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釜底抽薪-《重生八零,寒门逆袭到首富》

  纪录片的余温尚未散尽,财经报告的寒意已凝霜成剑,直指晚秀坊命门。

  “新艺基金”的战略合作发布会,高调定于省城艺术中心。邀请函撒遍业内,媒体造势汹汹。发布会前夜,预告海报流出:抽象化的刺绣纹样缠绕资本符号,标语醒目——“链接传统与未来,重塑非遗价值链”。

  青河暗流随之剧涌。协会突然宣布“刺绣行业原材料质量追溯系统”试点启动,首批试点单位正是几家“示范工作室”及“新艺工坊”合作点,宣称“保障品质,规范市场”。明眼人看出,这实为原料渠道的又一次收编与排他性管控。

  同时,一份精心撰写的“内参材料”悄然送达县、市有关部门。材料以“基层反映”口吻,列举晚秀坊“脱离行业指导、拒绝标准规范、与合作方关系紧张、可能造成非遗资源流失”等“问题”,并附上财经报告节选,论证“个体作坊模式局限性”。材料末尾,“恳请上级关注引导,避免优质非遗项目因个人意志偏离健康发展轨道”。

  三管齐下,舆论造势、行业排挤、行政施压,织成一张冰冷细密的网。

  祸不单行。南方美院顾老师紧急来电,声音难掩焦虑:“王老师,工作坊合作方之一临时变卦,声称接到‘更高层面建议’,要求重新评估与‘存在不确定性的个体传承人’合作的风险。我们正在极力协调,但时间恐怕……”

  原料、渠道、舆论、乃至外部学术合作,几乎所有通路都在被挤压、切断。晚秀坊如同风暴中的孤舟,四面浪涌。

  林家堂屋,灯光彻夜未熄。林建民一根接一根抽烟,愁容满面。林晚对着电脑,手指飞快敲击,整理材料,联络一切可能的人脉,试图寻找突破口,但回应寥寥。方律师远程分析:“对方手段在法律边缘游走,行业自治、质量标准、资源调配,都是难以直接指控的灰色地带。关键在于,能否证明其‘滥用支配地位’或‘恶意排除竞争’,这需要扎实证据和更高层面的介入。”

  王秀英没有参与讨论。她独自坐在《磐石》前,长久凝视。粗粝的绣面在灯光下沉默地矗立,每一道硬朗的线条都像是她内心困境的外化。忽然,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绣面一处极为复杂的、表现岩石风蚀孔洞的细节。那里用了几十种不同深浅的灰褐色丝线,以近乎破绣的“戳针”和“断丝”技法交错层叠,才营造出那种历经千年风雨侵蚀后的沧桑与空洞感。

  “他们断我的线,堵我的路,想把我逼进他们的模子。”她低声自语,手指感受着丝线粗粝的质感,“可他们忘了,石头最硬的地方,不是实心,是这些被风掏空、又被时间填满的窟窿眼。”

  她眼中猛地闪过一道光。

  “晚晚!”她蓦然转身,声音清亮,“把纪录片里,关于《磐石》创作理念和那段‘为什么’的采访,截成最简短的片段!还有,把省非遗调研组杨主任肯定‘多样性’的讲话片段也截出来!”

  林晚虽不明所以,但立刻照办。

  王秀英又看向林建民:“他爸,明天一早,你去市里,不,直接去省城!找最大、最热闹的数码广场或者文创街区,租个小摊位,不用卖东西,就把《磐石》挂起来!旁边用个大屏,循环播放我刚说的那两个片段!再印些最简单的说明,就写‘青河晚秀坊王秀英新作《磐石》,及创作自述’。”

  “这……这是要干啥?”林建民愣住了。

  “他们开他们的发布会,讲他们的产业价值链。”王秀英嘴角勾起一丝近乎锋利的弧度,“咱们不去吵,不去闹。咱们就去人多的地方,把这幅石头,和石头里的话,杵在那儿!让路过的人自己看,自己听,自己琢磨!”

  她看向林晚,眼神灼灼:“你不是认识些网上写文章的朋友吗?把咱们的困境,不用添油加醋,就平实写出来:原料被控、合作受阻、标准挤压、资本围猎。配上《磐石》的高清图和创作自述。不攻击谁,就陈述事实。然后,找机会,把省里那份‘内参材料’的影子,透一点出去。”

  林晚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意图:跳出对方设定的战场(行业、资本、行政),直接将核心矛盾(个体创造力与标准化垄断、手艺灵魂与资本空壳)以最直观、最感性(作品 自述)的方式,抛给更广大的公众和舆论。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招,也是手艺人对“内容”力量的终极信任——相信真正的价值,能穿透一切包装与话术,直抵人心。

  “妈,这招太险了!可能会彻底激化矛盾!”林晚心跳如鼓。

  “矛盾早就激化了。”王秀英声音平静,“他们抽我的薪,是想把我这口锅里的火灭了。那我就把这口锅,连同里面这块啃不动的石头,一起端到大街上去!让所有人都看看,这火是怎么灭的,这石头,又是什么成色!”

  破晓时分,林家三口分头行动。林建民怀揣家里仅剩的现金和卷好的《磐石》,奔赴省城。林晚彻夜未眠,撰写文章,联络渠道。王秀英则平静地收拾行装,将几件最重要的工具和未用完的赵成业的线包好——南方美院的工作坊,她决定按原计划去。哪怕只有一线可能。

  就在林建民在省城人流如织的“创艺天地”广场角落,略显笨拙地挂起《磐石》,支起屏幕循环播放那段充满力量的采访片段时,“新艺基金”的发布会正在镁光灯下高潮迭起。

  与此同时,一篇题为《一块“石头”的困境:当非遗遭遇资本与标准之网》的长文,悄然出现在几个颇具影响力的文化类自媒体平台。文章以《磐石》为引,平实叙述晚秀坊近年遭遇,配图震撼,王秀英的采访语录直击人心。文章并未指名道姓,但业内人士一眼便能看透所指。

  两幅画面,在省城的不同空间,同时上演:一边是光鲜亮丽、高谈阔论“价值链重塑”的资本盛宴;一边是朴素直白、沉默矗立却振聋发聩的“石头”自白。

  反差,本身就是最锐利的刀锋。

  发布会尚未结束,敏锐的记者已嗅到不同寻常的气息。有人悄悄离场,直奔“创艺天地”广场。网络上的文章开始被悄悄转发、评论,如同暗夜中悄然蔓延的星火。

  风暴并未平息,但风向,似乎开始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偏移。

  王秀英坐上南下的火车,窗外景物飞逝。她闭上眼睛,指尖仿佛还能触摸到《磐石》上那些粗粝的丝线。

  釜底抽薪?那便让所有人都看看,被抽走的薪火之下,那口锅里炼出来的,究竟是灰烬,还是……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