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卯时。
天色未明，总览衙门却已如同苏醒的猛兽，低沉而有序地运转着。一夜之间，三条关键线报几乎同时汇聚到夜曦手中，如同三块拼图，将龙渊阁在京城的最后一片阴影区域，照射得越发清晰，也越发狰狞。
第一条线，来自福州。八百里加急送来了“潜蛟”的完整口供笔录以及赵元朗的密报分析。口供详细印证了“巨舟城”、“隐龙岛”的存在与大致方位，确认了“玄鳞先生”通过“黑色云龙玉珏（背刻玄字）”和海外信鸽联络的方式，并提供了几条龙渊阁在大陆可能的备用联络线路和接头暗号。赵元朗特别指出，“潜蛟”提及“玄鳞”文风老辣、熟悉京城、且能拿到瑞芳斋秘制点心，此人必是京城顶级的权贵或与顶级权贵关系极深。
第二条线，来自对瑞芳斋的深度调查。督行司动用了最高级别的内线，买通了瑞芳斋后厨一个负责采买香料的老帮工。此人透露，近三年来，每隔两三个月，安郡王府的管事就会来一次，除了常规采购，总会额外高价购入一批“特殊清单”上的海外香料，数量不大，但品种极其稀有偏门，有几样甚至不在瑞芳斋公开的货单上，是东家通过特殊渠道、专为安郡王搜罗的。更关键的是，大约两年前，安郡王府曾通过瑞芳斋东家，秘密委托南边的海商，高价购买过一批“南洋特有的、质地坚硬的阴沉木”和“色泽特殊的火山晶石”，说是郡王爷要打造一套“古法星象仪”。阴沉木和火山晶石……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做星象仪的常见材料，反倒更像是某些特殊工艺或仪式所需！
第三条线，则是对截杀信使死士的深入追查。尸体上那个模糊的“御”字烙印，经过最老道的仵作和印鉴专家反复辨别，确认其花纹样式，与内廷二十四衙门中，唯有御马监侍卫亲军少数高级军官才能佩戴的“御赐忠勇”腰牌背后的云纹，有七成相似！而御马监掌印太监刘瑾，其名下的一处城外别院，去年曾以“翻修下人房”为名，购入过大量青砖灰瓦，但根据附近村民回忆，根本没见大规模动工，倒是有几辆遮得严实的马车在夜间进出过几次。
安郡王府大量购入偏门海外香料、阴沉木、火山晶石；御马监刘瑾别院有异常物资流动；死士身上有疑似御马监标记；“玄鳞”文风老辣、地位尊崇、喜用瑞芳斋秘点；安郡王对海外事物了如指掌，消息灵通得过分……
当这三条线并在一起时，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逐渐浮现。
“玄鳞先生”，很可能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个由至少两人组成的核心！安郡王夜昀，提供的是知识、情报、上层人脉掩护以及可能的“古法研究”（阴沉木、火山晶石指向某种特殊用途，或许与“星落之地”秘密有关）。而御马监掌印太监刘瑾，则利用其掌控宫廷部分禁卫和秘密武力的便利，提供死士、传递宫内消息、甚至可能负责部分人员和物资在宫内的秘密流转与藏匿！
他们一个在朝堂宗室拥有超然地位和广泛人脉，一个深居内廷手握部分兵权，一内一外，一明一暗，共同构成了龙渊阁在京城、乃至可能在整个大胤朝廷内部最高级别的保护伞和指挥中枢！
“难怪……难怪龙渊阁能渗透神机营，能在宫墙外设伏截杀信使，能对朝廷动向了如指掌……”陈平看着夜曦在纸上画出的关系图，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后怕，“原来根子，可能就在最顶上！”
夜曦脸色冰冷如铁，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锐利清明。所有的迷雾，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股冰冷的锐气刺穿。
“安郡王今日主动来访，告知‘隐龙岛巡查使’在暹罗的消息，绝非好心。”夜曦缓缓道，“他是在试探，试探我们掌握了多少关于海外的情报。同时，也可能是在祸水东引，将我们的注意力完全引向暹罗和海外，为他（或许还有刘瑾）在京城的最后布置或撤离，争取时间！”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证据……虽然线索都指向他们，但能直接定罪、尤其是定一位郡王和一位内廷大珰谋逆大罪的铁证，还不够！”陈平急道。瑞芳斋的采购记录、别院的异常、模糊的烙印、文风的推测……这些可以作为追查线索，却很难作为朝堂上公开扳倒他们的证据，尤其对方身份如此特殊。
“证据不够，就让他们自己把证据送出来！”夜曦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他们现在如同惊弓之鸟，海上接应失败，陆上网络被毁，又被我们步步紧逼，必然急于斩断线索、清理痕迹，或者……准备最后的后路。我们只需再加一把火，逼得他们动起来！”
“殿下的意思是……”
“双管齐下！”夜曦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安郡王府和御马监刘瑾宅邸的位置，“第一，对外散布消息，就说‘潜蛟’已经招供，供出了‘玄鳞先生’的关键特征和联络方式，督行司已锁定京城某位身份极高的大人物，即将收网。消息要半真半假，传得越广越好，尤其要确保安郡王府和刘瑾能听到！”
陈平眼睛一亮：“这是打草惊蛇，逼他们自乱阵脚！”
“不错！第二，”夜曦手指移向宫城和几处城门，“加强宫禁及所有城门、水陆关卡的盘查，尤其是对身份特殊的宗室、内宦、以及携带大量财物或特殊物品出城者，严加审查，没有我和父皇的手令，任何人不得例外！同时，以加强京城防务为名，调派可靠的京营部队，暗中控制安郡王府和刘瑾别院周围的所有街巷要道，许进不许出！但要外松内紧，不得让他们察觉已被包围！”
“这是……要关门打狗？”陈平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兴奋。
“是瓮中捉鳖！”夜曦冷冷道，“第三，立刻秘密提审荣禧、王珅、阿海，重点问他们是否听说过安郡王或刘瑾与‘玄鳞’有关联的任何蛛丝马迹！哪怕是再微小的传言或猜测！同时，动用我们在宫内的所有眼线，严密监视刘瑾及其亲信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与安郡王府的任何联系！”
“是！卑职这就去安排！”陈平精神大振，转身就要走。
“等等！”夜曦叫住他，沉吟片刻，“还有一事。安郡王不是
天色未明，总览衙门却已如同苏醒的猛兽，低沉而有序地运转着。一夜之间，三条关键线报几乎同时汇聚到夜曦手中，如同三块拼图，将龙渊阁在京城的最后一片阴影区域，照射得越发清晰，也越发狰狞。
第一条线，来自福州。八百里加急送来了“潜蛟”的完整口供笔录以及赵元朗的密报分析。口供详细印证了“巨舟城”、“隐龙岛”的存在与大致方位，确认了“玄鳞先生”通过“黑色云龙玉珏（背刻玄字）”和海外信鸽联络的方式，并提供了几条龙渊阁在大陆可能的备用联络线路和接头暗号。赵元朗特别指出，“潜蛟”提及“玄鳞”文风老辣、熟悉京城、且能拿到瑞芳斋秘制点心，此人必是京城顶级的权贵或与顶级权贵关系极深。
第二条线，来自对瑞芳斋的深度调查。督行司动用了最高级别的内线，买通了瑞芳斋后厨一个负责采买香料的老帮工。此人透露，近三年来，每隔两三个月，安郡王府的管事就会来一次，除了常规采购，总会额外高价购入一批“特殊清单”上的海外香料，数量不大，但品种极其稀有偏门，有几样甚至不在瑞芳斋公开的货单上，是东家通过特殊渠道、专为安郡王搜罗的。更关键的是，大约两年前，安郡王府曾通过瑞芳斋东家，秘密委托南边的海商，高价购买过一批“南洋特有的、质地坚硬的阴沉木”和“色泽特殊的火山晶石”，说是郡王爷要打造一套“古法星象仪”。阴沉木和火山晶石……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做星象仪的常见材料，反倒更像是某些特殊工艺或仪式所需！
第三条线，则是对截杀信使死士的深入追查。尸体上那个模糊的“御”字烙印，经过最老道的仵作和印鉴专家反复辨别，确认其花纹样式，与内廷二十四衙门中，唯有御马监侍卫亲军少数高级军官才能佩戴的“御赐忠勇”腰牌背后的云纹，有七成相似！而御马监掌印太监刘瑾，其名下的一处城外别院，去年曾以“翻修下人房”为名，购入过大量青砖灰瓦，但根据附近村民回忆，根本没见大规模动工，倒是有几辆遮得严实的马车在夜间进出过几次。
安郡王府大量购入偏门海外香料、阴沉木、火山晶石；御马监刘瑾别院有异常物资流动；死士身上有疑似御马监标记；“玄鳞”文风老辣、地位尊崇、喜用瑞芳斋秘点；安郡王对海外事物了如指掌，消息灵通得过分……
当这三条线并在一起时，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轮廓，逐渐浮现。
“玄鳞先生”，很可能并非一个人，而是一个由至少两人组成的核心！安郡王夜昀，提供的是知识、情报、上层人脉掩护以及可能的“古法研究”（阴沉木、火山晶石指向某种特殊用途，或许与“星落之地”秘密有关）。而御马监掌印太监刘瑾，则利用其掌控宫廷部分禁卫和秘密武力的便利，提供死士、传递宫内消息、甚至可能负责部分人员和物资在宫内的秘密流转与藏匿！
他们一个在朝堂宗室拥有超然地位和广泛人脉，一个深居内廷手握部分兵权，一内一外，一明一暗，共同构成了龙渊阁在京城、乃至可能在整个大胤朝廷内部最高级别的保护伞和指挥中枢！
“难怪……难怪龙渊阁能渗透神机营，能在宫墙外设伏截杀信使，能对朝廷动向了如指掌……”陈平看着夜曦在纸上画出的关系图，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后怕，“原来根子，可能就在最顶上！”
夜曦脸色冰冷如铁，眼中却是前所未有的锐利清明。所有的迷雾，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股冰冷的锐气刺穿。
“安郡王今日主动来访，告知‘隐龙岛巡查使’在暹罗的消息，绝非好心。”夜曦缓缓道，“他是在试探，试探我们掌握了多少关于海外的情报。同时，也可能是在祸水东引，将我们的注意力完全引向暹罗和海外，为他（或许还有刘瑾）在京城的最后布置或撤离，争取时间！”
“殿下，我们现在怎么办？证据……虽然线索都指向他们，但能直接定罪、尤其是定一位郡王和一位内廷大珰谋逆大罪的铁证，还不够！”陈平急道。瑞芳斋的采购记录、别院的异常、模糊的烙印、文风的推测……这些可以作为追查线索，却很难作为朝堂上公开扳倒他们的证据，尤其对方身份如此特殊。
“证据不够，就让他们自己把证据送出来！”夜曦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光，“他们现在如同惊弓之鸟，海上接应失败，陆上网络被毁，又被我们步步紧逼，必然急于斩断线索、清理痕迹，或者……准备最后的后路。我们只需再加一把火，逼得他们动起来！”
“殿下的意思是……”
“双管齐下！”夜曦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安郡王府和御马监刘瑾宅邸的位置，“第一，对外散布消息，就说‘潜蛟’已经招供，供出了‘玄鳞先生’的关键特征和联络方式，督行司已锁定京城某位身份极高的大人物，即将收网。消息要半真半假，传得越广越好，尤其要确保安郡王府和刘瑾能听到！”
陈平眼睛一亮：“这是打草惊蛇，逼他们自乱阵脚！”
“不错！第二，”夜曦手指移向宫城和几处城门，“加强宫禁及所有城门、水陆关卡的盘查，尤其是对身份特殊的宗室、内宦、以及携带大量财物或特殊物品出城者，严加审查，没有我和父皇的手令，任何人不得例外！同时，以加强京城防务为名，调派可靠的京营部队，暗中控制安郡王府和刘瑾别院周围的所有街巷要道，许进不许出！但要外松内紧，不得让他们察觉已被包围！”
“这是……要关门打狗？”陈平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兴奋。
“是瓮中捉鳖！”夜曦冷冷道，“第三，立刻秘密提审荣禧、王珅、阿海，重点问他们是否听说过安郡王或刘瑾与‘玄鳞’有关联的任何蛛丝马迹！哪怕是再微小的传言或猜测！同时，动用我们在宫内的所有眼线，严密监视刘瑾及其亲信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与安郡王府的任何联系！”
“是！卑职这就去安排！”陈平精神大振，转身就要走。
“等等！”夜曦叫住他，沉吟片刻，“还有一事。安郡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