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玉带藏奸-《冷王的心尖宠》

  窗棂上那枚墨迹未干的玄色玉佩图案,如同烙印,刻在了苏浅月的眼底。

  “三日后宫宴,紧随本王。”

  命令,亦是承诺。夜宸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知晓了她昨夜的行动,并且,在宫宴之上,他会成为她暂时的屏障。但这屏障并非无偿,代价是她必须完全听从他的安排,不得擅自行动。

  苏浅月指尖捻着那张薄薄的纸卷,走到烛台前,看着火苗将其舔舐殆尽,化为一小撮灰烬。她不需要这种形式的提醒,但她接受目前合作的关系。宫宴龙潭虎穴,有夜宸这尊煞神在前,她能省去不少麻烦。

  当务之急,是处理好那套被动过手脚的宫装和头面。

  天亮后,她以“宫装纹饰略有不满,需稍作修改”为由,命秋纹去请王府绣房里最寡言少语、但手艺精湛的一位老绣娘。同时,她亲自去了王府库房,凭借夜宸之前给予的玉佩权限,支取了几样东西:一小块品质极佳的龙涎香,数两颜色相近但质地不同的金线,以及一些用于清洗和保养珠宝的专用药水。

  老绣娘到来后,苏浅月屏退左右,只留下她和春桃在室内。

  “嬷嬷不必紧张,”苏浅月语气温和,指着那套华美的宫装,“本妃只是觉得这玉带上的鸾鸟眼睛,用寻常金线少了些神韵,想请嬷嬷用这‘盘金线’重新绣过,务必让这鸾鸟……活过来。”她将那块龙涎香和新的金线推到老绣娘面前。

  龙涎香本身是顶级香料,气味醇厚持久,正好可以用来掩盖和中和“引蝶香”那极淡的异样气息。而拆开玉带夹层重新刺绣,是唯一能彻底清除内部隐患的方法。

  老绣娘虽疑惑王妃为何对细节如此苛刻,但不敢多问,恭敬应下,开始小心翼翼地将玉带拆解。

  另一边,苏浅月亲自动手处理那头面。她用特制的药水仔细擦拭每一颗宝石、每一片点翠,尤其是凤钗底座的缝隙,确保不留下任何“引蝶香”的痕迹。她的动作轻柔而精准,如同最高明的工匠。

  春桃在一旁帮忙,看着自家小姐专注的侧脸,只觉得小姐自从嫁入王府后,变得愈发深不可测,那通身的气度,竟比苏家那位眼高于顶的嫡小姐还要慑人。

  就在苏浅月忙于处理宫装之时,前院传来消息,苏府派人来了。

  来的是苏浅月那位嫡母,苏夫人身边最得力的王嬷嬷。她穿着一身簇新的绸缎褂子,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身后跟着两个捧着礼盒的小丫鬟。

  “老奴给王妃娘娘请安!”王嬷嬷一进门便规规矩矩地行礼,姿态摆得极低,“夫人听闻王妃不日将要入宫参加百花宴,心中挂念,特命老奴送来些东西,给王妃添妆,愿王妃娘娘在宫宴上大放异彩,为我苏家争光。”

  话说的漂亮,但苏浅月心中只有一片冰冷。苏家在她替嫁之时不闻不问,如今她刚在王府站稳脚跟,掌了管家权,便迫不及待地贴上来,无非是想借她这个宸王妃的身份,为苏家,特别是为那位嫡姐苏玉瑶铺路。

  她示意春桃接过礼盒,看都未看一眼,只淡淡道:“有劳母亲挂心,嬷嬷回去代本妃谢过母亲。”

  王嬷嬷见她反应平淡,脸上笑容不变,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王妃娘娘,夫人还让老奴带句话给您。宫宴之上,丽妃娘娘凤驾之前,还望王妃娘娘……多加留意。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苏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果然!苏家也知道了丽妃可能对她不利!他们不是来提醒,而是来警告和捆绑!生怕她行差踏错,连累了苏家!

  苏浅月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语气听不出喜怒:“嬷嬷的话,本妃记下了。若无他事,便退下吧。”

  王嬷嬷见她油盐不进,心中暗恼,却也不敢再多言,只得讪讪退下。

  人走后,苏浅月打开礼盒。里面是几匹时新的料子和一套赤金头面,成色尚可,但比起内务司送来的,差了不少。她随手翻了翻,在一条看似普通的苏绣帕子边缘,摸到了一个微小的、硬质的线结。

  拆开线结,里面藏着一小卷纸条。上面是苏夫人熟悉的笔迹,只有寥寥几字:

  “宫宴助玉瑶得彩,过往不究。”

  命令式的口吻,带着施舍般的“宽恕”。苏浅月看着这张纸条,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助苏玉瑶得彩?还想用“过往不究”来拿捏她?

  她指尖微微用力,将纸条碾成粉末。苏家,从将她推出来替嫁的那一刻起,便与她再无恩情可言。

  宫装和头面在老绣娘和苏浅月的协力下,终于在宫宴前一日处理妥当。玉带被完美修复,内部的“引蝶香”被彻底清除,取而代之的是龙涎香沉稳醇厚的气息。头面也光洁如新,不见丝毫异常。

  是夜,苏浅月正在最后一次清点准备带入宫的各类药粉、丸剂,并将其巧妙隐藏在特制的香囊、袖袋甚至发簪之中。窗外忽然传来三声规律的鸟鸣——是暗一与她约定的信号。

  她推开窗,暗一如同幽灵般现身,递上一个扁平的木匣。

  “王妃,这是主上让属下送来的。”暗一低声道,“主上说,宫宴之上,人心叵测,王妃或需此物防身。”

  苏浅月接过木匣,打开一看,里面并非兵器,而是一本薄薄的、墨香犹新的小册子。她翻开一看,瞳孔微缩。

  册子上并非武功秘籍,而是密密麻麻的人名、身份、关系网以及简短的性格、癖好分析。从后宫妃嫔、皇子公主,到与会的重要朝臣及其家眷,甚至包括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宗室子弟,几乎涵盖了宫宴上所有可能遇到的人!

  这简直是一份宫宴生存指南!夜宸将他掌握的情报,对她共享了!

  她快速翻阅着,目光在“丽妃”那一页停留最久。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善香,性妒,与柳氏(侧妃)母家过往甚密,疑与当年云妃旧案有关。其子五皇子,年幼,圣眷正浓。

  与云妃旧案有关!苏浅月心头一震。难怪夜宸对丽妃如此警惕!

  而在“苏玉瑶”那一页,则标注着:擅琴,心高,与丽妃侄女交好,欲在宫宴上扬名。

  册子的最后几页,还简单绘制了皇宫内苑的地形图,标注了几处紧要的宫殿、路径以及……几处相对隐蔽,可供暂时躲避的角落。

  这份“礼物”,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来得珍贵!它给了苏浅月在未知环境中最大的底气——信息!

  “代我谢过王爷。”苏浅月合上册子,郑重说道。

  暗一点头,又道:“主上还让属下提醒王妃,明日宫宴,无论发生何事,切记,‘病弱’二字,有时是最好的盾牌。”

  病弱?苏浅月微微蹙眉,随即了然。夜宸是要她继续扮演那个体弱多病的宸王妃,降低他人的戒心,同时也为可能出现的“意外”预留退路。

  “本妃明白了。”

  暗一不再多言,身影融入夜色。

  苏浅月握着那本还带着墨香的小册子,走到灯下,开始逐字逐句地研读、记忆。她必须将这些信息牢牢刻在脑子里,明天的宫宴,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

  (合)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宫宴当日,天还未亮,整个宸王府便忙碌起来。苏浅月早早起身,沐浴更衣,由着秋纹和春桃为她梳妆打扮。

  她穿上那身精心处理过的正红色鸾鸟宫装,戴上华美沉重的点翠头面。铜镜中的女子,明艳不可方物,眉宇间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恰到好处的柔弱与倦怠,完美符合一个“久病初愈”的王妃形象。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战场,即将转移。

  一切准备就绪,她走出听雪苑,来到王府正门。一辆装饰着亲王规制的华丽马车早已等候在此。

  夜宸也已经到了。他依旧坐在那张标志性的轮椅上,身着一袭玄色亲王常服,金冠束发,面容比平日更显苍白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他似乎刻意收敛了所有锋芒,只余下属于“残王”的沉寂与阴郁。

  见到盛装而来的苏浅月,他抬眸,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极快,快得让人无法捕捉其中情绪。

  “上车。”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苏浅月依言,在侍从的搀扶下,先一步登上马车。在她弯腰进入车厢的刹那,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

  “玉带已净。”

  夜宸推动轮椅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应,随后也被暗一稳稳地抬上了马车。

  车厢宽敞,布置舒适,但空气却因为两人的共处而显得有些凝滞。苏浅月端正地坐在一侧,目不斜视,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侧传来的、属于夜宸的冰冷气息和淡淡的药味。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那朱墙高耸、象征着无上权力与危险的皇城,辘辘而行。

  一路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速度渐缓,外面传来喧嚣的人声和车马声,显然已抵达宫门之外。

  夜宸忽然睁开微阖的双目,看向苏浅月,深邃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沉静的冰冷。

  “记住,”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跟紧本王。”

  苏浅月迎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车帘被侍从掀开,外面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同时涌入的,还有皇家宫苑特有的、庄严肃穆而又暗藏机锋的气息。

  夜宸率先被暗一推下马车。

  苏浅月整理了一下衣袖,将指尖一枚隐藏在戒指下的细小蜡丸按得更紧了些,然后,扶着春桃的手,姿态优雅而柔弱地,踏出了马车。

  宫门巍峨,白玉台阶漫长而冰冷,一直延伸到那象征着权力顶点的宫殿深处。

  她的脚,刚刚踏上第一级汉白玉台阶。

  一个带着几分夸张笑意的、尖细嗓音便在一旁响起:

  “哟!这不是宸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吗?可真是难得一见啊!殿下您这身子骨,今日怎么也来了?可千万别累着了才是!”

  苏浅月抬眼望去,只见一个面白无须、身着内监总管服饰的中年男人,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眼神深处,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