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西羌密信撼棋局-《前朝暴君,他靠吃软饭登基》

  落雁坡的黄昏,残阳如血,将整个营地染上一层凄艳的红。主帅大帐内,药气氤氲,一架半旧的松木屏风立在中央,将空间一分为二。

  屏风后,慕容烬浸泡在柏木浴桶中,浓黑的药汁翻滚着,散发出刺鼻的硫磺与草药混合气味。他闭目靠在桶壁,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苍白的脸上因药力冲击而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墨九静立一旁,如同沉默的影子。

  屏风前,阿月跪坐在毡垫上,面前摊开着她的药囊,各种瓶罐瓦钵排列整齐。她专注地调配研磨药材。

  “水温可还耐受?”她出声询问。

  “尚可。”慕容烬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带着压抑的沙哑。

  “墨九先生,请加一勺赤色罐中的石钟乳粉,缓慢搅匀。”

  墨九依言照做,动作精准无声。

  整个诊治过程,阿月全靠听觉和询问来把握。她通过慕容烬呼吸的轻重缓急、偶尔泄露的闷哼,以及墨九简短的回报(“公子肩颈泛红”、“药气上行至膻中”)。

  “再加三钱青玉罐中的地龙干,水温保持微烫。”

  “是。”

  帐内蒸汽缭绕,只有药汁翻滚声和偶尔的指令声打破寂静。

  突然,帐外传来韩青急促的脚步声:

  “公子!西羌急报!”

  屏风后的水声骤然一滞。

  慕容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进。”

  几乎是同时,阿月起身,对着屏风方向微微欠身:“民女告退。”声音清晰而克制。

  她迅速将手边几个药罐收好,目不斜视地低头快步走出大帐,整个过程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军机要务,她一个外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韩青和墨九一同快步走入。韩青手中捧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沾满尘土的细小竹管。墨九则一如既往地沉默,但眼神比平时更冷峻几分。

  “是‘夜枭’小队用命换回来的!”韩青将竹管呈上,语气沉痛,“折了四个兄弟,才截下司徒睿补给的马队。这是从马队首领身上搜出的。”

  慕容烬没有立刻去接,他看了一眼墨九。墨九微微点头,示意竹管已经过检查,无毒。

  慕容烬这才从药浴中伸出手臂,水珠顺着他苍白瘦削却线条流畅的臂膀滑落。他接过竹管,指尖发力,捏碎封蜡,从里面倒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羊皮纸。

  帐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张小小的羊皮纸上。

  慕容烬缓缓将羊皮纸展开。上面的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间写成,内容不长,却像一道惊雷,在他眼前炸开!

  信是来自一个代号“青雀”的人,向司徒睿汇报京城动向。其中最关键的一句是:

  “……东宫旧印重现,柳相门人暗中活动,疑与北疆军粮旧案有关,恐对王爷不利,望早作打算……”

  东宫旧印!柳相门人!

  慕容烬的瞳孔骤然收缩!

  柳相,太子太傅,太子被圈禁后便称病不出,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太子倒台,他这一系本该树倒猢狲散,如今竟敢暗中活动,还与北疆军粮旧案牵扯?军粮旧案,那可是扳倒太子的关键罪证之一!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太子党羽并未彻底沉寂,他们可能在暗中积蓄力量,甚至……可能与司徒睿这个死对头有了某种勾结?还是想利用司徒睿,搅乱局势,为太子翻盘创造机会?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指向一个更可怕的真相——朝中想要北疆再度大乱的,远不止宸妃和司徒睿两方!

  【司徒峻震怒:柳文渊这个老匹夫!竟敢暗中勾结司徒睿?还是想螳螂捕蝉?】

  【慕容烬心念电转:东宫……柳相……军粮旧案……水比我想象的还要浑。这封信,是意外之喜,也是烫手山芋。】

  他猛地将羊皮纸攥紧,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浴桶中药液的滚烫似乎都无法驱散他心底骤然升起的寒意。现在看来,黑暗中还潜伏着更多的毒蛇!

  “消息确认了吗?”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墨九上前一步,低声道:“‘夜枭’小队队长以性命担保,信是从那首领贴身衣物夹层中搜出,做不得假。他们审问过那首领,对方只知传递此信,具体内容及‘青雀’身份,一概不知。”

  韩青补充道:“公子,此事关系重大!若东宫残余真的与司徒睿勾结,那……”

  慕容烬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他闭上眼,靠在桶壁上,任由滚烫的药液包裹着自己,大脑飞速运转。

  这封信,不能直接交给宸妃。那女人若知道东宫残余还在活动,甚至可能与她视为囊中物的司徒睿有牵扯,必然会掀起一场对朝堂的血腥清洗,局面将彻底失控,他慕容烬也可能被卷入其中,难以脱身。

  但也不能不加以利用。

  良久,他睁开眼,眸中已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墨九。”

  “在。”

  “将这封信的内容,‘适当’修改一下。”慕容烬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意味,“抹去‘东宫旧印’和‘柳相门人’,只保留‘京城有不明势力关注军粮旧案,提醒司徒睿小心’这一层意思。然后,想办法让宸妃娘娘的‘暗刃’,‘偶然’得到这份修改过的密信。”

  墨九瞬间领会:“公子是想,既提醒宸妃京城水浑,又避免她借此掀起大案,同时……让司徒睿疑神疑鬼,不敢完全信任京城来的任何消息?”

  “不错。”慕容烬颔首,“水浑了,才好摸鱼。让他们互相猜忌,互相牵制。我们……才能争取更多时间。”

  他看向韩青:“我们的人,继续盯紧西羌,重点是查清‘青雀’的身份,以及司徒睿还和哪些京城势力有联系。记住,隐秘为上。”

  “是!”韩青凛然应命。

  二人领命退出。阿月见他们出来,这才重新低头进帐。

  “大人,药浴时辰将尽。民女需再诊脉象。”她隔着屏风说道。

  一只苍白湿漉的手腕从屏风边缘伸出。阿月隔着屏风,三指虚搭在那还散着腾腾热气的手腕上。指下的脉搏混乱微弱,寒毒与药力仍在激烈交锋。她凝神细察片刻,收回手。

  “寒毒暂抑,但经络损耗过甚。请立即出浴,今日不可见风。”她边说边开始整理药箱,“墨九先生,有劳服侍大人更衣。”

  她将药材分门别类收好,擦拭器皿,动作麻利专注。

  “民女明日再来。大人好生休息。”她对着空气说完,便迅速地退出大帐。

  帐内,慕容烬已穿好里衣靠在软榻上,目光深沉。

  【司徒峻冷哼:此女倒懂分寸。】

  【慕容烬思量:东宫...柳相...这潭水比想的更浑。也好,且看他们狗咬狗。】

  他闭目凝神,西羌密信带来的震惊逐渐化为冰冷的谋划。药浴的余温尚未散尽,但权力的棋局已然再开。

  帐外,阿月走出不远,正好遇见巡视归来的沈逸之。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和药箱上未干的水渍,欲言又止。阿月却只是微微颔首,便匆匆离去,留下一个疏离的背影。

  沈逸之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眼慕容烬的大帐,眉头紧锁。他总觉得,这看似平静的营地里,正涌动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暗流。而阿月,似乎正站在所有暗流的中心。

  此时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最后一抹余晖映在阿月离去的背影上,竟显出几分决绝的孤寂。

  她知道,自己卷入的,远不止是治病救人。慕容烬的身体是一座冰山,隐藏着致命的秘密;而他所处的漩涡,更是深不见底,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而她,知道了那个秘密,因为对沈逸之那份无法言说的私心,已经无法抽身了。

  而屏风后的慕容烬,此刻正对墨九低声吩咐:

  “传令下去,明日拔营。告诉韩青,把‘慕容烬重伤难行’的消息传得更广些。”

  “公子是要......”

  “既然水已经浑了,不妨让它更浑些。”

  夜色渐浓,营火次第亮起。在这看似平静的夜晚,每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等待着黎明后的又一场博弈。只有药香依旧萦绕在帐中,见证着这个不平凡的黄昏发生的一切。

  西羌传来的密信,像一块投入死水的巨石,不仅让慕容烬看到了更广阔的棋局和更危险的敌人,也让他更加坚定了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承受非人痛苦也要恢复力量的决心。而这一切的暗流汹涌,都被掩盖在落雁坡营地看似平静的休养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