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南巡立威,雨骤风狂-《冷王的心尖宠》

  帝都的布局与决策,需在帝国的血脉——地方州府中落地生根,方能显现其力量。夜曦深知,盐政试点成败,关键在于扬州。朝堂之上的博弈仅是序曲,真正的较量在千里之外的盐场、漕渠与官衙之中。外患的阴影迫使他必须尽快稳固内政,而南下亲巡,便成了破局的关键一步。

  夜宸与苏浅月深知此行事关重大,不仅关乎盐政革新,更关乎夜曦能否在地方层面真正树立起未来继承人的权威。一道更为重量级的旨意颁下:晋封皇子夜曦为“睿亲王”,加“钦差巡查盐政、观风使”衔,持王命旗牌,代天巡狩,总揽两淮盐政试点及沿途军政事务。

  “睿亲王”的封号,正式确立了夜曦在一众皇子中无人可及的崇高地位;“钦差”身份与王命旗牌,则赋予了他临机决断、先斩后奏的无上权力。此举向天下昭示,朝廷推行盐政改革、肃清积弊的决心不容置疑,睿亲王夜曦,便是这意志的执行者。

  离京之日,仪仗煊赫,旌旗招展。夜曦并未乘坐舒适的马车,而是选择骑马而行,一身亲王常服,更显英挺沉稳。队伍中,除了必要的护卫、属官外,还有一队精干的督行司缇骑和数名格物斋的火器匠师随行。更引人瞩目的是,队伍后方有一辆简朴却不失庄重的马车,车内坐着的,正是已定下名分的未来睿亲王妃——韩薇。苏浅月特意准许她随行,既有让其开阔眼界之意,也未尝不是希望这对未婚夫妻能在共同的征程中增进情谊。

  沿途州县官员无不战战兢兢,迎送如仪。夜曦并不过多停留,只是例行接见,询问民生吏治,态度温和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重点查看了几处漕运新政推行后的仓场与河道,对执行得力者予以褒奖,对阳奉阴违者当即申饬,甚至罢黜了一名贪墨证据确凿的县丞。雷厉风行的手段,使得“睿亲王”之名,尚未抵达扬州,便已让整个官场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扬州城,大运河与长江交汇之处的繁华之地,盐商汇聚,富甲天下。睿亲王巡盐的队伍尚未抵达,这座城市的空气已然紧绷。

  盐商总会的密室内,几位核心人物再次聚首,气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

  “睿亲王亲自来了,还带着王命旗牌……看来朝廷是动真格的了。”为首的,是号称“扬州盐业半壁”的大盐商沈万金,他捻着手中的翡翠扳指,眉头紧锁。

  “沈翁,招标细则已然公布,门槛虽不低,但我等若联手,仍可控制大局。只是那‘平抑盐价奖’和针对中小商户的扶持条款,实在可恨,这是在断我等长久以来的财路!”另一名盐商愤愤道。

  “硬抗恐非良策。”一位较为谨慎的盐商低声道,“睿亲王在漕运上的手段,诸位当有耳闻。淮安那位侯爷,如今何在?我等虽是商贾,却也不能与王命直接抗衡。”

  沈万金眼中精光一闪:“直接抗衡自然愚蠢。但扬州乃至两淮,盐务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睿亲王想要推行新政,总要依靠地方官吏去执行吧?盐引招标,总需要人去投标、去运营吧?这其中的‘关节’与‘惯例’,岂是一纸公文所能尽除?”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我等便依足规矩投标,甚至可以让出部分份额给那些泥腿子商户。但之后呢?灶户的盐如何收?运输的漕船如何雇?各州县的市场如何‘协调’?这其中的学问,可不是那位深宫长大的亲王殿下所能尽知的。只要这盐业的‘水’还是浑的,我们就有的是办法,让这新政‘名存实实难副’。”

  一番密议,定下了“表面遵从,暗中掣肘,利用规则,维持实利”的策略。他们决定动用庞大的关系网和资金,一方面确保在招标中拿下核心份额,另一方面,则在后续的收盐、运输、销售等环节设置重重障碍,让那些即便中标的中小商人知难而退,或者不得不依附于他们。

  扬州官场,同样暗流涌动。盐运使司、知府衙门的官员,大多与本地盐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们既畏惧睿亲王的权势,又舍不得放弃手中的利益,一时之间,人心惶惶,观望者众。

  数日后,睿亲王仪仗抵达扬州。迎接仪式极尽隆重,扬州大小官员、士绅名流、盐商总会核心成员皆于城外跪迎。

  夜曦端坐马上,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并未多言,只是简单训诫了几句“奉旨办事,望诸位同心协力,共成善政”,便径直入驻早已准备好的行辕。

  他没有给地方官员和盐商们任何私下拜见、试探、贿赂的机会。抵达行辕的当日,便连下数道钧旨:

  第一,宣布成立“两淮盐政试点临时督办衙署”,自任督办,下设评标、巡查、刑名等分司,主要官员皆由随行属官及督行司人员担任,架空了一部分盐运使司的职权。

  第二,明令所有有意参与盐引招标的商人,必须在三日内至督办衙署登记备案,提交详细资质证明与经营方案,逾期不候。

  第三,宣布在招标期间,成立“盐务舆情直递箱”,置于行辕门外,允许灶户、小商贩、乃至普通百姓,匿名投书,举报盐务中之不法情事、官吏贪墨、商人欺压等,由督行司直接核查。

  第四,调派随行护卫及部分当地驻军,加强对各大盐场、主要漕运码头的巡逻,严防有人破坏生产、囤积居奇或扰乱运输。

  这一系列举措,如同连环重拳,打得扬州官商措手不及。尤其是“临时督办衙署”的设立和“舆情直递箱”的设置,直接绕开了他们熟悉的权力运行体系,将监督权与部分执行权牢牢抓在了夜曦自己手中。

  沈万金等人试图通过官方渠道求见,均被以“亲王殿下公务繁忙,招标期间需避嫌”为由婉拒。他们送去的厚礼,更是被原封不动地退回。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受他们规则影响的强大力量,降临扬州,使得以往无往而不利的手段,似乎都失去了作用。

  明面上的规矩立下之后,夜曦并未困坐行辕。他将日常事务交由属官处理,自己则再次换上便服,只带着两名贴身护卫和韩薇,悄然融入了扬州城的大街小巷。

  韩薇褪去华服,身着寻常布衣,依旧难掩其清丽气质与眉宇间的英气。她跟在夜曦身边,看着他如何与码头力夫交谈,询问运盐的艰辛与“常例钱”的多少;看着他如何走入街边简陋的盐店,查看盐质,询问价格,倾听百姓对盐价的抱怨;甚至看着他如何与一些满脸烟灰、生活困苦的灶户攀谈,了解他们被盐商压价、盘剥的实情。

  在一处偏僻的河汊,他们甚至亲眼目睹了几艘小船在深夜偷偷接运私盐,而本该在此巡逻的盐丁却不见踪影。夜曦命护卫悄然跟踪,记下了地点与接头人的特征。

  这些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细节,远比任何文书报告都来得真实和震撼。夜曦的脸色越来越沉,韩薇亦是秀眉紧蹙,她低声道:“殿下,这些盐商和贪官,实在可恨!竟将国之重器、民生根本,视为自家牟利的工具!”

  夜曦看着她因义愤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心中一动,轻声道:“所以,才更需要革新,更需要打破这僵化的利益链条。薇儿,你看这扬州,表面繁华似锦,内里却藏着多少不公与血泪。”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亲昵地称呼她。韩薇微微一怔,随即脸上飞起一抹红霞,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更加坚定地看向夜曦。共同的见闻与感受,无形中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带着沉甸甸的收获与确凿的证据,夜曦返回行辕。他知道,仅仅依靠制度与威慑还不够,必须揪出几个典型,以霹雳手段,彻底震慑住这些心存侥幸的魑魅魍魉。一场针对盐务蛀虫的清扫风暴,即将在这烟花三月的扬州,骤然降临。风雨欲来,满城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