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二，晨光穿透薄雾，洒在“晚秀坊”的门板上。
林晚推开门时，湿润的春风裹挟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墙角那棵老槐树不知何时爆出了米粒大的嫩芽，在晨光里泛着鹅黄的光泽。
“春天真的来了。”她轻声说。
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王秀英系着围裙走出来，手里拿着块湿抹布：“今天要和张老板签合同，东西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林晚转身接过母亲手里的抹布，开始擦拭柜台，“合同我昨晚又看了一遍，条款都清楚。他出机器和人工，咱们出设计和品控，利润六四分成。”
“他真愿意？”王秀英还有些不信。张老板那样的人，肯让出四成利？
“他看过展览的订单了。”林晚把抹布浸进清水桶，水声清脆，“昨天闭展前，咱们又接了八个定制，他那边一件都没有。现在是他求着咱们合作。”
王秀英点点头，眼神里仍有忧虑：“晚晚，妈不是不信你。只是人心难测，张老板那样的人……”
“妈，我知道。”林晚擦干手，握住母亲的手，“合同白纸黑字写着，违约要赔三倍。而且——”她压低声音，“陈志远表舅在工商所，会帮咱们盯着。”
这话让王秀英稍稍安心。她转身进厨房，锅碗瓢盆的声音很快响起。
林晚继续擦拭柜台。榆木的纹理在湿布下清晰起来，一道一道，像岁月的年轮。她想，做生意和这木头一样，要经得起打磨，也要守得住纹路。
“姐！”林晓从后院跑进来，书包还没背上，“今天放学我要带同学来店里，行吗？”
“几个？”
“五、六个吧。”林晓有点不好意思，“她们都想看看获奖的作品……”
“行，但别影响写作业。”林晚拍拍妹妹的肩，“去吧，别迟到。”
林晓高高兴兴地跑了。林曦也跟着跑出来，小辫子一跳一跳：“姐，我也要带同学！”
“你昨天不是带过了？”
“昨天是昨天的，今天是今天的！”小姑娘理直气壮。
林晚被逗笑了：“好，带吧。但只能周末，平时要写作业。”
“成交！”林曦伸出小拇指。
姐妹俩拉钩的当口，店门被推开了。陈志远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晨光在他身后镀了层金边。
“这么早？”林晚有些意外。
“来送个东西。”少年从书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我表舅让捎的，说是合同补充条款的范本，让你参考。”
林晚接过纸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文件，还有个硬壳笔记本，扉页上工工整整写着：经营日志。
“这是……”
“我表舅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陈志远摸摸鼻子，“做生意的事，都要记下来。赚了赔了，怎么赚的怎么赔的，记清楚了，以后少走弯路。”
林晚翻看笔记本，纸张厚实，格子整齐。她抬头看着少年：“替我谢谢你表舅。”
“嗯。”陈志远应了声，却没走，“那个……数学竞赛的复习资料，我整理了一份，下午给你。”
“好。”
两人一时无话。晨光从门缝漏进来，在地上投出长方形的光斑。破虏从后院溜达过来，蹭蹭陈志远的裤腿，又蹭蹭林晚的，然后趴在了光斑里，舒服地眯起眼。
“它倒是会找地方。”陈志远笑了。
“聪明着呢。”林晚也笑。
笑容还挂在脸上，街道那头传来自行车的铃声。张老板骑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过来，车把上挂了个黑皮包。
“林老板！”他老远就打招呼，声音洪亮。
林晚敛了笑，恢复平时那副沉稳模样：“张老板早。”
张老板支好车，拎着皮包走进来。他今天穿了身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堆着笑，眼睛却习惯性地在店里扫了一圈——像在估量价值。
“合同带来了？”林晚开门见山。
“带来了，带来了。”张老板从皮包里掏出几页纸，“按咱们说好的，我四你六。首批订单二十件手帕，十件围巾，三天交货。”
林晚接过合同，仔细看起来。条款确实按昨天谈的写的，只是在付款方式那里，张老板加了一条“货到付款”。
“这里要改。”林晚指着那条，“先付三成定金，交货付清。”
张老板脸色微变：“林老板，这不合规矩……”
“我的设计，我的花样，我的品控标准。”林晚抬眼看他，“张老板要是不放心，咱们可以再等等。”
这话里有话。张老板当然听懂了——等，就是等别人来合作。
“行，行，改！”他咬咬牙，“那就付三成定金。”
林晚拿出钢笔，在合同上修改条款，又让张老板在修改处按手印。做完这些，她才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式两份，各自收好。
“第一批花样在这里。”林晚从柜台下取出几张图纸，“手帕要梅兰竹菊四君子，围巾要云水纹。配色方案背面有，不能偏差超过一成。”
张老板接过图纸细看，眼睛渐渐亮了。他做机绣十几年，看得出这些设计的价值——传统花样，但构图新颖，配色大胆，市场上没有。
“好东西。”他由衷地说，“林老板，你真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林晚没接这话：“三天后我来验货。合格了，付尾款，签下一批。不合格，定金不退，合同作废。”
“明白，明白！”
送走张老板，店里安静下来。林晚把那本合同收进抽屉，锁好。钥匙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某种宣告。
王秀英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碗小米粥：“谈妥了？”
“妥了。”林晚接过粥，“妈，三天后您得跟我去验货。针脚密不密，线头齐不齐，您一眼就能看出来。”
“妈去。”王秀英在女儿旁边坐下，犹豫了一下，“晚晚，咱们这样……是不是太快了？”
“快？”林晚吹了吹粥面的热气，“妈，春天来了，万物都在长。咱们不快点，就被落下了。”
她喝了口粥，小米的香糯在嘴里化开：“展览得了奖，名声打出去了。现在每天都有新订单，光靠咱们几个人，做不过来。跟张老板合作，是把简单的活外包出去，咱们专心做精品，做定制。”
王秀英听着，慢慢点头。道理她都懂，只是心里还悬着——这日子变化太快，像坐船遇上了春汛，水涨船高，让人又喜又慌。
“妈，”林晚放下碗，“您还记得分家那天吗？”
王秀英脸色一白。怎么能不记得？那天的屈辱，像根刺扎在心里。
“那天咱们什么都没有，连口像样的锅都没有。”林晚握住母亲的手，“现在呢？咱们有店，有手艺，有人认咱们的东西。这才几个月？”
王秀英看着女儿的眼睛，那里面有火，有光，有她年轻时曾有过的、后来被生活磨灭的东西。
“妈信你。”她终于说，“咱们往前走。”
上午的生意比往常更忙。展览获奖的消息传开了，来店里的人络绎不绝。有看热闹的，有真心想买的，也有想来“取经”的同行。
林晚不藏私。有人问扎染技法，她就简单讲讲原理；有人问刺绣入门，她就推荐几本基础书。但问到关键处——比如某种特殊针法怎么绣，某种染料怎么配——她就笑笑：“这是我娘吃饭的本事，不外传。”
来人也就懂了，不再多问。
中午时分，林晓真带了六个同学来。都是十四五岁的姑娘，穿着蓝布学生装，辫子梳得整齐，进门时还有些拘谨。
“这就是我姐。”林晓介绍，语气里有小小的骄傲，“这是我们店。”
姑娘们好奇地打量着店内陈设。当看见墙上挂的获奖证书时，都发出了低低的惊叹。
“真是一等奖……”
“这绣画真好看。”
林晚端出准备好的枣糕，切成小块：“尝尝，我娘做的。”
姑娘们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尝了味道，眼睛都亮了。气氛轻松起来，她们七嘴八舌地问问题。
“林晚姐，你真的会英语？”
“跟外国人说话是什么感觉？”
“做生意难不难？”
林晚耐心回答。她讲外宾买绣品的事，讲怎么跟人谈价钱，讲记账的窍门。姑娘们听得入神，眼里有羡慕，也有向往。
“林晓，你姐姐真厉害。”一个圆脸姑娘小声说。
林晓挺起胸：“那当然！”
送走这群姑娘，林晓留下帮姐姐整理被翻乱的样品。她一边叠手帕一边问：“姐，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吗？”
“能。”林晚说得肯定，“而且会比姐做得更好。”
林晓笑了，笑容里有少女特有的明亮。
下午，陈志远如约送来数学竞赛的复习资料。厚厚的笔记本，每一页都写得工工整整，重点用红笔标出，难题有详细解析。
“这么多……”林晚翻看笔记，心里感动，“你花了多少时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志远轻描淡写，耳朵却有点红。
两人在柜台边讨论了几道题。陈志远的思路清晰，讲解深入浅出；林晚举一反三，常能提出新解法。讲到兴头上，两人头挨着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王秀英从后院出来，看见这一幕，脚步顿了顿，又悄悄退了回去。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林晚留陈志远吃晚饭，少年摇头：“还得回去给弟弟妹妹辅导作业。”
“那带几个包子走。”林晚不由分说，用油纸包了四个肉包子，“你表舅帮了忙，这是谢礼。”
陈志远接过包子，温热的触感透过油纸传到手心。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只说：“谢谢。”
“路上小心。”
“嗯。”
少年推着自行车走了。林晚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春风拂过，带来远处炊烟的味道。
“晚晚。”王秀英在身后唤她。
林晚转身：“妈？”
王秀英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饭好了。”
晚饭是白菜炖豆腐，加了一小碟腊肉——这是庆祝展览获奖特意买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听林晓说学校的事，听林曦背新学的诗。
林建民喝了口粥，忽然说：“今天我去粮站，碰见你大伯了。”
空气静了一瞬。
“他说什么了？”林晚问。
“没说什么，就是点点头。”林建民放下碗，“但我看他脸色不好，像是……憋着气。”
王秀英手里的筷子顿了顿。
林晚给父亲夹了块腊肉：“爸，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他们怎么样，跟咱们没关系。”
“我知道。”林建民叹气，“就是
林晚推开门时，湿润的春风裹挟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墙角那棵老槐树不知何时爆出了米粒大的嫩芽，在晨光里泛着鹅黄的光泽。
“春天真的来了。”她轻声说。
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王秀英系着围裙走出来，手里拿着块湿抹布：“今天要和张老板签合同，东西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林晚转身接过母亲手里的抹布，开始擦拭柜台，“合同我昨晚又看了一遍，条款都清楚。他出机器和人工，咱们出设计和品控，利润六四分成。”
“他真愿意？”王秀英还有些不信。张老板那样的人，肯让出四成利？
“他看过展览的订单了。”林晚把抹布浸进清水桶，水声清脆，“昨天闭展前，咱们又接了八个定制，他那边一件都没有。现在是他求着咱们合作。”
王秀英点点头，眼神里仍有忧虑：“晚晚，妈不是不信你。只是人心难测，张老板那样的人……”
“妈，我知道。”林晚擦干手，握住母亲的手，“合同白纸黑字写着，违约要赔三倍。而且——”她压低声音，“陈志远表舅在工商所，会帮咱们盯着。”
这话让王秀英稍稍安心。她转身进厨房，锅碗瓢盆的声音很快响起。
林晚继续擦拭柜台。榆木的纹理在湿布下清晰起来，一道一道，像岁月的年轮。她想，做生意和这木头一样，要经得起打磨，也要守得住纹路。
“姐！”林晓从后院跑进来，书包还没背上，“今天放学我要带同学来店里，行吗？”
“几个？”
“五、六个吧。”林晓有点不好意思，“她们都想看看获奖的作品……”
“行，但别影响写作业。”林晚拍拍妹妹的肩，“去吧，别迟到。”
林晓高高兴兴地跑了。林曦也跟着跑出来，小辫子一跳一跳：“姐，我也要带同学！”
“你昨天不是带过了？”
“昨天是昨天的，今天是今天的！”小姑娘理直气壮。
林晚被逗笑了：“好，带吧。但只能周末，平时要写作业。”
“成交！”林曦伸出小拇指。
姐妹俩拉钩的当口，店门被推开了。陈志远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晨光在他身后镀了层金边。
“这么早？”林晚有些意外。
“来送个东西。”少年从书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我表舅让捎的，说是合同补充条款的范本，让你参考。”
林晚接过纸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文件，还有个硬壳笔记本，扉页上工工整整写着：经营日志。
“这是……”
“我表舅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陈志远摸摸鼻子，“做生意的事，都要记下来。赚了赔了，怎么赚的怎么赔的，记清楚了，以后少走弯路。”
林晚翻看笔记本，纸张厚实，格子整齐。她抬头看着少年：“替我谢谢你表舅。”
“嗯。”陈志远应了声，却没走，“那个……数学竞赛的复习资料，我整理了一份，下午给你。”
“好。”
两人一时无话。晨光从门缝漏进来，在地上投出长方形的光斑。破虏从后院溜达过来，蹭蹭陈志远的裤腿，又蹭蹭林晚的，然后趴在了光斑里，舒服地眯起眼。
“它倒是会找地方。”陈志远笑了。
“聪明着呢。”林晚也笑。
笑容还挂在脸上，街道那头传来自行车的铃声。张老板骑着辆崭新的飞鸽牌自行车过来，车把上挂了个黑皮包。
“林老板！”他老远就打招呼，声音洪亮。
林晚敛了笑，恢复平时那副沉稳模样：“张老板早。”
张老板支好车，拎着皮包走进来。他今天穿了身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堆着笑，眼睛却习惯性地在店里扫了一圈——像在估量价值。
“合同带来了？”林晚开门见山。
“带来了，带来了。”张老板从皮包里掏出几页纸，“按咱们说好的，我四你六。首批订单二十件手帕，十件围巾，三天交货。”
林晚接过合同，仔细看起来。条款确实按昨天谈的写的，只是在付款方式那里，张老板加了一条“货到付款”。
“这里要改。”林晚指着那条，“先付三成定金，交货付清。”
张老板脸色微变：“林老板，这不合规矩……”
“我的设计，我的花样，我的品控标准。”林晚抬眼看他，“张老板要是不放心，咱们可以再等等。”
这话里有话。张老板当然听懂了——等，就是等别人来合作。
“行，行，改！”他咬咬牙，“那就付三成定金。”
林晚拿出钢笔，在合同上修改条款，又让张老板在修改处按手印。做完这些，她才签上自己的名字。
一式两份，各自收好。
“第一批花样在这里。”林晚从柜台下取出几张图纸，“手帕要梅兰竹菊四君子，围巾要云水纹。配色方案背面有，不能偏差超过一成。”
张老板接过图纸细看，眼睛渐渐亮了。他做机绣十几年，看得出这些设计的价值——传统花样，但构图新颖，配色大胆，市场上没有。
“好东西。”他由衷地说，“林老板，你真是这个。”他竖起大拇指。
林晚没接这话：“三天后我来验货。合格了，付尾款，签下一批。不合格，定金不退，合同作废。”
“明白，明白！”
送走张老板，店里安静下来。林晚把那本合同收进抽屉，锁好。钥匙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某种宣告。
王秀英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碗小米粥：“谈妥了？”
“妥了。”林晚接过粥，“妈，三天后您得跟我去验货。针脚密不密，线头齐不齐，您一眼就能看出来。”
“妈去。”王秀英在女儿旁边坐下，犹豫了一下，“晚晚，咱们这样……是不是太快了？”
“快？”林晚吹了吹粥面的热气，“妈，春天来了，万物都在长。咱们不快点，就被落下了。”
她喝了口粥，小米的香糯在嘴里化开：“展览得了奖，名声打出去了。现在每天都有新订单，光靠咱们几个人，做不过来。跟张老板合作，是把简单的活外包出去，咱们专心做精品，做定制。”
王秀英听着，慢慢点头。道理她都懂，只是心里还悬着——这日子变化太快，像坐船遇上了春汛，水涨船高，让人又喜又慌。
“妈，”林晚放下碗，“您还记得分家那天吗？”
王秀英脸色一白。怎么能不记得？那天的屈辱，像根刺扎在心里。
“那天咱们什么都没有，连口像样的锅都没有。”林晚握住母亲的手，“现在呢？咱们有店，有手艺，有人认咱们的东西。这才几个月？”
王秀英看着女儿的眼睛，那里面有火，有光，有她年轻时曾有过的、后来被生活磨灭的东西。
“妈信你。”她终于说，“咱们往前走。”
上午的生意比往常更忙。展览获奖的消息传开了，来店里的人络绎不绝。有看热闹的，有真心想买的，也有想来“取经”的同行。
林晚不藏私。有人问扎染技法，她就简单讲讲原理；有人问刺绣入门，她就推荐几本基础书。但问到关键处——比如某种特殊针法怎么绣，某种染料怎么配——她就笑笑：“这是我娘吃饭的本事，不外传。”
来人也就懂了，不再多问。
中午时分，林晓真带了六个同学来。都是十四五岁的姑娘，穿着蓝布学生装，辫子梳得整齐，进门时还有些拘谨。
“这就是我姐。”林晓介绍，语气里有小小的骄傲，“这是我们店。”
姑娘们好奇地打量着店内陈设。当看见墙上挂的获奖证书时，都发出了低低的惊叹。
“真是一等奖……”
“这绣画真好看。”
林晚端出准备好的枣糕，切成小块：“尝尝，我娘做的。”
姑娘们一开始还不好意思，后来尝了味道，眼睛都亮了。气氛轻松起来，她们七嘴八舌地问问题。
“林晚姐，你真的会英语？”
“跟外国人说话是什么感觉？”
“做生意难不难？”
林晚耐心回答。她讲外宾买绣品的事，讲怎么跟人谈价钱，讲记账的窍门。姑娘们听得入神，眼里有羡慕，也有向往。
“林晓，你姐姐真厉害。”一个圆脸姑娘小声说。
林晓挺起胸：“那当然！”
送走这群姑娘，林晓留下帮姐姐整理被翻乱的样品。她一边叠手帕一边问：“姐，我以后也能像你一样吗？”
“能。”林晚说得肯定，“而且会比姐做得更好。”
林晓笑了，笑容里有少女特有的明亮。
下午，陈志远如约送来数学竞赛的复习资料。厚厚的笔记本，每一页都写得工工整整，重点用红笔标出，难题有详细解析。
“这么多……”林晚翻看笔记，心里感动，“你花了多少时间？”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志远轻描淡写，耳朵却有点红。
两人在柜台边讨论了几道题。陈志远的思路清晰，讲解深入浅出；林晚举一反三，常能提出新解法。讲到兴头上，两人头挨着头，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
王秀英从后院出来，看见这一幕，脚步顿了顿，又悄悄退了回去。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林晚留陈志远吃晚饭，少年摇头：“还得回去给弟弟妹妹辅导作业。”
“那带几个包子走。”林晚不由分说，用油纸包了四个肉包子，“你表舅帮了忙，这是谢礼。”
陈志远接过包子，温热的触感透过油纸传到手心。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只说：“谢谢。”
“路上小心。”
“嗯。”
少年推着自行车走了。林晚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春风拂过，带来远处炊烟的味道。
“晚晚。”王秀英在身后唤她。
林晚转身：“妈？”
王秀英欲言又止，最后只说：“饭好了。”
晚饭是白菜炖豆腐，加了一小碟腊肉——这是庆祝展览获奖特意买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听林晓说学校的事，听林曦背新学的诗。
林建民喝了口粥，忽然说：“今天我去粮站，碰见你大伯了。”
空气静了一瞬。
“他说什么了？”林晚问。
“没说什么，就是点点头。”林建民放下碗，“但我看他脸色不好，像是……憋着气。”
王秀英手里的筷子顿了顿。
林晚给父亲夹了块腊肉：“爸，咱们过咱们的日子，他们怎么样，跟咱们没关系。”
“我知道。”林建民叹气，“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