旗缀着细密精巧的银丝布纹,陈家赤红旗织着若隐若现的祥云暗纹。

  这三色旗帜素来鲜有同场并立之时,此刻在晨风中猎猎翻飞,倒先透出几分“同心”的气象。辰时刚过,广场已被百姓挤得水泄不通,周边酒肆茶楼的二楼窗口也扒满了人,孩童们骑在大人肩头,手里攥着香甜的糖糕,一双双眼睛满是期待地望向彩台。

  “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见陈、李、石三家一同办事,真是百年难遇的盛事啊。”一位白发老翁拄着刻有细纹的木杖,凝视着台上的三色旗,浑浊的眼眸中泛起追忆的微光。

  身旁几位老者也连连点头,低声念叨着往日里三家针锋相对、互不相让的光景,言语间满是感慨。

  赛起歌扬

  巳时正,铜锣“咚、咚、咚”三声响起,厚重的声响穿透喧闹的人群,广场瞬间陷入寂静。

  石家孩童率先登台,二十个身着靛青短褂的孩子整齐排成两列,清脆的歌声伴着晨风飘散开来:“三月采药入南山,金银花开满山岗。露珠沾衣不觉寒,药香漫过青石梁……”

  歌声宛如山泉淌过石涧,带着山野间的清新气息,将采药人翻山越岭寻药的场景唱得活灵活现。虽无深奥寓意,却满是孩童的天真烂漫,台下当即响起阵阵热烈的掌声。

  紧接着,李家孩童登场。他们身着素雅的月白襦裙,手中牵着小巧的木梭模型,轻柔的曲调缓缓流淌:“月儿弯弯照机房,金梭银梭往来忙。线儿牵起千般意,织出云霞映满堂……”

  歌谣唱尽李家世代织布的辛劳,也藏着对衣食丰足的美好期盼,轻柔的旋律引得台下不少妇人跟着轻轻哼唱,场面温馨动人。

  两轮演唱结束,台下叫好声此起彼伏,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几分融洽。

  可端坐于主位的三叔公陈烈,却始终面色沉凝,指尖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目光扫过台上时,眼底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急切,与周遭的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午时将至,日头渐渐升高,终于轮到陈家孩童登台。

  八个身着赤红锦袍的童儿,依照八卦方位分立台上,领口与袖口绣着熠熠生辉的金线祥云。

  他们一开口,曲风便与前两家截然不同:“旭日东升耀我城,阳刚之气破迷障。金石为骨玉为魂,堂堂正正立天地。阴柔似水难自立,孤阴不生是常理。唯有刚健能成事,护我灵泉万载宁……”

  旋律确实优美,如金玉相击般清越动人,词句对仗工整,气势也颇为雄浑。

  台下观众听得入神,不少汉子跟着节奏点头,只觉这“阳刚”之词格外对自己的胃口。

  可李月却微微蹙起眉头,侧身凑到苏瑾耳边,声音压得极低:“苏姐姐,你可曾留意?这歌词处处以阳为尊,还说‘阴柔似水难自立’。古谣大多是劝人和睦、记录生活的,怎会如此偏颇,倒像是在刻意贬低什么?”

  苏瑾凝神细听,目光落在领唱的童儿身上——那孩子眼神呆滞,嘴唇开合间仿佛在机械背诵经文,全无其他孩童唱歌时的灵动劲儿,连手势都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她轻轻点头,语气笃定:“这是首刻意雕琢的新词,丢了古谣的本真,反倒像是在传递某种主张。”

  密语惊闻

  广场东侧的茶楼雅座内,文谦正与几位文人围坐饮酒,窗扇半开,恰好能将台上的光景尽收眼底。

  “妙极!文兄这童谣写得实在精妙!”一位身着青衣的文士放下酒杯,击节赞叹,“满是阳刚正气,正是眼下灵泉城需要的调子,比那些软绵绵的歌谣强上太多了!”

  文谦得意地捋了捋颌下的短须,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这可不是我一人之功——先是吴先生定下‘崇阳抑阴’的基调,又指点了核心词句,我不过是稍作润色,让它读起来更顺口些。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那些推崇阴柔的论调,往后在灵泉城再无立锥之地!”

  他们说得兴起,却没注意到窗外廊下,秦天如一片贴在墙角的影子,气息收得一丝不剩。

  他垂着眼帘,将屋内的每一句话都听得真切,指尖悄悄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淡白,周身的气息也冷了几分。

  古谣惊魂

  未时三刻,日头西斜,广场上的人群渐渐有些倦怠。就在这时,一个石家旁系的瘦弱男孩,被身旁的同伴轻轻推上了台。他穿着洗得发白的短褂,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怯生生地开口,唱起了一首众人从未听过的古老调子:

  “清泉……清泉何处流……

  月儿……月儿照哪方……

  娃娃……娃娃盼暖阳……”

  调子古朴苍凉,像从旧时光里飘来的絮语,歌词断断续续,连旋律都有些模糊。可就在这不成调的歌声里,台下一位一直安静坐着的老妇人,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是陪李月来看比赛的奶娘冯氏。

  “不能唱!不能唱啊——”冯氏突然尖声叫喊,枯瘦的手指死死抓住胸口的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口井!那口井要吃人了!歌谣……歌谣会招来祸事啊!”

  突如其来的尖叫让场面瞬间大乱,原本安静的人群开始骚动,孩童们被吓得纷纷往大人怀里缩。李家家仆李管事立即快步上前,脸上堆着温和的笑意,对众人拱手道:“诸位乡亲见谅,冯妈妈旧疾复发,惊扰大家了。”说着,便要伸手去扶冯氏。

  谁知他刚碰到冯氏的手臂,老妇人就像遭了电击般,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整个人猛地往后缩,躲到李月身后,浑身抖得如筛糠,声音带着哭腔:“别过来!别过来!……”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卡住,眼神又变得涣散起来,仿佛陷入了某种恐惧的回忆。

  最终,冯氏还是被人搀扶着拉走了。

  李月看向已经从座位上起身的苏瑾,疑惑地说:“说来奇怪,奶娘平日里就对李管事特别害怕……难道他们前世是冤家不成?”

  “等一会儿大赛结束,让人把奶娘接到药师婆婆那里去。”苏瑾没有将自己的怀疑告诉李月,只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安排,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高台上,林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肩头的情绪镜像原本是淡淡的浅蓝,此刻却剧烈波动起来,青黑两色在镜像中交织翻涌,宛如化不开的阴霾——这正是极致的恐惧与隐秘的恶意交织的征兆。

  为避免场面进一步混乱,评委们低声商议片刻,最终还是将“最佳韵律奖”颁给了陈家的童谣。

  三叔公陈烈上台领奖时,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满面红光地接过奖状,还特意转头,朝吴先生所在的茶楼方向微微颔首,眼神里藏着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

  线索初显

  夜幕降临,药师婆婆的小院里灯火通明。石桌上摆着刚沏好的热茶,蒸汽袅袅升起,却驱不散屋内凝重的气氛。

  “吴先生通过文谦炮制那首‘崇阳’童谣,不只是为了争夺比赛名次,更意在篡改民意,让百姓觉得‘阴柔’是祸根。”秦天率先开口,语气凝重地总结,“三叔公显然知情,甚至可能是共谋——他今日在台上的反应,还有领奖时对吴先生的示好,都足以说明问题。”

  林逸接着补充,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更可疑的是李管事。冯氏奶娘对他的恐惧绝非伪装,而是深入骨髓的本能反应,这里面一定藏着我们不知道的隐情,或许就和她反复提到的‘井’有关。”

  苏瑾刚从厢房出来,她方才为冯氏施针稳住了心神,此刻轻轻带上门,声音低沉:“奶娘的心结比我想象的更深。方才施针时,她一直断断续续地喃喃着‘井’、‘歌谣’、‘害人’,可一旦问起细节,又什么都记不清了。必须尽快找出她恐惧的根源,否则她的心神迟早会彻底崩溃。”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月急匆匆地跑进来,发髻微微散乱,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语气慌张:“诸位,不好了!我们李家城外的‘同心苗’秧圃出事了!”

  陈远当即起身,抓起一旁的草帽:“我去看看。”半个时辰后,他带着一身泥土赶回,脸色凝重地带来了坏消息:“秧苗被人连夜毁掉了,对方不是乱踩乱拔,而是专挑根系最脆弱的地方下手,用利器割断了须根——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一定懂育苗的门道。”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警惕。

  “从明日开始,”秦天抬手系紧袖口的束带,眼底闪过锐利的光芒,宛如蓄势待发的雄鹰,“我会十二个时辰盯紧李管事,他身上一定藏着关键线索。”

  月光如水,静静洒在灵泉城的青瓦白墙上,将街巷照得一片朦胧。看似平静的夜色里,无数暗流正在悄然涌动——被毁的秧苗、满心恐惧的奶娘、诡异反常的童谣,这些碎片化的线索,正慢慢拼凑出幕后黑手的模糊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