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归途惊变,王府波澜-《冷王的心尖宠》

  麟德殿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沉甸甸的夜幕笼罩下来,将金碧辉煌的皇城染成一片沉寂的暗色。唯有宫灯在廊下摇曳,投下幢幢鬼影,一如这宫廷深处莫测的人心。

  苏浅月扶着春桃的手,跟在夜宸的轮椅后,沉默地行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初春的夜风带着料峭寒意,吹拂在她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凝重与疲惫。袖中那枚小小的纸团,如同炭火般灼烫着她的掌心。

  方才塞纸团给她的小内侍动作极快,混在散席的人流中眨眼便不见了踪影,她甚至没看清对方的样貌。这纸团,是福是祸?是皇后的进一步指示?是安王妃的提醒?还是另一股势力的陷阱?

  她不敢在此地查看,只能强压下心中的好奇与不安,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维持那副受尽惊吓、柔弱不堪的仪态上。周围散席的宗亲命妇们经过时,投来的目光依旧复杂,但少了宴席上的针锋相对,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审视。经此一宴,宸王妃苏浅月“病弱”、“胆小”却又“运气极佳”、“观察敏锐”的形象,算是初步立住了,但也彻底成了各方关注的焦点。

  终于抵达宫门,宸王府那辆玄色马车静静等候在夜色中,如同一个沉默的庇护所。

  暗一将夜宸连人带轮椅稳妥地送上马车,苏浅月也紧随其后,弯腰钻入车厢。帘幕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她才仿佛脱力般,轻轻靠在了车壁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了一整日的神经,直到此刻,才敢有片刻的松懈。

  车厢内,夜宸依旧闭目靠在软垫上,面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甚至隐隐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灰。他呼吸平缓,但苏浅月敏锐地察觉到,那平缓之下,似乎压抑着某种极力控制的痛苦。是为了方才那杯酒?还是这一整日的殚精竭虑,耗尽了他本就勉力支撑的心神?

  苏浅月心中微动。无论他今日出手相助是出于合作者的义务,还是别有考量,客观上确实帮她化解了数次危机。她犹豫片刻,从袖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青色小瓷瓶,递了过去,声音放得极轻:“王爷,这是清心丸,或许能缓解些许不适。”

  夜宸倏地睁开眼,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锐利地看向她,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审视。

  苏浅月坦然迎着他的目光,语气平和:“王爷方才饮了酒,又劳神一日,此丸药性温和,仅作安神调理之用。”她这是在表明,她并无探查他身体虚实之意,仅仅是基于目前“合作”关系的举手之劳。

  夜宸盯着她看了片刻,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疲惫却依旧清亮的眼眸上停留一瞬,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接过了那个小瓷瓶。他并未立刻服用,只是握在掌心,复又闭上了眼睛。

  马车缓缓启动,辘辘而行,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片沉寂。但与来时那冰冷的对峙不同,此刻的沉寂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的张力。

  苏浅月这才有机会,借着车厢壁灯微弱的光芒,悄悄摊开了掌心那枚已被汗水微微濡湿的纸团。

  纸上只有寥寥数字,笔迹娟秀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风骨,并非皇后宫中所用字体,也非安王妃的风格:

  “三日后,巳时,护国寺,药师殿后竹林。”

  没有落款,没有缘由。只有时间、地点。

  护国寺?京城香火最盛的皇家寺院,亦是达官贵人常去祈福之所。药师殿后竹林……那里确实相对僻静。

  这邀约,是善意还是恶意?传递信息的人是谁?目的何在?

  苏浅月指尖微微用力,将纸团再次捻紧。今日宫宴,她已如履薄冰,三日后的护国寺之约,恐怕又是一场未知的凶险。但,这或许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获取更多信息,打破目前迷雾的机会。

  她将纸团小心收好,决定回府后再细细思量。眼下,还有更需要应对的场面——王府。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寂静的街道上,眼看再转过一个街角便能抵达宸王府。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吁——!”车夫发出一声急促的呼喝,马车猛地一顿,随即是马匹受惊的嘶鸣声!

  车厢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苏浅月猝不及防,险些撞上车壁,幸好及时用手撑住。她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夜宸。却见夜宸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眸中寒光乍现,哪还有半分之前的疲惫病弱?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怎么回事?”夜宸的声音冰冷如铁,透过车帘传出。

  外面传来暗一沉稳却带着杀气的回应:“主子,有埋伏。七人,街角两侧屋顶,弩箭。”

  弩箭!竟是动用军械的刺杀!

  苏浅月心头骇然。是谁?竟然敢在天子脚下,亲王回府途中行刺?丽妃?太子?还是其他势力?

  不容她细想,外面已然传来了利器破空的尖锐呼啸声!

  “笃笃笃!”数支弩箭狠狠钉入了马车车厢壁,力道之大,箭簇甚至穿透了厚实的木板,露出寒光闪闪的尖端!有一支箭,更是险险擦着苏浅月的鬓角掠过,带起几缕断发!

  “低头!”夜宸低喝一声。

  苏浅月立刻伏低身子,心脏狂跳。她虽早有心理准备这趟浑水危险,却也没想到刺杀来得如此直接、如此迅猛!

  外面响起了兵刃交击之声和短促的惨叫声,显然是暗一以及随行的护卫与刺客交上了手。打斗声激烈,但持续时间并不长。

  不过十数息之后,外面的声音便渐渐平息下来。暗一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血腥气:“主子,七名刺客,均已伏诛。活口……服毒自尽了。”

  夜宸眼神冰寒,没有丝毫意外,只淡淡道:“清理干净。”

  “是。”

  马车再次缓缓启动,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刺杀从未发生。但车厢壁上那几支狰狞的弩箭,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无不昭示着方才的真实与凶险。

  苏浅月缓缓直起身,看着身侧面沉如水的夜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身处漩涡中心的危险性。这不仅仅来自于宫廷的阴谋算计,更来自于真刀真枪的杀戮。

  “看来,有人不想让本王……或者说,不想让本王和你,安稳回府。”夜宸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嘲讽。

  苏浅月沉默片刻,轻声道:“王爷树大招风。”她顿了顿,补充道,“或许,也有妾身的原因。”今日宫宴,她可谓出尽了“风头”,想必也碍了不少人的眼。

  夜宸瞥了她一眼,未置可否。

  马车终于抵达宸王府。府门大开,灯火通明,得知王爷王妃遇刺消息的管家和下人们早已战战兢兢地候在门口,脸上写满了惶恐。

  暗一推着夜宸的轮椅下了马车,苏浅月也扶着春桃的手跟上。就在他们准备入府之时,一个娇柔做作、带着哭腔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王爷!王爷您可算回来了!妾身听闻路上不太平,可担心死了!”

  只见柳侧妃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发髻微乱,眼眶泛红,带着几个丫鬟,急匆匆地从府内迎了出来,作势就要扑向夜宸的轮椅,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

  然而,在她靠近之前,暗一已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柳侧妃扑了个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恼怒,随即又换成泫然欲泣的模样,目光“恰好”落在了苏浅月身上,尤其是她那被茶水溅湿尚未完全干透的袖口,以及略显凌乱的发髻上。

  “王妃姐姐这是……”柳侧妃用手帕掩着嘴,眼中却闪过一丝快意和恶毒,“可是在宫中受了什么委屈?还是……方才路上受了惊吓?唉,姐姐初入宫廷,想必是紧张失措,才屡屡……若是妹妹在场,定会好好提醒姐姐,也不至于让姐姐如此狼狈,还连累王爷受惊。”

  她这话,明着关心,暗里却是在指责苏浅月无能、失仪,才导致宫宴不顺,甚至引来了刺杀,将遇刺的过错都推到了苏浅月头上!

  府门口的下人们闻言,看向苏浅月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异样。

  苏浅月心中冷笑,这柳侧妃消息倒是灵通,宫宴上的细节和路上遇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她正欲开口,却听夜宸冰冷的声音率先响起:

  “本王累了。”

  他只说了四个字,甚至没有看柳侧妃一眼,语气中的不耐与寒意却让柳侧妃瞬间噤声,脸色煞白。

  “暗一,回听雪苑。”夜宸吩咐道。

  暗一立刻推着轮椅,径直向内府行去,无视了僵在原地的柳侧妃。

  苏浅月淡淡地瞥了柳侧妃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柳侧妃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她没有说话,只是扶着春桃,跟上夜宸的轮椅,将柳侧妃那怨毒的目光甩在身后。

  回到听雪苑,屏退左右,只留下春桃和秋纹。

  苏浅月这才真正松懈下来,感到一阵深入骨髓的疲惫。今日种种,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回转。

  “小姐,您没事吧?可吓死奴婢了!”春桃这才带着哭腔说道,连忙上前检查苏浅月是否受伤。

  “我没事。”苏浅月摇摇头,在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眼神却渐渐变得锐利。

  宫宴的明枪,归途的暗箭,府内的刁难……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她取出袖中那枚已被揉得有些柔软的纸团,展开,再次看着那行小字。

  三日后,护国寺,药师殿后竹林。

  这未知的邀约,是危机,也是转机。她必须去。

  而眼下,她还需要处理掉那件被动了手脚的宫装,消化今日获得的海量信息,并且……她抬眼,望向夜宸所居的正房方向。她需要和这位心思深沉的“合作者”,好好谈一谈了。关于今日宫宴,关于云妃,关于那杯酒,也关于……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