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高地,天然山洞。洞内阴冷潮湿,但至少干燥,能遮风避雨。三十七口人挤在并不宽敞的洞中,围着几堆勉强点燃的篝火,神情惶然,沉默地啃着撤离时带出的、被水浸得半湿的“地乳饼”。孩子们依偎在母亲怀里,睁着惊恐的眼睛。洞外,暴雨初歇,但洪水的轰鸣与远处碧幽潭方向传来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低沉漩涡声,依旧清晰可闻。
星澜浑身湿透,站在洞口,望着下方已成一片浑国、漂浮着断木杂物的营地旧址,心中沉痛。数月心血,毁于一旦。但他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露出半分颓唐。他转身,用力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在山洞中回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乡亲们!”星澜提高嗓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有力,“营地没了,但人都在!灵米原种、农具、药草、还有最重要的《育灵枢要》和地图,我们也抢出来了!只要人在,希望就在!碧幽潭的水患,定是地脉失衡所致,林师姐已在下面探寻解决之道。我们眼下要做的,是安顿下来,活下去,等水退去,再建家园!”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的脸,忽然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自嘲:“说起来,咱们这趟逃得可真够狼狈,瞧我这一身泥,活像从潭底钻出来的泥鳅!”他扯了扯紧贴在身上、还在滴水的麻布衣襟,做了个鬼脸。
“噗嗤——”一个半大孩子没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赶紧捂住嘴。众人愣了愣,看着星澜那难得一见的滑稽模样,又看看彼此浑身泥浆的狼狈相,压抑的气氛竟松动了一丝,几声低低的笑声响起。
“就是,铁河哥刚才背王阿婆上山,脚下一滑,差点把阿婆当包裹给扔出去,可把阿婆吓得够呛!”一个年轻汉子接口,绘声绘色地描述。
赵铁河黝黑的脸顿时涨红,挠着头憨笑:“那……那不是路滑嘛!阿婆您没事吧?”
被点名的王阿婆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瞪了他一眼:“没事是没事,就是这把老骨头差点被你颠散喽!”语气里却没多少责备,反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众人又是一阵轻笑。
借着这点轻松,星澜迅速安排:“苏婉,清点人数,检查伤员,分发驱寒草药。铁河,带人清理山洞,划分出休息区、储物区和生火做饭的地方,注意通风。王老伯,您老经验足,带几个人,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干净水源、可食用的野菜野果,再砍些柴火。咱们得在这山洞里,打一场‘安家’的硬仗!”
“得令!”众人应声,脸上重新有了神采。虽然前路艰难,但首领没垮,同伴还在,就有主心骨。
苏婉打开随身药囊,所幸密封得好,草药未湿。她取出驱寒的干姜、紫苏,又拿出之前晒制的、有宁神效果的“星梦藤”花粉少许,混合着仅存的几块红糖(从废墟中意外发现),煮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驱寒定神汤”。热汤下肚,一股暖流驱散寒意,也让慌乱的心神渐渐安定。
赵铁河带人用石块和木头简单隔出空间,又清理出几处平坦地方铺上干草。王老伯很快带回好消息:山洞后方不远处有一条从岩缝渗出的细小泉流,水质清冽,勉强够用;附近林子里,找到了不少雨后冒头的菌菇和可食用的嫩蕨菜。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王老伯乐呵呵地展示着收获,“瞧这‘鸡油菌’,黄澄澄的,炖汤最鲜!还有这蕨菜,掐了尖,用开水一焯,拌上点咱们带的盐,就是美味!”
食物的希望,永远是最好的定心丸。妇人们开始忙碌,清洗野菜,用带来的陶罐架在火上,煮起菌菇蕨菜汤。虽然只有简单的盐调味,但那混合了山野清香的鲜美气息,依旧让人口舌生津。
星澜走到洞内一角,小心地摊开那卷《育灵枢要》和古地图。地图上,代表碧幽潭的莲花标记已经黯淡,但西北“摇光”标记依旧微微发光。他凝神,通过怀中“玉衡”碎片(与莲台失去联系,但与林晓晓的感应尚在),将营地现状、众人安全、以及发现新水源和食物的消息,传递给地底的林晓晓,并询问她那边的情况。
地底深处,星辰废墟。林晓晓一手举着用“墨铁草”汁液浸泡过的、燃烧更耐久的“照明火把”,一手紧握滚烫的令牌,在巨大而寂静的废墟中艰难穿行。令牌的指引越发清晰,直指“废墟山”的顶部。但路途险峻,到处是倾倒的金属巨梁、破碎的晶石棱柱,以及深不见底的裂缝。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与尘埃气息,偶尔有不知名的、散发着微光的粉尘飘落。
她不敢大意,寂灭星瞳全开,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她发现,这废墟虽然死寂,但并非毫无生机。在一些金属残骸的缝隙里,生长着一种形似铁锈、却开着细小蓝花的奇异苔藓(她命名为“铁线蓝”);几处断裂的晶石柱根部,附着着一些缓慢蠕动的、半透明的胶质体,似乎在汲取晶石残余的能量(暂名“晶髓虫”)。更让她惊讶的是,在一片相对平坦、似乎是当年某个舱室地板的区域,她竟然看到了一小片稀疏的、叶片呈银灰色、如同金属薄片般的“杂草”!这些“杂草”扎根在厚厚的尘埃和锈迹中,顽强地挺立着。
“能在这种环境生长的植物……”林晓晓心中一动,小心地挖起一株,发现其根系异常发达,深深扎入“土壤”(尘埃与金属碎屑的混合物)。她以寂灭星瞳观察,发现这“银灰草”竟然能将金属和晶石碎屑中的微量金灵、土灵之气,转化为一种极其微薄但稳定的生机!这简直是为这种极端环境而生的“开拓者”植物!
“如果……如果能培育这种草,或许能改良废墟的土壤,甚至……将来能在类似贫瘠之地种植?”一个念头闪过。她小心地采集了几株“银灰草”的植株和种子,连同之前发现的“铁线蓝”和“晶髓虫”样本,一并收好。这些都是宝贵的、可能具有特殊价值的“资源”。
越靠近“废墟山”顶部,令牌的滚烫与震动越是剧烈。同时,她也能感觉到,周围的地脉波动越发混乱、狂暴,仿佛无数条无形的锁链在纠缠、崩断。她知道,碧幽潭的剧变,定然与此地核心的变故息息相关。
终于,她攀上了一块巨大的、倾斜的金属平台,这里似乎是“废墟山”的顶部。平台中央,并非想象中的控制室或宝座,而是一个巨大的、直径超过三丈的、深不见底的圆形竖井!井口边缘,镶嵌着残缺的、与令牌材质类似的暗色金属环,环上刻满了与令牌徽记同源的星辰符文。此刻,这些符文正随着令牌的靠近,一明一暗地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如同呼吸。
而竖井深处,正传来低沉而恐怖的轰响,仿佛有万吨水流在下方疯狂冲撞、旋转!一股股混乱、暴烈、掺杂着浓郁水灵与阴煞之气的气流,从井口喷涌而出,吹得林晓晓几乎站立不稳。她勉强靠近井边,探头下望,寂灭星瞳全力运转,隐约“看”到下方极深处,似乎有一个更加巨大的、如同地下湖般的空间,此刻正被一个庞大无比的漩涡主宰,疯狂抽吸、搅动着无量的地下水流!那漩涡的中心,隐隐有一点微弱的银蓝色光芒在挣扎闪烁——是碧幽潭莲台和“玉衡”碎片的共鸣投影?
“这里……是碧幽潭地脉水眼的下方?或者说,是更深层的地下水脉枢纽?”林晓晓瞬间明悟。令牌指引她来此,正是因为这里是地脉失衡、水眼失控的核心节点!这竖井,恐怕是上古时期用来观测、调节此处水脉的“井眼”!
令牌此刻已不仅仅是滚烫,而是发出阵阵嗡鸣,仿佛在催促她。她将令牌举起,对准井口边缘金属环上那个最核心的、与令牌形状完全契合的凹槽。
然而,就在她即将把令牌按入凹槽的刹那,异变突生!
“嘶——吼——!”
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暴怒、却又带着一丝奇异解脱意味的嘶吼,猛地从竖井深处传来!紧接着,一个庞大无匹的、覆盖着暗红与漆黑驳杂鳞片的狰狞头颅,猛地从下方漩涡边缘探出,狠狠撞在井壁之上!正是碧幽潭下那头被阴煞侵蚀、又被莲台净化之力折磨的守护凶兽!它似乎被地脉剧变和核心的吸引,从更深的水域被卷到了此处!
猩红的独眼瞬间锁定了井边的林晓晓,眼中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以及……一丝被令牌光芒吸引的、源自本能的困惑?
凶兽张开巨口,粘稠的、带着腥臭与混乱能量的水流,如同高压水炮,朝着林晓晓和井口金属环轰然喷来!这一击若是打实,别说她,恐怕这脆弱的井口结构都会瞬间崩塌!
千钧一发之际,林晓晓脑中灵光一闪,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她将体内恢复大半的星力,毫不保留地灌注进令牌,同时,将从“星纹灵米”中汲取的最精纯的生机意念、从“石荧草”感悟的稳地之气、从“熔火棘”获得的温阳之意、甚至从“晶髓虫”和“银灰草”中体会到的、转化极端能量的那一丝玄妙感悟,尽数融合,化作一股充满“调和”、“安抚”、“滋养”与“引导”意味的复合生机洪流,顺着令牌,狠狠轰向那喷涌而来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水流!目标,不是硬撼,而是——中和与疏导!
与此同时,她朝着那凶兽猩红的独眼,厉声喝道(意念通过令牌放大):“孽畜!地脉失衡,水眼将崩,你我皆亡!此令乃‘摇光’信物,可调水脉,平煞安流!你若尚有灵智,莫要阻拦,助我一臂之力,或可得解脱!”
她不知道这凶兽能否听懂,但这已是绝境中唯一的尝试。她赌这凶兽常年受阴煞侵蚀,又被净化之力折磨,对“痛苦”和“平和”有着最本能的渴望,而令牌散发出的、融合了她对多种极端环境生物感悟的“调和”生机,或许能触动它一丝残存的灵性?
复合生机洪流与凶兽的毁灭水流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充满混乱阴煞的水流,在接触到令牌释放的奇特生机时,竟如同沸腾的油锅中被滴入了冰水,剧烈地翻滚、对冲、然后……奇异地开始“降温”、“平息”!毁灭性的力量被迅速中和、分解,化为相对平和的、带着杂质的水汽四散。虽然仍有部分冲击力撞在林晓晓身上,震得她气血翻腾,倒退数步,口角溢血,但致命一击,竟真的被化解了大半!
更让林晓晓惊喜的是,那凶兽猩红的独眼中,疯狂的毁灭之意果然一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剧烈的挣扎与茫然。它似乎“听”懂了林晓晓的意念,也感受到了那股截然不同、却让它体内肆虐的阴煞与净化之力冲突都为之缓和一丝的奇特“调和”气息。它发出一声痛苦而困惑的低吼,庞大的头颅缓缓后退,虽然依旧警惕地盯着林晓晓和令牌,但并未立刻发动第二次攻击。
机不可失!林晓晓强忍伤势,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再次冲向井口,将手中光芒大放、嗡鸣不止的令牌,狠狠按入了金属环的凹槽之中!
“咔嚓——嗡——!!!”
令牌严丝合缝嵌入的刹那,整个金属环,连同整个竖井井壁,瞬间亮起!无数暗金色的符文如同被点燃的灯带,沿着井壁螺旋向下,急速点亮,直通深邃的黑暗水底!一股古老、浩大、充满威严与秩序感的星辰波动,轰然从井中爆发,与令牌、与林晓晓灌注的复合生机洪流,彻底融为一体!
竖井深处,那狂暴的巨大漩涡,在这股古老星辰之力的介入下,猛然一滞!旋转的速度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紊乱的水流被强行梳理、归拢。那一点代表碧幽潭莲台的银蓝光芒,也随之稳定、明亮了一丝。
地脉水眼的暴走,被暂时遏制住了!虽然距离彻底修复还差得远,但这无疑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井边的凶兽,似乎也感受到了下方水脉的变化,以及那股让它体内冲突都为之舒缓的古老星辰之力。它发出一声低沉、复杂、仿佛夹杂着无尽痛苦与一丝解脱的呜咽,庞大的身躯缓缓沉入水中,不再阻挡井口,只是那双猩红巨眼,依旧在暗流中,幽幽地注视着林晓晓。
林晓晓瘫坐在井边,剧烈喘息,浑身如同散架。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她所有力量。但她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成功了!至少,暂时阻止了地脉的彻底崩溃,为碧幽潭,也为她自己,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她立刻通过“玉衡”碎片,将此地情况、令牌已初步激活、地脉暴走暂缓的消息,传递给了高地上的星澜。
高地山洞,星澜正与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商讨着接下来如何在高地寻找适合耕种的土地,以及如何利用山洞和附近资源暂时安顿。突然,怀中碎片传来林晓晓清晰而疲惫,却带着振奋的意念信息。
“地脉暴走暂缓?师姐成功了!”星澜猛地站起,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狂喜,大声对众人宣布,“林师姐在地底找到了上古调节地脉的枢纽,并成功激活!碧幽潭的水患,有救了!至少,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真的?!”
“太好了!林仙子万岁!”
“老天有眼啊!”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相拥而泣,那是劫后余生、希望重燃的泪水。苏婉抹着眼角,又哭又笑。赵铁河兴奋地挥舞着拳头。王老伯更是对着地底方向连连作揖。
星澜压下激动,立刻走到洞口观察。果然,下方洪水的轰鸣声似乎减弱了些,水位上涨的趋势也明显停滞。虽然依旧是一片浑国,但至少不再恶化。
“大家静一静!”星澜回身,声音洪亮,“危机暂缓,但远未结束!洪水退去需要时间,我们的家园被淹,良田被毁。但我们有人,有种子,有技术,有希望!从明天起,我们就要在这高地上,开辟新的田地,搭建新的住所!碧幽潭的水总会变清,地总会变干,到时,我们再将家园建回去!但现在,这里就是我们新的起点!”
“对!开辟新田!”
“有林仙子和星澜公子在,咱们什么都不怕!”
士气空前高涨。人们开始热烈讨论,哪里适合开田,哪里可以取水,如何利用山洞和周边树木搭建更结实的窝棚。
苏婉则开始清点剩余的种子和工具,构思新的种植计划。王老伯带着几个老人,借着火光,用炭笔在石板上勾画高地简易地图,标记可利用的资源点。
星澜走回火堆旁,就着火光,再次摊开古地图。地图上,碧幽潭的莲花标记依旧黯淡,但西北“摇光”标记的光芒,似乎与井下的古老星辰之力产生了某种共鸣,微微闪烁着。
他抚摸着地图,心中充满希望,也充满新的期待。地底师姐的探索,似乎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大门。但眼下,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脚踏实地,在这片高地上,重新播下希望的种子,让生活继续,让人烟不息。
洞外,夜色渐深。洪水的喧嚣进一步平息。星空从云层后露出,星光点点,洒落在湿漉漉的山岭和高地上,仿佛在默默注视着这群不屈不挠、总能于绝境中寻得生机的凡人。而在那深邃的地底,星辰废墟的井边,林晓晓盘膝而坐,一边调息,一边凝视着井中渐趋平稳的暗流,手中,那枚已与井口融为一体的令牌,正持续散发着温润的暗金色光芒,如同黑夜中一盏不灭的灯。
地脉危机暂缓,碧幽潭洪灾得到遏制。高地之上,众人如何白手起家,开辟新的生存空间?地底废墟,林晓晓初步控制枢纽,但令牌与古井的秘密远未完全揭开,那守护凶兽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明。两地各自面临重建与探索的新挑战。而那遥指西北的“摇光”标记,在星辰之力被引动后,是否会有新的变化?希望的种子,即将在新的土地上,再次播种。
星澜浑身湿透,站在洞口,望着下方已成一片浑国、漂浮着断木杂物的营地旧址,心中沉痛。数月心血,毁于一旦。但他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露出半分颓唐。他转身,用力拍了拍手,清脆的掌声在山洞中回荡,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乡亲们!”星澜提高嗓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有力,“营地没了,但人都在!灵米原种、农具、药草、还有最重要的《育灵枢要》和地图,我们也抢出来了!只要人在,希望就在!碧幽潭的水患,定是地脉失衡所致,林师姐已在下面探寻解决之道。我们眼下要做的,是安顿下来,活下去,等水退去,再建家园!”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的脸,忽然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自嘲:“说起来,咱们这趟逃得可真够狼狈,瞧我这一身泥,活像从潭底钻出来的泥鳅!”他扯了扯紧贴在身上、还在滴水的麻布衣襟,做了个鬼脸。
“噗嗤——”一个半大孩子没忍住,笑出声来,随即又赶紧捂住嘴。众人愣了愣,看着星澜那难得一见的滑稽模样,又看看彼此浑身泥浆的狼狈相,压抑的气氛竟松动了一丝,几声低低的笑声响起。
“就是,铁河哥刚才背王阿婆上山,脚下一滑,差点把阿婆当包裹给扔出去,可把阿婆吓得够呛!”一个年轻汉子接口,绘声绘色地描述。
赵铁河黝黑的脸顿时涨红,挠着头憨笑:“那……那不是路滑嘛!阿婆您没事吧?”
被点名的王阿婆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瞪了他一眼:“没事是没事,就是这把老骨头差点被你颠散喽!”语气里却没多少责备,反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众人又是一阵轻笑。
借着这点轻松,星澜迅速安排:“苏婉,清点人数,检查伤员,分发驱寒草药。铁河,带人清理山洞,划分出休息区、储物区和生火做饭的地方,注意通风。王老伯,您老经验足,带几个人,在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干净水源、可食用的野菜野果,再砍些柴火。咱们得在这山洞里,打一场‘安家’的硬仗!”
“得令!”众人应声,脸上重新有了神采。虽然前路艰难,但首领没垮,同伴还在,就有主心骨。
苏婉打开随身药囊,所幸密封得好,草药未湿。她取出驱寒的干姜、紫苏,又拿出之前晒制的、有宁神效果的“星梦藤”花粉少许,混合着仅存的几块红糖(从废墟中意外发现),煮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驱寒定神汤”。热汤下肚,一股暖流驱散寒意,也让慌乱的心神渐渐安定。
赵铁河带人用石块和木头简单隔出空间,又清理出几处平坦地方铺上干草。王老伯很快带回好消息:山洞后方不远处有一条从岩缝渗出的细小泉流,水质清冽,勉强够用;附近林子里,找到了不少雨后冒头的菌菇和可食用的嫩蕨菜。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王老伯乐呵呵地展示着收获,“瞧这‘鸡油菌’,黄澄澄的,炖汤最鲜!还有这蕨菜,掐了尖,用开水一焯,拌上点咱们带的盐,就是美味!”
食物的希望,永远是最好的定心丸。妇人们开始忙碌,清洗野菜,用带来的陶罐架在火上,煮起菌菇蕨菜汤。虽然只有简单的盐调味,但那混合了山野清香的鲜美气息,依旧让人口舌生津。
星澜走到洞内一角,小心地摊开那卷《育灵枢要》和古地图。地图上,代表碧幽潭的莲花标记已经黯淡,但西北“摇光”标记依旧微微发光。他凝神,通过怀中“玉衡”碎片(与莲台失去联系,但与林晓晓的感应尚在),将营地现状、众人安全、以及发现新水源和食物的消息,传递给地底的林晓晓,并询问她那边的情况。
地底深处,星辰废墟。林晓晓一手举着用“墨铁草”汁液浸泡过的、燃烧更耐久的“照明火把”,一手紧握滚烫的令牌,在巨大而寂静的废墟中艰难穿行。令牌的指引越发清晰,直指“废墟山”的顶部。但路途险峻,到处是倾倒的金属巨梁、破碎的晶石棱柱,以及深不见底的裂缝。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与尘埃气息,偶尔有不知名的、散发着微光的粉尘飘落。
她不敢大意,寂灭星瞳全开,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她发现,这废墟虽然死寂,但并非毫无生机。在一些金属残骸的缝隙里,生长着一种形似铁锈、却开着细小蓝花的奇异苔藓(她命名为“铁线蓝”);几处断裂的晶石柱根部,附着着一些缓慢蠕动的、半透明的胶质体,似乎在汲取晶石残余的能量(暂名“晶髓虫”)。更让她惊讶的是,在一片相对平坦、似乎是当年某个舱室地板的区域,她竟然看到了一小片稀疏的、叶片呈银灰色、如同金属薄片般的“杂草”!这些“杂草”扎根在厚厚的尘埃和锈迹中,顽强地挺立着。
“能在这种环境生长的植物……”林晓晓心中一动,小心地挖起一株,发现其根系异常发达,深深扎入“土壤”(尘埃与金属碎屑的混合物)。她以寂灭星瞳观察,发现这“银灰草”竟然能将金属和晶石碎屑中的微量金灵、土灵之气,转化为一种极其微薄但稳定的生机!这简直是为这种极端环境而生的“开拓者”植物!
“如果……如果能培育这种草,或许能改良废墟的土壤,甚至……将来能在类似贫瘠之地种植?”一个念头闪过。她小心地采集了几株“银灰草”的植株和种子,连同之前发现的“铁线蓝”和“晶髓虫”样本,一并收好。这些都是宝贵的、可能具有特殊价值的“资源”。
越靠近“废墟山”顶部,令牌的滚烫与震动越是剧烈。同时,她也能感觉到,周围的地脉波动越发混乱、狂暴,仿佛无数条无形的锁链在纠缠、崩断。她知道,碧幽潭的剧变,定然与此地核心的变故息息相关。
终于,她攀上了一块巨大的、倾斜的金属平台,这里似乎是“废墟山”的顶部。平台中央,并非想象中的控制室或宝座,而是一个巨大的、直径超过三丈的、深不见底的圆形竖井!井口边缘,镶嵌着残缺的、与令牌材质类似的暗色金属环,环上刻满了与令牌徽记同源的星辰符文。此刻,这些符文正随着令牌的靠近,一明一暗地闪烁着暗金色的光芒,如同呼吸。
而竖井深处,正传来低沉而恐怖的轰响,仿佛有万吨水流在下方疯狂冲撞、旋转!一股股混乱、暴烈、掺杂着浓郁水灵与阴煞之气的气流,从井口喷涌而出,吹得林晓晓几乎站立不稳。她勉强靠近井边,探头下望,寂灭星瞳全力运转,隐约“看”到下方极深处,似乎有一个更加巨大的、如同地下湖般的空间,此刻正被一个庞大无比的漩涡主宰,疯狂抽吸、搅动着无量的地下水流!那漩涡的中心,隐隐有一点微弱的银蓝色光芒在挣扎闪烁——是碧幽潭莲台和“玉衡”碎片的共鸣投影?
“这里……是碧幽潭地脉水眼的下方?或者说,是更深层的地下水脉枢纽?”林晓晓瞬间明悟。令牌指引她来此,正是因为这里是地脉失衡、水眼失控的核心节点!这竖井,恐怕是上古时期用来观测、调节此处水脉的“井眼”!
令牌此刻已不仅仅是滚烫,而是发出阵阵嗡鸣,仿佛在催促她。她将令牌举起,对准井口边缘金属环上那个最核心的、与令牌形状完全契合的凹槽。
然而,就在她即将把令牌按入凹槽的刹那,异变突生!
“嘶——吼——!”
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暴怒、却又带着一丝奇异解脱意味的嘶吼,猛地从竖井深处传来!紧接着,一个庞大无匹的、覆盖着暗红与漆黑驳杂鳞片的狰狞头颅,猛地从下方漩涡边缘探出,狠狠撞在井壁之上!正是碧幽潭下那头被阴煞侵蚀、又被莲台净化之力折磨的守护凶兽!它似乎被地脉剧变和核心的吸引,从更深的水域被卷到了此处!
猩红的独眼瞬间锁定了井边的林晓晓,眼中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以及……一丝被令牌光芒吸引的、源自本能的困惑?
凶兽张开巨口,粘稠的、带着腥臭与混乱能量的水流,如同高压水炮,朝着林晓晓和井口金属环轰然喷来!这一击若是打实,别说她,恐怕这脆弱的井口结构都会瞬间崩塌!
千钧一发之际,林晓晓脑中灵光一闪,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她将体内恢复大半的星力,毫不保留地灌注进令牌,同时,将从“星纹灵米”中汲取的最精纯的生机意念、从“石荧草”感悟的稳地之气、从“熔火棘”获得的温阳之意、甚至从“晶髓虫”和“银灰草”中体会到的、转化极端能量的那一丝玄妙感悟,尽数融合,化作一股充满“调和”、“安抚”、“滋养”与“引导”意味的复合生机洪流,顺着令牌,狠狠轰向那喷涌而来的、充满毁灭气息的水流!目标,不是硬撼,而是——中和与疏导!
与此同时,她朝着那凶兽猩红的独眼,厉声喝道(意念通过令牌放大):“孽畜!地脉失衡,水眼将崩,你我皆亡!此令乃‘摇光’信物,可调水脉,平煞安流!你若尚有灵智,莫要阻拦,助我一臂之力,或可得解脱!”
她不知道这凶兽能否听懂,但这已是绝境中唯一的尝试。她赌这凶兽常年受阴煞侵蚀,又被净化之力折磨,对“痛苦”和“平和”有着最本能的渴望,而令牌散发出的、融合了她对多种极端环境生物感悟的“调和”生机,或许能触动它一丝残存的灵性?
复合生机洪流与凶兽的毁灭水流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充满混乱阴煞的水流,在接触到令牌释放的奇特生机时,竟如同沸腾的油锅中被滴入了冰水,剧烈地翻滚、对冲、然后……奇异地开始“降温”、“平息”!毁灭性的力量被迅速中和、分解,化为相对平和的、带着杂质的水汽四散。虽然仍有部分冲击力撞在林晓晓身上,震得她气血翻腾,倒退数步,口角溢血,但致命一击,竟真的被化解了大半!
更让林晓晓惊喜的是,那凶兽猩红的独眼中,疯狂的毁灭之意果然一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剧烈的挣扎与茫然。它似乎“听”懂了林晓晓的意念,也感受到了那股截然不同、却让它体内肆虐的阴煞与净化之力冲突都为之缓和一丝的奇特“调和”气息。它发出一声痛苦而困惑的低吼,庞大的头颅缓缓后退,虽然依旧警惕地盯着林晓晓和令牌,但并未立刻发动第二次攻击。
机不可失!林晓晓强忍伤势,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再次冲向井口,将手中光芒大放、嗡鸣不止的令牌,狠狠按入了金属环的凹槽之中!
“咔嚓——嗡——!!!”
令牌严丝合缝嵌入的刹那,整个金属环,连同整个竖井井壁,瞬间亮起!无数暗金色的符文如同被点燃的灯带,沿着井壁螺旋向下,急速点亮,直通深邃的黑暗水底!一股古老、浩大、充满威严与秩序感的星辰波动,轰然从井中爆发,与令牌、与林晓晓灌注的复合生机洪流,彻底融为一体!
竖井深处,那狂暴的巨大漩涡,在这股古老星辰之力的介入下,猛然一滞!旋转的速度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紊乱的水流被强行梳理、归拢。那一点代表碧幽潭莲台的银蓝光芒,也随之稳定、明亮了一丝。
地脉水眼的暴走,被暂时遏制住了!虽然距离彻底修复还差得远,但这无疑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
井边的凶兽,似乎也感受到了下方水脉的变化,以及那股让它体内冲突都为之舒缓的古老星辰之力。它发出一声低沉、复杂、仿佛夹杂着无尽痛苦与一丝解脱的呜咽,庞大的身躯缓缓沉入水中,不再阻挡井口,只是那双猩红巨眼,依旧在暗流中,幽幽地注视着林晓晓。
林晓晓瘫坐在井边,剧烈喘息,浑身如同散架。刚才那一下,几乎抽干了她所有力量。但她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她成功了!至少,暂时阻止了地脉的彻底崩溃,为碧幽潭,也为她自己,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她立刻通过“玉衡”碎片,将此地情况、令牌已初步激活、地脉暴走暂缓的消息,传递给了高地上的星澜。
高地山洞,星澜正与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商讨着接下来如何在高地寻找适合耕种的土地,以及如何利用山洞和附近资源暂时安顿。突然,怀中碎片传来林晓晓清晰而疲惫,却带着振奋的意念信息。
“地脉暴走暂缓?师姐成功了!”星澜猛地站起,脸上抑制不住地露出狂喜,大声对众人宣布,“林师姐在地底找到了上古调节地脉的枢纽,并成功激活!碧幽潭的水患,有救了!至少,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
“真的?!”
“太好了!林仙子万岁!”
“老天有眼啊!”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许多人相拥而泣,那是劫后余生、希望重燃的泪水。苏婉抹着眼角,又哭又笑。赵铁河兴奋地挥舞着拳头。王老伯更是对着地底方向连连作揖。
星澜压下激动,立刻走到洞口观察。果然,下方洪水的轰鸣声似乎减弱了些,水位上涨的趋势也明显停滞。虽然依旧是一片浑国,但至少不再恶化。
“大家静一静!”星澜回身,声音洪亮,“危机暂缓,但远未结束!洪水退去需要时间,我们的家园被淹,良田被毁。但我们有人,有种子,有技术,有希望!从明天起,我们就要在这高地上,开辟新的田地,搭建新的住所!碧幽潭的水总会变清,地总会变干,到时,我们再将家园建回去!但现在,这里就是我们新的起点!”
“对!开辟新田!”
“有林仙子和星澜公子在,咱们什么都不怕!”
士气空前高涨。人们开始热烈讨论,哪里适合开田,哪里可以取水,如何利用山洞和周边树木搭建更结实的窝棚。
苏婉则开始清点剩余的种子和工具,构思新的种植计划。王老伯带着几个老人,借着火光,用炭笔在石板上勾画高地简易地图,标记可利用的资源点。
星澜走回火堆旁,就着火光,再次摊开古地图。地图上,碧幽潭的莲花标记依旧黯淡,但西北“摇光”标记的光芒,似乎与井下的古老星辰之力产生了某种共鸣,微微闪烁着。
他抚摸着地图,心中充满希望,也充满新的期待。地底师姐的探索,似乎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广阔天地的大门。但眼下,他们最重要的任务,是脚踏实地,在这片高地上,重新播下希望的种子,让生活继续,让人烟不息。
洞外,夜色渐深。洪水的喧嚣进一步平息。星空从云层后露出,星光点点,洒落在湿漉漉的山岭和高地上,仿佛在默默注视着这群不屈不挠、总能于绝境中寻得生机的凡人。而在那深邃的地底,星辰废墟的井边,林晓晓盘膝而坐,一边调息,一边凝视着井中渐趋平稳的暗流,手中,那枚已与井口融为一体的令牌,正持续散发着温润的暗金色光芒,如同黑夜中一盏不灭的灯。
地脉危机暂缓,碧幽潭洪灾得到遏制。高地之上,众人如何白手起家,开辟新的生存空间?地底废墟,林晓晓初步控制枢纽,但令牌与古井的秘密远未完全揭开,那守护凶兽的态度依旧暧昧不明。两地各自面临重建与探索的新挑战。而那遥指西北的“摇光”标记,在星辰之力被引动后,是否会有新的变化?希望的种子,即将在新的土地上,再次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