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露锋芒-《冷王的心尖宠》

  侍卫们如同潮水般退去,临走前还不忘将院门小心翼翼地掩上,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听雪苑内,只剩下苏浅月和那位端坐于轮椅之上、刚刚自曝身份的男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冰窖深处般的寒意。

  苏浅月站在原地,背脊挺直,目光落在夜宸那张毫无波澜的俊脸上。震惊过后,是急速的冷静分析。他为何自曝身份?是试探,是警告,还是……灭口前的戏谑?

  “看来,”夜宸推动轮椅,缓缓靠近,木质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本王的王妃,胆子不小。”

  他在她面前停下,距离近得苏浅月能再次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松针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血腥与夜露的微凉。他仰头看着她,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情绪,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映着她略显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

  苏浅月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与他对视。此刻示弱,无异于将自己送入虎口。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算不上笑意的弧度:“王爷谬赞。妾身的胆子,不过是求生本能罢了。若早知道是王爷大驾光临,妾身……或许会换一种迎接方式。”

  比如,那枚淬毒的银针,或许就不会仅仅藏在指缝间。

  夜宸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兴味。他自然听出了她话语中未尽的锋芒。“哦?比如?”

  “比如,备上一杯热茶,而非……让王爷带着伤,还要劳心费力地演一出‘贼人闯府’的戏码。”苏浅月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依旧垂放的右臂。那伤口是她亲手包扎的,她清楚有多深。

  她在提醒他,他们之间并非毫无瓜葛,至少,她救过他一次,哪怕是无心之举。

  夜宸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右臂,再抬眸时,眼神依旧冰冷,但那股无形的、针尖对麦芒的杀气却似乎消散了些许。

  “牙尖嘴利。”他淡淡评价,听不出喜怒。

  “王爷过奖。”苏浅月微微福身,姿态恭顺,话语却寸步不让,“妾身只是觉得,与其互相猜忌,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王爷需要妾身做什么,或者……希望妾身扮演一个什么样的‘王妃’?”

  她直接挑明了现状。他伪装残废,必有图谋。而她这个意外闯入的替嫁王妃,是他计划中的一个变数。如何处理这个变数,是他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夜宸沉默地看着她,指尖在轮椅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更聪明,也更……大胆。她不像苏玉瑶那样徒有虚名,也不像寻常闺秀那般怯懦无知。她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冷静,能在绝境中迅速找到最有利于自己的位置。

  “你很聪明。”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但聪明人,往往死得更快。”

  “妾身明白。”苏浅月迎着他的目光,“所以,妾身会选择对王爷有用的‘聪明’。

  一阵夜风拂过,带着凉意,吹动了苏浅月单薄的衣裙。她忍不住轻轻瑟缩了一下。

  夜宸的目光在她微微发抖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明日,会有人送来王妃应有的份例。你安心住下,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踏出听雪苑半步。”

  软禁。这是他对她的初步处置。

  苏浅月心中明了,这是观察期。他在评估她的威胁程度和可利用价值。

  “是,妾身遵命。”她低眉顺眼地应下,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认命服从的弱女子。

  夜宸不再多言,推动轮椅,转身欲走。

  “王爷。”苏浅月忽然再次叫住他。

  他动作未停,只是微微侧首,留给她一个冷硬的侧脸轮廓。

  “您的伤……”苏浅月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不易察觉的关切,“虽已包扎,但若想恢复得快些,不留后患,最好避免沾水,夜间或许会有些发热,需注意降温。”

  她是以一个医者的身份在叮嘱,撇开了方才的机锋相对,显得真诚而专业。

  夜宸的背影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应,轮椅继续无声地滑入黑暗,如同他来时一般神秘。

  直到他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内,苏浅月才彻底松懈下来,后背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与这个男人对峙,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回到冰冷的房间,靠在门板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残王是假,复仇是真?还是有着更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背后的势力究竟有多庞大?而她自己,在这盘棋中,又该如何自处?

  无数疑问在脑中盘旋,但有一点她很确定——她必须尽快拥有自保的能力,绝不能将命运完全寄托于夜宸那虚无缥缈的“需要”之上。

  翌日,果然如夜宸所言,听雪苑的待遇提升了不少。虽然依旧冷清,但送来的饭菜可口了许多,衣物被褥也焕然一新,甚至还派来了一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小丫鬟伺候,名唤秋纹。

  苏浅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切。她借着在院中散步的机会,仔细检查了送来的每一样物品。在几件新衣的夹层里,她摸到了类似昨日那种硬质凸起;在一些看似普通的摆件背后,也发现了细微的孔洞。

  监视无处不在。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丝毫不露,甚至表现得对这份“恩宠”有些受宠若惊,对秋纹也和颜悦色,偶尔还会问些无关紧要的王府闲话。

  下午,她以“屋内药味重,需焚香静心”为由,向负责采买的婆子要了些常见的香料,如艾草、薄荷、沉香等。这些东西平平无奇,并未引起任何怀疑。

  拿到香料后,苏浅月便将自己关在内室。她屏退秋纹,将那些香料按照特定的比例混合、研磨,又悄悄从自己随身的空间中取出几味无色无味的药粉掺入其中。

  她制作的并非普通的熏香,而是一种能干扰甚至暂时麻痹特定感官的“迷神香”。这种香气极淡,与普通熏香无异,但若配合她特制的药引,便能对在一定范围内、精神力高度集中(如监视者)的人产生轻微的影响,让他们更容易忽略一些细微的动静,或者产生短暂的注意力涣散。

  这将是她在严密监视下,进行一些小动作的掩护。

  就在她刚将制好的香粉收好时,院外传来一阵喧闹,似乎有人想要硬闯听雪苑。

  “让我进去!我要见王妃!王府养着你们这些医官是干什么吃的!连个风寒都治不好!”一个年轻男子焦急愤怒的声音传来,带着哽咽。

  苏浅月蹙眉,示意秋纹出去看看。

  片刻后,秋纹回来,小心翼翼地道:“回王妃,是外院马厩负责照料王爷爱驹‘追风’的马夫阿吉。追风不知怎的突发急症,上吐下泻,精神萎靡,府里的兽医看了都束手无策,说是怕是……不行了。阿吉是看着追风长大的,情急之下就跑到内院来了,冲撞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追风?夜宸的爱驹?

  苏浅月心中一动。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展示自己“价值”,并且可能接触到夜宸核心圈子的机会!

  她立刻起身,对秋纹道:“带他进来回话。”

  阿吉被带了进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此刻眼睛通红,满脸泪痕,见到苏浅月便噗通跪下磕头:“王妃!王妃恕罪!小的不是有意冲撞!只是追风……追风它……”

  “起来说话。”苏浅月语气平和,“你说追风病了?具体什么症状?何时开始的?”

  阿吉见王妃并未怪罪,反而仔细询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将追风的症状一五一十地说了,包括兽医的诊断和用药。

  苏浅月仔细听着,脑中飞速运转。根据阿吉的描述,追风的症状确实像严重的肠胃炎,但普通的药石无效……

  她沉吟片刻,道:“带本妃去看看。”

  苏浅月的决定让秋纹和阿吉都愣住了。王妃要去看一匹马?这……于礼不合啊!

  “王妃,那马厩污秽之地,恐怕……”秋纹试图劝阻。

  “无妨。”苏浅月语气坚决,“救人……救马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王爷的爱驹。带路。”

  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来到马厩,果然闻到一股病畜特有的气味。高大神骏的追风此刻瘫倒在干草堆上,皮毛失去光泽,腹部微微抽搐,气息微弱,眼看就不行了。旁边几个兽医愁眉不展,摇头叹息。

  苏浅月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上前仔细检查。她翻开马的眼睑,查看舌苔,又轻轻按压马的腹部,凝神感知。

  不是简单的肠胃炎!她敏锐地察觉到,在追风的胃部区域,有一股极其微弱的、异常的能量波动,带着一丝腥甜的气息——是毒!一种针对牲畜、发作缓慢且症状与肠胃炎极其相似的阴毒!

  她立刻对阿吉道:“去取些新鲜的鸡蛋清和绿豆粉来,要快!”

  同时,她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已用特殊方法消过毒),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手法精准地刺入追风腹部的几处穴位,微微捻动,以内力辅助,引导毒素汇集。

  阿吉很快取来了鸡蛋清和绿豆粉。苏浅月将两者混合,又加入一点自己配制的解毒药粉,制成糊状,小心翼翼地灌入追风口中的。

  做完这一切,她已是额角见汗。这番操作看似简单,却极为耗费心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众人以为无力回天之际,追风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猛地抽搐了一下,吐出一大口带着腥臭味的黑水!

  吐完之后,它虽然依旧虚弱,但呼吸明显顺畅了许多,甚至挣扎着想要抬起头来!

  “活了!追风活了!”阿吉喜极而泣,对着苏浅月不住磕头,“多谢王妃!多谢王妃救命之恩!”

  周围的兽医和下人也纷纷投来震惊和敬佩的目光。这位新王妃,竟然真的把连兽医都判了死刑的马救活了!

  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王府。

  苏浅月在秋纹和阿吉的簇拥下回到听雪苑,虽然疲惫,但心情却轻松了些许。她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夜宸耳中。

  果然,入夜后,一名身着黑衣、气息沉稳的男子来到了听雪苑外,正是昨夜出现过的侍卫首领。

  他对着苏浅月恭敬行礼,递上一个小巧的锦盒:“王妃,王爷命属下将此物送来,感谢王妃救治追风之功。”

  苏浅月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并非金银,而是一本纸张泛黄、边角磨损的古籍。书页上没有书名,但她翻开第一页,目光便是一凝——

  上面绘着繁复的经络图案,旁边标注着细密的小字,赫然是一本……失传已久的医毒典籍残卷!

  苏浅月握着那本残卷,指尖微微发烫。

  夜宸送来的这份“谢礼”,看似普通,实则意味深长。他不仅知道了她救马的事情,更精准地投其所好,送来了她目前最需要的东西——提升实力的知识。

  这既是奖励,也是进一步的试探。他在告诉她,她的举动,他都看在眼里。同时,他也想知道,拿到这本典籍的她,能走到哪一步。

  他像是一个高明的棋手,在不疾不徐地落子,引导着棋局的走向。

  苏浅月摩挲着古籍粗糙的封面,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她将锦盒合上,对那侍卫首领淡淡道:“替我谢过王爷。”

  待侍卫首领离去,她回到房中,在灯下仔细翻阅起那本残卷。上面的内容艰深奥妙,许多理论与她前世所学迥异,却又隐隐暗合,让她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在记载某种奇毒的一页角落,看到了一行极其细微的、似乎是以特殊药水写就、只有在特定光线下才能显现的批注。

  那批注的笔迹,苍劲凌厉,与典籍本身的字体截然不同。

  上面只有四个字:

  “小心宫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