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一天，镇中学高二年级的早自习，空气里飘着粉笔灰和旧纸张的味道。
林晚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握着英语课本，目光却落在窗外。操场边的老槐树爆出了新叶，嫩绿嫩绿的，在晨风里轻轻摇晃。几个初一的学生在树下背书，声音稚嫩，像刚出壳的小鸟。
“林晚，”同桌周小红碰碰她的胳膊，“老师看你呢。”
林晚回过神，讲台上英语老师正盯着她。她连忙低下头，假装读课文。
“Pay attention（注意）。”老师用英语说，声音不大，但全班都听见了。
教室里响起低低的笑声。林晚脸有些热，坐直了身子。
英语是她最弱的科目。前世的她只念到初中，英语早忘光了。重生后虽然有空间记忆碎片的帮助，数理化还能应付，但英语需要大量积累，急不得。
下课铃响了，英语老师走到林晚桌前：“林晚，来我办公室一下。”
周围的同学都看过来。林晚深吸一口气，跟着老师走出教室。
走廊里挤满了课间活动的学生。看见林晚跟着英语老师，有好奇的，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办公室里，英语老师姓孙，是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温和但一针见血。
“林晚，我知道你家里情况特殊。”孙老师坐下，看着站在桌前的林晚，“又要上学，又要帮家里做生意，不容易。”
林晚没说话。
“但既然来上学，就要对得起自己。”孙老师翻开成绩单，“你上学期期末英语考了六十二分，刚及格。这个学期第一次小测，五十八分。”
她顿了顿：“这样下去，你会拖后腿的。不只是英语拖后腿，所有科目都会受影响——因为你花在英语上的时间，本来可以用来学别的。”
林晚握紧了手。孙老师说得对。她每天在英语上花的时间最多，效果却最差。
“老师，我会努力的。”
“努力要有方法。”孙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旧笔记本，“这是我以前用的，上面记了一些基础语法和常用单词。你拿去看。”
林晚接过笔记本，翻开，里面字迹工整，条理清晰。从最基础的be动词，到复杂的时态语态，都有详细解释和例句。
“谢谢老师。”
“不用谢。”孙老师摆摆手，“我知道你聪明，只是底子薄。每天背十个单词，读一篇短文，坚持一个月，会有改善。”
“嗯。”
从办公室出来，林晚抱紧笔记本。走廊里，陈志远正靠在栏杆边等她。
“孙老师说什么了？”
“让我补英语。”林晚苦笑，“说我拖后腿了。”
“你基础是弱了点，但进步空间大。”陈志远说，“这样，以后每天放学，我帮你补半小时英语。”
林晚抬眼看他：“你时间够吗？还要帮弟弟妹妹辅导功课……”
“够。”少年说得肯定，“我英语还行，帮你不成问题。”
上课铃又响了。两人匆匆回教室。
这节是数学课，郑建国老师讲的是二次函数。林晚听得很认真，她发现重生后，她对数学的理解比以前深了——那些公式定理，她好像早就学过，只是在记忆深处沉睡着，现在被唤醒了。
“林晚，你来做这道题。”郑老师忽然点名。
林晚起身走到黑板前。题目是道应用题，讲的是工厂生产产品的利润最大化问题——产量x件时，每件成本多少，售价多少，求最大利润时的产量。
她拿起粉笔，脑子里快速运算。设产量为x，成本函数C(x)=……，收入函数R(x)=……，利润函数P(x)=R(x)-C(x)，求导，令导数为零……
粉笔在黑板上沙沙作响。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粉笔摩擦的声音。
做完最后一步，林晚放下粉笔：“当产量为150件时，利润最大，是2250元。”
郑老师看了看答案，点头：“完全正确。而且林晚同学的解题步骤很规范，值得大家学习。”
林晚回到座位，周小红小声说：“厉害啊你，这题我都还没想明白呢。”
“多练就会了。”林晚笑笑，翻开笔记。
课间，几个同学围过来问林晚问题。有问数学的，有问物理的，还有问政治的。林晚耐心解答，条理清晰，语言简练。
“林晚，你懂得真多。”一个叫李明的男生说。
“书上都有，认真看就行。”
“可你还要开店，哪来那么多时间看书？”
林晚想了想：“时间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有的。等车的时候可以看，排队的时候可以看，甚至做饭的时候，脑子里也可以默记公式。”
同学们都若有所思。
放学铃声响起，林晚收拾书包。陈志远走过来说：“去图书馆吧，那里安静。”
两人并肩往图书馆走。路过初中部教学楼时，看见林晓正和几个女生在花坛边说话，看见姐姐，她挥了挥手。
林晚点头回应。
“你妹妹挺活泼的。”陈志远说。
“嗯，比刚分家时好多了。”林晚想起那时的林晓，怯生生的，眼里总带着不安。
图书馆在校园最里面，是一栋红砖两层小楼。走进去，空气里有旧书的霉味和油墨的清香。几个学生坐在长桌前安静看书，阳光从高高的窗户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陈志远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两人坐下。他拿出英语课本，翻开第一课。
“先从音标开始吧。你的发音……需要纠正。”
林晚脸红了：“我发音很差？”
“不是差，是……不太准。”陈志远很委婉，“来，跟我念：/
“/
“嘴形再扁一点。看我的嘴。”
林晚看着他的嘴唇，模仿着。试了几次，终于发出标准的音。
“对，就是这样。”陈志远点头，“继续，/?/”
一个一个音标教，陈志远很有耐心。他不仅教发音，还讲发音的技巧——舌头的位置，嘴唇的形状，气流的走向。
林晚学得很认真。她发现，一旦掌握了方法，英语其实不难。
半小时很快过去。陈志远合上课本：“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把今天学的音标多念几遍，明天我检查。”
“好。”林晚收拾东西，“谢谢你。”
“客气什么。”陈志远顿了顿，“对了，我表哥那篇文章，已经寄给省报了。他说大概半个月能有回音。”
林晚心跳快了一拍：“希望能被采用。”
“一定会的。”少年说得肯定。
从图书馆出来，夕阳西下。校园里的梧桐树在晚风里沙沙作响，像在说着什么秘密。
两人走到校门口，准备分开。陈志远忽然说：“林晚，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考什么大学？”
林晚愣了愣：“大学……我还没仔细想过。”
“现在想想也不晚。”陈志远看着她，“以你的成绩，再加把劲，考个本科没问题。如果能考上省城的大学，机会更多。”
省城……林晚心里一动。前世的她，连县城都没出去过几次。
“你呢？”她反问，“你想考哪里？”
“我想考北京。”陈志远说得很轻，但眼神坚定，“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学更多的东西。”
北京。这个词离林晚太远了，远得像天上的星星。
“真好。”她轻声说。
“你也可以的。”陈志远说，“林晚，你不该只困在这个小镇里。你的能力，你的眼界，应该去更大的地方。”
这话像石子投入心湖，荡起涟漪。
林晚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夕阳。金红色的光洒满街道，洒在行人身上，洒在这个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小镇。
回家路上，她一直在想陈志远的话。大学，省城，北京……这些词在她脑子里盘旋，像一群不安分的鸟。
回到店里，王秀英正在教徐敏和王芳绣花。两个小姑娘学得很认真，针在布上起起落落，绣的是最简单的直线。
“姐回来了！”林晓从里屋跑出来，“今天怎么样？”
“还好。”林晚放下书包，“你们呢？”
“我作文进复赛了！”林晓兴奋地说，“老师说全县选五十篇，我排第三十八！”
“真棒！”林晚真心为妹妹高兴。
王秀英也笑着：“咱们家姑娘，一个比一个出息。”
晚饭时，林建民说起建筑队的事：“粮仓的地基打好了，明天开始砌墙。王队长说，我砌墙的手艺好，让我带两个徒弟。”
“爸，您悠着点。”林晚叮嘱。
“知道知道。”
吃过饭，林晚在灯下背英语单词。她按孙老师说的，一天十个，不多，但要记牢。每个单词，她都查字典，标音标，写例句。
abandon，放弃。
She never abandons her drea.（她从不放弃梦想。）
这个词她写得很用力。是啊，不放弃。无论多难，都不放弃。
背完单词，她又拿出数学竞赛的复习资料。陈志远整理的笔记很详细，她一道题一道题地做，遇到不懂的，就在旁边做标记，明天问他。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弯弯的一牙，像谁的笑。
林晚放下笔，走到窗前。院子里，那丛蜡梅在月光下静静立着。三朵花已经谢了一朵，花瓣落在泥土里，但另外两朵还开着，香气淡了些，但依然在。
花开花落，是自然的事。
就像学习，有进步，也有挫折。
重要的是，一直在学，一直在往前走。
她想起陈志远说的大学，想起省城，想起北京。
那些地方太远了，远得像梦。
但梦有什么不好？有梦，才有方向，才有动力。
她回到书桌前，翻开英语课本。
/
一个一个音标，像一步步脚印。
慢慢走，总会走到想去的地方。
她相信。
林晚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握着英语课本，目光却落在窗外。操场边的老槐树爆出了新叶，嫩绿嫩绿的，在晨风里轻轻摇晃。几个初一的学生在树下背书，声音稚嫩，像刚出壳的小鸟。
“林晚，”同桌周小红碰碰她的胳膊，“老师看你呢。”
林晚回过神，讲台上英语老师正盯着她。她连忙低下头，假装读课文。
“Pay attention（注意）。”老师用英语说，声音不大，但全班都听见了。
教室里响起低低的笑声。林晚脸有些热，坐直了身子。
英语是她最弱的科目。前世的她只念到初中，英语早忘光了。重生后虽然有空间记忆碎片的帮助，数理化还能应付，但英语需要大量积累，急不得。
下课铃响了，英语老师走到林晚桌前：“林晚，来我办公室一下。”
周围的同学都看过来。林晚深吸一口气，跟着老师走出教室。
走廊里挤满了课间活动的学生。看见林晚跟着英语老师，有好奇的，有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办公室里，英语老师姓孙，是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温和但一针见血。
“林晚，我知道你家里情况特殊。”孙老师坐下，看着站在桌前的林晚，“又要上学，又要帮家里做生意，不容易。”
林晚没说话。
“但既然来上学，就要对得起自己。”孙老师翻开成绩单，“你上学期期末英语考了六十二分，刚及格。这个学期第一次小测，五十八分。”
她顿了顿：“这样下去，你会拖后腿的。不只是英语拖后腿，所有科目都会受影响——因为你花在英语上的时间，本来可以用来学别的。”
林晚握紧了手。孙老师说得对。她每天在英语上花的时间最多，效果却最差。
“老师，我会努力的。”
“努力要有方法。”孙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本旧笔记本，“这是我以前用的，上面记了一些基础语法和常用单词。你拿去看。”
林晚接过笔记本，翻开，里面字迹工整，条理清晰。从最基础的be动词，到复杂的时态语态，都有详细解释和例句。
“谢谢老师。”
“不用谢。”孙老师摆摆手，“我知道你聪明，只是底子薄。每天背十个单词，读一篇短文，坚持一个月，会有改善。”
“嗯。”
从办公室出来，林晚抱紧笔记本。走廊里，陈志远正靠在栏杆边等她。
“孙老师说什么了？”
“让我补英语。”林晚苦笑，“说我拖后腿了。”
“你基础是弱了点，但进步空间大。”陈志远说，“这样，以后每天放学，我帮你补半小时英语。”
林晚抬眼看他：“你时间够吗？还要帮弟弟妹妹辅导功课……”
“够。”少年说得肯定，“我英语还行，帮你不成问题。”
上课铃又响了。两人匆匆回教室。
这节是数学课，郑建国老师讲的是二次函数。林晚听得很认真，她发现重生后，她对数学的理解比以前深了——那些公式定理，她好像早就学过，只是在记忆深处沉睡着，现在被唤醒了。
“林晚，你来做这道题。”郑老师忽然点名。
林晚起身走到黑板前。题目是道应用题，讲的是工厂生产产品的利润最大化问题——产量x件时，每件成本多少，售价多少，求最大利润时的产量。
她拿起粉笔，脑子里快速运算。设产量为x，成本函数C(x)=……，收入函数R(x)=……，利润函数P(x)=R(x)-C(x)，求导，令导数为零……
粉笔在黑板上沙沙作响。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粉笔摩擦的声音。
做完最后一步，林晚放下粉笔：“当产量为150件时，利润最大，是2250元。”
郑老师看了看答案，点头：“完全正确。而且林晚同学的解题步骤很规范，值得大家学习。”
林晚回到座位，周小红小声说：“厉害啊你，这题我都还没想明白呢。”
“多练就会了。”林晚笑笑，翻开笔记。
课间，几个同学围过来问林晚问题。有问数学的，有问物理的，还有问政治的。林晚耐心解答，条理清晰，语言简练。
“林晚，你懂得真多。”一个叫李明的男生说。
“书上都有，认真看就行。”
“可你还要开店，哪来那么多时间看书？”
林晚想了想：“时间像海绵里的水，挤一挤总有的。等车的时候可以看，排队的时候可以看，甚至做饭的时候，脑子里也可以默记公式。”
同学们都若有所思。
放学铃声响起，林晚收拾书包。陈志远走过来说：“去图书馆吧，那里安静。”
两人并肩往图书馆走。路过初中部教学楼时，看见林晓正和几个女生在花坛边说话，看见姐姐，她挥了挥手。
林晚点头回应。
“你妹妹挺活泼的。”陈志远说。
“嗯，比刚分家时好多了。”林晚想起那时的林晓，怯生生的，眼里总带着不安。
图书馆在校园最里面，是一栋红砖两层小楼。走进去，空气里有旧书的霉味和油墨的清香。几个学生坐在长桌前安静看书，阳光从高高的窗户照进来，在木地板上投出斑驳的光影。
陈志远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两人坐下。他拿出英语课本，翻开第一课。
“先从音标开始吧。你的发音……需要纠正。”
林晚脸红了：“我发音很差？”
“不是差，是……不太准。”陈志远很委婉，“来，跟我念：/
“/
“嘴形再扁一点。看我的嘴。”
林晚看着他的嘴唇，模仿着。试了几次，终于发出标准的音。
“对，就是这样。”陈志远点头，“继续，/?/”
一个一个音标教，陈志远很有耐心。他不仅教发音，还讲发音的技巧——舌头的位置，嘴唇的形状，气流的走向。
林晚学得很认真。她发现，一旦掌握了方法，英语其实不难。
半小时很快过去。陈志远合上课本：“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把今天学的音标多念几遍，明天我检查。”
“好。”林晚收拾东西，“谢谢你。”
“客气什么。”陈志远顿了顿，“对了，我表哥那篇文章，已经寄给省报了。他说大概半个月能有回音。”
林晚心跳快了一拍：“希望能被采用。”
“一定会的。”少年说得肯定。
从图书馆出来，夕阳西下。校园里的梧桐树在晚风里沙沙作响，像在说着什么秘密。
两人走到校门口，准备分开。陈志远忽然说：“林晚，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考什么大学？”
林晚愣了愣：“大学……我还没仔细想过。”
“现在想想也不晚。”陈志远看着她，“以你的成绩，再加把劲，考个本科没问题。如果能考上省城的大学，机会更多。”
省城……林晚心里一动。前世的她，连县城都没出去过几次。
“你呢？”她反问，“你想考哪里？”
“我想考北京。”陈志远说得很轻，但眼神坚定，“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学更多的东西。”
北京。这个词离林晚太远了，远得像天上的星星。
“真好。”她轻声说。
“你也可以的。”陈志远说，“林晚，你不该只困在这个小镇里。你的能力，你的眼界，应该去更大的地方。”
这话像石子投入心湖，荡起涟漪。
林晚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夕阳。金红色的光洒满街道，洒在行人身上，洒在这个她生活了十七年的小镇。
回家路上，她一直在想陈志远的话。大学，省城，北京……这些词在她脑子里盘旋，像一群不安分的鸟。
回到店里，王秀英正在教徐敏和王芳绣花。两个小姑娘学得很认真，针在布上起起落落，绣的是最简单的直线。
“姐回来了！”林晓从里屋跑出来，“今天怎么样？”
“还好。”林晚放下书包，“你们呢？”
“我作文进复赛了！”林晓兴奋地说，“老师说全县选五十篇，我排第三十八！”
“真棒！”林晚真心为妹妹高兴。
王秀英也笑着：“咱们家姑娘，一个比一个出息。”
晚饭时，林建民说起建筑队的事：“粮仓的地基打好了，明天开始砌墙。王队长说，我砌墙的手艺好，让我带两个徒弟。”
“爸，您悠着点。”林晚叮嘱。
“知道知道。”
吃过饭，林晚在灯下背英语单词。她按孙老师说的，一天十个，不多，但要记牢。每个单词，她都查字典，标音标，写例句。
abandon，放弃。
She never abandons her drea.（她从不放弃梦想。）
这个词她写得很用力。是啊，不放弃。无论多难，都不放弃。
背完单词，她又拿出数学竞赛的复习资料。陈志远整理的笔记很详细，她一道题一道题地做，遇到不懂的，就在旁边做标记，明天问他。
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弯弯的一牙，像谁的笑。
林晚放下笔，走到窗前。院子里，那丛蜡梅在月光下静静立着。三朵花已经谢了一朵，花瓣落在泥土里，但另外两朵还开着，香气淡了些，但依然在。
花开花落，是自然的事。
就像学习，有进步，也有挫折。
重要的是，一直在学，一直在往前走。
她想起陈志远说的大学，想起省城，想起北京。
那些地方太远了，远得像梦。
但梦有什么不好？有梦，才有方向，才有动力。
她回到书桌前，翻开英语课本。
/
一个一个音标，像一步步脚印。
慢慢走，总会走到想去的地方。
她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