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蛛丝寻迹,旧刃剖新伤-《前朝暴君,他靠吃软饭登基》

  京城,宸妃沈琉璃的寝宫内,烛火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投在冰冷的宫墙上。

  两份刚从北疆加急送来的密报,正静静躺在她面前的紫檀木案几上。

  她先拿起第一份,目光扫过,美艳的脸庞瞬间覆上一层寒霜。

  “司徒睿……好一个金蝉脱壳!”她指尖用力,几乎将纸张捏破。她的人亲手将利箭射入他的咽喉!这个三皇子是什么时候金蝉脱壳的?还跑去了西羌借兵!一旦他卷土重来,或者是将他干过的昭昭坏事与构陷太子的证据扯上关联!太子若被平反,她苦心经营的局面将瞬间崩塌! 第一个死的就是她沈琉璃!

  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她低唤身旁的心腹太监。

  “传令西羌的‘暗刃’,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司徒睿,让他永远闭嘴。若有失手,提头来见。”

  “是。”心腹太监领命。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杀意,拿起了第二份密报。当看到“沈逸之”三个字时,她瞳孔微缩。

  “逸之……你还活着……”她低语,语气复杂,有恼怒,有庆幸,更有一种棋手看到关键棋子失而复得的盘算。

  这个她最看重却也最让她头疼的侄儿,为了林婉儿那个祸水,险些毁掉大好前程,如今竟奇迹般生还,还带着部落勇士立下救护之功。

  林婉儿……如今已怀了慕容烬的骨肉。这根刺,足以让逸之彻底死心了吧?

  一个“已死”的沈逸之,带着功劳回归,若能重新为她所用,安插在慕容烬身边……

  她立刻铺开信纸,笔走龙蛇,用的是只有她和沈逸之才懂的家族暗语。内容意思如下:

  “……往日不究,前路可期。慕容势大,其心难测;司徒未死,遗患无穷。汝当借救护之功,留于慕容身侧,助其剿灭司徒,暗中监察其动向。功成之日,锦衣卫指挥使虚位以待。切莫再为情丝所绊,沈家荣辱,系于汝身。姑母字。”

  火漆封缄,她将信交给心腹:“用最快的鹰,务必亲手交到逸之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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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雁坡营地。

  林婉儿的伤势在阿月的巫医之术和军医的汤药双重调理下,终于脱离了险境,胎象也暂时稳住,但人依旧虚弱,大多时间昏睡着。

  慕容烬以“夫人需静养”和“肃清内部”为由,下令队伍暂缓行程。

  主帅大帐内,气氛并不轻松。

  “钉子比我们想的扎得更深。”韩青脸色难看,“清理了两批,但感觉还有。”

  慕容烬靠坐在椅中,脸色苍白,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沈逸之。

  “沈副统领,”他开口,声音带着伤后的沙哑,“听闻你任职北镇抚司时,最擅从细微处洞察秋毫。如今我军中隐患未除,不知可否借你之眼,一辨鬼蜮?”

  沈逸之抬眼,与慕容烬目光相触。两人之间,隔着林婉儿的伤,隔着旧怨,也隔着刚刚并肩作战的微妙缓和。

  留下,合作清除内患,是目前保护婉儿、稳定军心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份内之事。”沈逸之声音平静,“只要慕容大人给予足够的权限。”

  “自然。”慕容烬对墨九示意,“将目前所有可疑人员的名单、履历、以及近期动向,全部交给沈副统领过目。军中各处,沈副统领皆可查问。”

  沈逸之没有耽搁,立刻投入工作。他没有像墨九那样专注于追踪暗线联络,也没有像韩青那样排查明显的可疑行为。他选择了一个看似最不起眼的角落——军需后勤文书处。

  他让人搬来了近三个月所有物资出入库的记录,堆了满满一桌子。然后,他坐下来,一页一页,极其耐心地翻阅。

  慕容烬远远看着,没有打扰。他知道,沈逸之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破绽。

  一天过去,沈逸之几乎没离开过那张桌子。直到黄昏时分,他的目光在其中几页纸上定格。

  他拿起那几份文书,走到慕容烬面前。

  “慕容大人,你看这几份粮草调拨单。”沈逸之将文书铺开,指尖点在上面,“格式、印鉴、笔迹,都与兵部规制无异,几乎可以假乱真。”

  慕容烬扫了一眼:“墨九查验过,未发现问题。”

  “文书本身没有问题。”沈逸之语气肯定,“问题在于……墨。”

  “墨?”

  “是。”沈逸之拿起其中一份,对着帐外最后的天光,“兵部及各边军重要文书,按规定,需使用徽州进贡的‘松烟墨’,此墨色泽乌黑沉稳,历久不褪,且墨中掺有极细的金粉,对着光看,有细微金闪,仿制极难。”

  他又拿起另一份看似一样的文书:“而这几份调拨单,用的墨,色泽虽像,却无金闪,细闻之下,带着一股淡淡的‘桐油烟’气味。这是北地民间作坊仿制官墨常用之法,成本低廉,但瞒不过行家。”

  慕容烬眼神微凝,接过文书仔细对比,果然发现了那细微的差别。

  “仅凭墨迹,或许还可说是兵部偶尔用了次品。”沈逸之继续道,“但结合时间看,这几份用了仿制墨的调拨单,签发的日期,恰好都在我们遭遇伏击的前三天。而其他时间段的同类文书,用的都是标准的松烟墨。”

  时间点的巧合,加上墨迹的破绽,指向性已然明确。

  “能接触到文书格式和印鉴,又能准确把握调拨时间,还不引人注意……”沈逸之分析,“此人职位不会太高,但一定在核心文书处理环节。”

  慕容烬立刻对墨九道:“查!所有经手过这几份文书的人,重点排查三个月内由兵部或其他衙门‘推荐’进来,背景看似干净,职位在参军、主簿、录事这一层级的人!”

  有了沈逸之提供的精准方向和物证,排查范围急剧缩小。

  不到一个时辰,墨九便锁定了目标——一名姓王的主簿,正是三个月前由兵部一位郎中“举荐”而来,平日沉默寡言,做事谨慎,毫不起眼。

  当墨九带人将其控制住时,从他随身携带的印盒夹层里,搜出了尚未使用完的仿制墨锭,以及一小截用于临摹印鉴的、特质软泥上留下的细微痕迹。

  王主簿面如死灰,在沈逸之摆出的墨迹证据和时间巧合面前,无从抵赖,很快招供。他确实是司徒睿早年安插的暗桩之一,负责利用职务之便,伪造文书,传递军队动向信息。落雁坡遇袭,正是他精准传递了慕容烬改道后的行军路线。

  “还有同伙吗?”慕容烬声音冰冷。

  王主簿颤抖着报出了一个名字,是另一名负责马匹草料的小吏。

  雷霆手段下,又一颗钉子被拔出。

  帐内,沈逸之将那份文书放下。

  慕容烬看着他,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一丝近乎赞赏的神色:“沈副统领果然名不虚传。洞察入微,视角刁钻。”

  沈逸之神色平淡:“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躬身入内,手中捧着一封密信:“沈大人,京城来的急信,指明要您亲启。”

  那密信的火漆上,正是沈氏家族内部专用的、一种极其隐秘的缠枝莲纹。

  沈逸之目光一凝,心中了然。他接过信,指腹摩挲着那冰凉而独特的纹路,没有立刻拆开,只是对慕容烬道:“慕容大人,若无事,沈某先告退。”

  慕容烬的视线在那特殊的火漆上停留了一瞬,眸色深沉,微微颔首:“沈副统领辛苦。”

  沈逸之拿着信,回到自己的营帐。挥退左右,他这才就着昏黄的油灯,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剔开火漆。信纸展开,上面是他熟悉的、属于他姑母沈琉璃那娟秀中带着锋芒的字迹,使用的是只有沈家核心子弟才通晓的暗语。

  信不长,却字字如锤,敲在沈逸之心上。

  “往日痴念,当断则断……”他低声重复着这句话,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姑母一如既往的犀利,精准地戳中了他的痛处,并用家族前程和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为他铺就了一条看似光明的回归之路。

  留下,监视慕容烬,合作除掉司徒睿。

  这确实是他目前唯一可行的选择。不仅能洗刷“逃兵”或“诈死”的污名,重获权力和地位,也能……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在婉儿附近。尽管这种守护,已经变了味道。

  他将信纸凑近灯焰,看着火舌舔舐而上,迅速将其化为灰烬。

  帐内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焦糊气,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他明白,自己已经无可避免地卷入了这场以慕容烬和宸妃为明暗棋手的棋局。他不再仅仅是那个为情所困的沈逸之,他重新成为了宸妃的“利刃”,同时也成为了慕容烬需要警惕的“盟友”与“隐患”。

  查案的合作暂时拉近了他与慕容烬的距离,但这封密信和其中蕴含的使命,又像一道无形的壁垒,重新将两人隔开。

  回京的路,因他的“回归”与慕容烬的“病重”,因司徒睿的未死与宸妃的杀机,变得更加危机四伏。他们三人——慕容烬、林婉儿、沈逸之——被权力、阴谋、旧情与血脉更深地捆绑在一起,共同驶向那无法预知的京城风暴眼。而沈逸之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必须扮演好这个双面角色,直到……尘埃落定的那一天,或者,某一方彻底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