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粮仓的大火，烧了整整一夜。
天光微熹，火势才被勉强控制。昔日巍峨的仓廪化为焦黑断壁，空气里弥漫着粮食焦糊与灰烬的呛人气味，混合着隐约血腥。残烟袅袅，如同冤魂不散。
沈逸之站在废墟前，眼底血丝密布。他一夜未眠，声音沙哑：“损失几何？”
身旁副将脸色难看：“丙、丁字号仓全毁，甲、乙号仓部分过火……初步估算，损粮……恐超十万石。另……有七名弟兄救火时殉职，伤者二十余。趁乱击杀匪类……十三人。”
十万石军粮！沈逸之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白。这已非寻常事故，而是动摇国本的重案！
“纵火者呢？抓到活口没有？”他厉声问。
副将低头：“击杀十三人中，有三人身手极为了得，不似寻常匪类，拼死反抗……未能留下活口。其余皆是地痞流氓，只知有人给钱让他们趁乱抢夺、制造混乱，并不知主使者。”
死无对证！
沈逸之胸口一股郁气翻涌。他猛想起昨夜救火时，巡防营内部调度的几次莫名迟滞，几个关键位置的队正反应迟缓，命令执行大打折扣……若非如此，火势或可早控，损失不至如此惨重！
内部有鬼！而且，级别不低！
是太子残党渗透？还是……京中其他势力想借此将他沈逸之，乃至他背后的宸妃，一并拖下水？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废墟，以及周围那些或疲惫、或惊惶、或眼神闪烁的兵士，心中寒意陡升。这京畿巡防营，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凶险！
“严密看守现场！所有殉职、受伤弟兄厚加抚恤！昨夜所有当值将领、队正，一律暂扣营中，听候审查！”沈逸之冷声下令，杀气凛然，“传我命令，即日起，京畿四门加强盘查，凡形迹可疑者，宁可错抓，不可错放！”
他必须用铁腕，迅速稳住这支队伍，挖出内鬼！否则，下次烧的，可能就不只是粮仓了！
……
皇宫，长春宫。
沈琉璃听着心腹太监的禀报，面无表情。
“十万石……好大的手笔。”她指尖轻轻敲击着凤座扶手，“逸之反应如何？”
“沈大人已下令彻查巡防营内部，并加强了四门盘查。”
“还不够。”沈琉璃语气淡漠，“传旨，着京兆尹、刑部、大理寺协同办案，限期十日，查明真相。告诉逸之，本宫准他……先斩后奏之权。”
先斩后奏！这是给了沈逸之极大的生杀予夺之权，也是将巨大的压力砸在了他的肩上。
“另外，”沈琉璃凤眸微抬，“拟旨，永宁侯林正岳，忠心可鉴，着其暂领户部侍郎衔，协理此次粮仓被焚一案的后勤调度、损失核计事宜。”
太监一愣。让永宁侯插手此事？
沈琉璃嘴角勾起一抹冷嘲：“他不是想表忠心吗？本宫就给他机会。也让他……和他的好女婿，都动起来。”
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妙棋。既将永宁侯府更深地绑上自己的战车，让他们无法置身事外，也是借此观察，慕容烬在此事中，究竟会扮演何种角色。
……
圣旨传到永宁侯府时，林正岳差点再次晕厥。
“户部侍郎衔？协理粮仓案？”他抓着钱师爷的手都在抖，“这……这是要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啊！那些太子余党还不得生吞了我们？！”
钱师爷也是额头冒汗：“侯爷，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上了。娘娘这是……在用我们啊！”
“用？我看是让我们当靶子！”林正岳瘫在椅子上。
“父亲。”林婉儿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神色平静，“圣旨已下，推脱不得。为今之计，唯有办好差事，方能显我侯府价值，得娘娘庇护。”
林正岳愕然看着女儿，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林婉儿继续道：“慕容……公子说得对，我们已无退路。与其惶恐度日，不如主动为之。粮仓被焚，损失核计、后勤调度虽是繁琐，却也是机会。若能办得漂亮，不仅可向娘娘证明能力，或也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她话语清晰，条理分明，让林正岳和钱师爷都愣住了。
“婉儿，你……”林正岳迟疑道。
“女儿只是觉得，侯府不能再坐以待毙。”林婉儿垂下眼帘，“父亲若信得过，女儿愿协助钱师爷，处理一些文书核算之事。”
林正岳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最终颓然摆手：“罢了……你去帮钱师爷吧。一切小心。”
……
静思苑。
慕容烬听着钱师爷转述的圣旨内容以及林婉儿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深沉的思索。
“宸妃……果然厉害。”他轻声道，“一石三鸟。既用永宁侯府分担压力，又试探我的反应，还将婉儿也拖了进来。”
他看向钱师爷：“告诉侯爷，此事需办，而且要办得‘漂亮’。核计损失，务求‘精准’；调度物资，务求‘及时’。所有账目往来，皆需留有清晰底档。尤其是……与巡防营、与京兆尹等衙门的交接文书，更要一丝不苟。”
钱师爷仔细记下：“公子，那我们……”
“我们？”慕容烬嘴角微勾，“我们自然要‘协助’侯爷，办好这趟差事。你去帮侯爷和小姐处理外部联络，稳住各方。至于其他的……”
他话未说完，但钱师爷已然明白。其他的，这位爷自有安排。
钱师爷退下后，慕容烬走到窗边。晨光驱散了夜色，却驱不散弥漫在京城上空的紧张。
墨九那边，应该已经有消息了。
果然，午时刚过，一枚裹着情报的小石子精准地投入静思苑。
慕容烬展开，上面是墨九凌厉的字迹：「火起丙号仓，确系磷粉。三名好手乃北地边军出身，退役后匿于京城，受雇于‘黑蛇’。巡防营内鬼，指向校尉孙莽，与已故李属官有旧。‘黑蛇’踪迹，指向……景王府。」
景王府！
慕容烬眼中寒光暴涨！
司徒睿！皇帝的第三子，太子的弟弟，平素以风流闲散、醉心书画示人的景王！
竟然是他？！
是了！太子倒台，最大的受益者，除了宸妃，便是这些成年皇子！司徒睿这是想借太子残党作乱之机，火上浇油，一举扳倒刚刚掌权的宸妃，甚至……将那至尊之位，纳入自己囊中！
好一个韬光养晦的景王！
他需要重新评估京中的局势了。对手，远比预想的更多，也更狡猾。
宸妃想利用永宁侯府，景王在暗中兴风作浪，太子残党困兽犹斗……而这潭水越浑，对他而言，机会也越大。
他走到书案前，沉吟片刻，提笔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给墨九：「盯紧景王府，查‘黑蛇’与司徒睿关联铁证。暂勿动孙莽，放长线。」
第二封，他以一种特殊的暗语写就，召来另一名心腹：「将此信，送交北疆韩青。告诉他，京城有变，‘落鹰峡’之仇，或可期矣。让他暗中整军，听我号令。」
信使无声离去。
慕容烬负手而立，望向景王府的方向，眼神冰冷。
想火中取栗？那就要看看，你这只藏在暗处的黄雀，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了。
他缓缓坐回椅中，闭上双眼，脑海中飞速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步。粮仓大火，烧出了一个更复杂的局，也烧出了……他真正亮出獠牙的时机。
潜龙，已不再满足于深渊。他要趁着这漫天火光，将这京城的天，捅一个窟窿！
然而，他深知景王司徒睿绝非易与之辈。此人能蛰伏至今，必有其依仗。除了“黑蛇”这等见不得光的势力，朝中又有多少大臣已暗中投靠？北疆的韩青虽是一步暗棋，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京中的局面，仍需靠他自己周旋。
宸妃的利用，景王的阴谋，太子的残余……他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但，这又何尝不是他重掌命运的最好时机？
慕容烬睁开眼，眸光锐利如初淬之剑。他走到墙边，手指在砖缝间巧妙一按，一块暗格悄然滑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枚玄铁所铸、刻有云纹的令牌，以及一小叠泛黄的信笺。
令牌触手冰凉，那是前世他身为暗卫统领时的信物，能调动一支潜伏极深的力量。而那些信笺，则记录着一些朝中大臣不为人知的把柄。
这些，本是他打算在最关键时刻动用的底牌。但现在，局势逼人，或许……是时候让其中一部分，重见天日了。
他取出一张空白的信纸，以密语写下一串名字和指令，然后盖上了那枚玄铁令牌的印记。
“来人。”
又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跪伏在地。
“将此令，交给‘夜枭’。让他按名单，逐一‘拜访’，告诉他们……故人问安，时机将至，望他们……好自为之。”
“是！”黑影接过指令，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
慕容烬摩挲着冰冷的令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景王想搅浑水？那他就把水搅得更浑！让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他才能乱中取胜！
与此同时，侯府账房内。
林婉儿正仔细核对着往年的粮仓调拨记录，秀眉微蹙。钱师爷在一旁打着算盘，额角见汗。
“不对，”林婉儿忽然指着一处账目，“去岁秋汛，永丰仓应调拨五万石粮赈灾，但此处记录出仓仅四万三千石，后续补仓记录却又对得上总数。那七千石粮食的差额……去哪了？”
钱师爷一愣，凑过来细看，脸色微变：“这……或许是记录有误，或是途中损耗……”
“七千石，不是小数目。”林婉儿目光清亮，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查！查当年的具体经办人、运输记录、接收文书。我要知道这七千石粮食，到底是真的损耗了，还是……落入了某些人的私囊！”
她隐约觉得，这或许……与此次大火有关联。有人不想让某些旧账被翻出来？
钱师爷看着大小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锐利光芒，心中一凛，连忙应道：“是！老奴这就去查！”
林婉儿低下头，继续翻阅账册，心跳却微微加速。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给侯府引来更大的麻烦。但慕容烬的话在她耳边回响——要么折断，要么迎风而立。
她不想折断。
窗外，天色渐暗，又是一夜将至。
而京城的暗夜交锋，随着永丰仓的这一把火，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阶段。各方势力如同暗夜中的猎手与猎物，交织出一张巨大的罗网。
慕容烬立于静思苑窗前，望着最后一抹夕阳沉入远山。
风暴已至，潜龙当归。
天光微熹，火势才被勉强控制。昔日巍峨的仓廪化为焦黑断壁，空气里弥漫着粮食焦糊与灰烬的呛人气味，混合着隐约血腥。残烟袅袅，如同冤魂不散。
沈逸之站在废墟前，眼底血丝密布。他一夜未眠，声音沙哑：“损失几何？”
身旁副将脸色难看：“丙、丁字号仓全毁，甲、乙号仓部分过火……初步估算，损粮……恐超十万石。另……有七名弟兄救火时殉职，伤者二十余。趁乱击杀匪类……十三人。”
十万石军粮！沈逸之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白。这已非寻常事故，而是动摇国本的重案！
“纵火者呢？抓到活口没有？”他厉声问。
副将低头：“击杀十三人中，有三人身手极为了得，不似寻常匪类，拼死反抗……未能留下活口。其余皆是地痞流氓，只知有人给钱让他们趁乱抢夺、制造混乱，并不知主使者。”
死无对证！
沈逸之胸口一股郁气翻涌。他猛想起昨夜救火时，巡防营内部调度的几次莫名迟滞，几个关键位置的队正反应迟缓，命令执行大打折扣……若非如此，火势或可早控，损失不至如此惨重！
内部有鬼！而且，级别不低！
是太子残党渗透？还是……京中其他势力想借此将他沈逸之，乃至他背后的宸妃，一并拖下水？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废墟，以及周围那些或疲惫、或惊惶、或眼神闪烁的兵士，心中寒意陡升。这京畿巡防营，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更凶险！
“严密看守现场！所有殉职、受伤弟兄厚加抚恤！昨夜所有当值将领、队正，一律暂扣营中，听候审查！”沈逸之冷声下令，杀气凛然，“传我命令，即日起，京畿四门加强盘查，凡形迹可疑者，宁可错抓，不可错放！”
他必须用铁腕，迅速稳住这支队伍，挖出内鬼！否则，下次烧的，可能就不只是粮仓了！
……
皇宫，长春宫。
沈琉璃听着心腹太监的禀报，面无表情。
“十万石……好大的手笔。”她指尖轻轻敲击着凤座扶手，“逸之反应如何？”
“沈大人已下令彻查巡防营内部，并加强了四门盘查。”
“还不够。”沈琉璃语气淡漠，“传旨，着京兆尹、刑部、大理寺协同办案，限期十日，查明真相。告诉逸之，本宫准他……先斩后奏之权。”
先斩后奏！这是给了沈逸之极大的生杀予夺之权，也是将巨大的压力砸在了他的肩上。
“另外，”沈琉璃凤眸微抬，“拟旨，永宁侯林正岳，忠心可鉴，着其暂领户部侍郎衔，协理此次粮仓被焚一案的后勤调度、损失核计事宜。”
太监一愣。让永宁侯插手此事？
沈琉璃嘴角勾起一抹冷嘲：“他不是想表忠心吗？本宫就给他机会。也让他……和他的好女婿，都动起来。”
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妙棋。既将永宁侯府更深地绑上自己的战车，让他们无法置身事外，也是借此观察，慕容烬在此事中，究竟会扮演何种角色。
……
圣旨传到永宁侯府时，林正岳差点再次晕厥。
“户部侍郎衔？协理粮仓案？”他抓着钱师爷的手都在抖，“这……这是要把我们架在火上烤啊！那些太子余党还不得生吞了我们？！”
钱师爷也是额头冒汗：“侯爷，事已至此，唯有硬着头皮上了。娘娘这是……在用我们啊！”
“用？我看是让我们当靶子！”林正岳瘫在椅子上。
“父亲。”林婉儿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神色平静，“圣旨已下，推脱不得。为今之计，唯有办好差事，方能显我侯府价值，得娘娘庇护。”
林正岳愕然看着女儿，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林婉儿继续道：“慕容……公子说得对，我们已无退路。与其惶恐度日，不如主动为之。粮仓被焚，损失核计、后勤调度虽是繁琐，却也是机会。若能办得漂亮，不仅可向娘娘证明能力，或也能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她话语清晰，条理分明，让林正岳和钱师爷都愣住了。
“婉儿，你……”林正岳迟疑道。
“女儿只是觉得，侯府不能再坐以待毙。”林婉儿垂下眼帘，“父亲若信得过，女儿愿协助钱师爷，处理一些文书核算之事。”
林正岳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最终颓然摆手：“罢了……你去帮钱师爷吧。一切小心。”
……
静思苑。
慕容烬听着钱师爷转述的圣旨内容以及林婉儿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深沉的思索。
“宸妃……果然厉害。”他轻声道，“一石三鸟。既用永宁侯府分担压力，又试探我的反应，还将婉儿也拖了进来。”
他看向钱师爷：“告诉侯爷，此事需办，而且要办得‘漂亮’。核计损失，务求‘精准’；调度物资，务求‘及时’。所有账目往来，皆需留有清晰底档。尤其是……与巡防营、与京兆尹等衙门的交接文书，更要一丝不苟。”
钱师爷仔细记下：“公子，那我们……”
“我们？”慕容烬嘴角微勾，“我们自然要‘协助’侯爷，办好这趟差事。你去帮侯爷和小姐处理外部联络，稳住各方。至于其他的……”
他话未说完，但钱师爷已然明白。其他的，这位爷自有安排。
钱师爷退下后，慕容烬走到窗边。晨光驱散了夜色，却驱不散弥漫在京城上空的紧张。
墨九那边，应该已经有消息了。
果然，午时刚过，一枚裹着情报的小石子精准地投入静思苑。
慕容烬展开，上面是墨九凌厉的字迹：「火起丙号仓，确系磷粉。三名好手乃北地边军出身，退役后匿于京城，受雇于‘黑蛇’。巡防营内鬼，指向校尉孙莽，与已故李属官有旧。‘黑蛇’踪迹，指向……景王府。」
景王府！
慕容烬眼中寒光暴涨！
司徒睿！皇帝的第三子，太子的弟弟，平素以风流闲散、醉心书画示人的景王！
竟然是他？！
是了！太子倒台，最大的受益者，除了宸妃，便是这些成年皇子！司徒睿这是想借太子残党作乱之机，火上浇油，一举扳倒刚刚掌权的宸妃，甚至……将那至尊之位，纳入自己囊中！
好一个韬光养晦的景王！
他需要重新评估京中的局势了。对手，远比预想的更多，也更狡猾。
宸妃想利用永宁侯府，景王在暗中兴风作浪，太子残党困兽犹斗……而这潭水越浑，对他而言，机会也越大。
他走到书案前，沉吟片刻，提笔写了两封信。
第一封，给墨九：「盯紧景王府，查‘黑蛇’与司徒睿关联铁证。暂勿动孙莽，放长线。」
第二封，他以一种特殊的暗语写就，召来另一名心腹：「将此信，送交北疆韩青。告诉他，京城有变，‘落鹰峡’之仇，或可期矣。让他暗中整军，听我号令。」
信使无声离去。
慕容烬负手而立，望向景王府的方向，眼神冰冷。
想火中取栗？那就要看看，你这只藏在暗处的黄雀，有没有那么好的牙口了。
他缓缓坐回椅中，闭上双眼，脑海中飞速推演着接下来的每一步。粮仓大火，烧出了一个更复杂的局，也烧出了……他真正亮出獠牙的时机。
潜龙，已不再满足于深渊。他要趁着这漫天火光，将这京城的天，捅一个窟窿！
然而，他深知景王司徒睿绝非易与之辈。此人能蛰伏至今，必有其依仗。除了“黑蛇”这等见不得光的势力，朝中又有多少大臣已暗中投靠？北疆的韩青虽是一步暗棋，但远水解不了近渴，京中的局面，仍需靠他自己周旋。
宸妃的利用，景王的阴谋，太子的残余……他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但，这又何尝不是他重掌命运的最好时机？
慕容烬睁开眼，眸光锐利如初淬之剑。他走到墙边，手指在砖缝间巧妙一按，一块暗格悄然滑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枚玄铁所铸、刻有云纹的令牌，以及一小叠泛黄的信笺。
令牌触手冰凉，那是前世他身为暗卫统领时的信物，能调动一支潜伏极深的力量。而那些信笺，则记录着一些朝中大臣不为人知的把柄。
这些，本是他打算在最关键时刻动用的底牌。但现在，局势逼人，或许……是时候让其中一部分，重见天日了。
他取出一张空白的信纸，以密语写下一串名字和指令，然后盖上了那枚玄铁令牌的印记。
“来人。”
又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跪伏在地。
“将此令，交给‘夜枭’。让他按名单，逐一‘拜访’，告诉他们……故人问安，时机将至，望他们……好自为之。”
“是！”黑影接过指令，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
慕容烬摩挲着冰冷的令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景王想搅浑水？那他就把水搅得更浑！让所有人都自顾不暇，他才能乱中取胜！
与此同时，侯府账房内。
林婉儿正仔细核对着往年的粮仓调拨记录，秀眉微蹙。钱师爷在一旁打着算盘，额角见汗。
“不对，”林婉儿忽然指着一处账目，“去岁秋汛，永丰仓应调拨五万石粮赈灾，但此处记录出仓仅四万三千石，后续补仓记录却又对得上总数。那七千石粮食的差额……去哪了？”
钱师爷一愣，凑过来细看，脸色微变：“这……或许是记录有误，或是途中损耗……”
“七千石，不是小数目。”林婉儿目光清亮，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查！查当年的具体经办人、运输记录、接收文书。我要知道这七千石粮食，到底是真的损耗了，还是……落入了某些人的私囊！”
她隐约觉得，这或许……与此次大火有关联。有人不想让某些旧账被翻出来？
钱师爷看着大小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锐利光芒，心中一凛，连忙应道：“是！老奴这就去查！”
林婉儿低下头，继续翻阅账册，心跳却微微加速。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会不会给侯府引来更大的麻烦。但慕容烬的话在她耳边回响——要么折断，要么迎风而立。
她不想折断。
窗外，天色渐暗，又是一夜将至。
而京城的暗夜交锋，随着永丰仓的这一把火，才刚刚进入最凶险的阶段。各方势力如同暗夜中的猎手与猎物，交织出一张巨大的罗网。
慕容烬立于静思苑窗前，望着最后一抹夕阳沉入远山。
风暴已至，潜龙当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