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林家村-《天啊,人怎么能这么贱》

  这就是原主之前生活的村子吗?林渔看着村口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有些不敢相信。

  记忆里原主残留的碎片里,确有老樟树与晒谷场的影子,可眼前的景象,比那些模糊的印象更显清苦。

  村口的石板路坑洼不平,被马蹄踏得愈发零碎,缝隙里嵌着干枯的草屑。

  几棵老樟树虽枝繁叶茂,树干上却布满虫蛀的孔洞,树下的晒谷场只是片夯实的黄土地,边缘长着半人高的杂草,显然许久没怎么用过。

  不远处的茅草屋顶低矮破旧,好些地方铺着的茅草已经发黑、漏出了缝隙,得用树枝勉强撑起,才不至于塌下来。

  有土坯垒成的院墙塌了半截,露出里面简陋的泥土地面,几只鸡在墙根下刨食,旁边堆着的柴火也少得可怜。

  方才路过的妇人,身上的粗布衣裳洗得发白,打了好几块颜色不一的补丁,竹篮里的野菜也只装了小半篮。

  风里除了泥土与青草的气息,还隐约混着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烟火焦味——

  那是村民们舍不得多用柴火,把饭焖得半焦的味道。

  她下意识地松了松攥紧的缰绳,指节的泛白慢慢褪去,心里却泛起一阵涩意。

  原主便是在这样贫瘠的土地上长大的,那些她赖以支撑的念想,底色原来这般清苦。

  村口的动静早惊动了闲散的村民。

  几个坐在老樟树下编竹筐的老汉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纳鞋底的妇人也放下了针线,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渔身上。

  “这姑娘……瞧着怎么这么面熟?”一个老汉眯起浑浊的眼睛,用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人,声音压得很低。

  “可不是嘛,那眉眼……像极了老林家的丫头。”

  另一个人接话,眼神里满是疑惑,“可老林家的念丫头,不是早就没了音讯吗?”

  “是林念?”有人小声确认,却没人敢上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林渔和她身后的护卫之间打转——那些护卫身着劲装,腰佩利刃,身姿挺拔,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随从。

  这样的阵仗,与林家村的穷苦破败格格不入,也让村民们心里犯了嘀咕,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连原本好奇打量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拘谨。

  有个年轻些的媳妇想上前问两句,刚抬步就被身旁的婆婆拉住了,婆婆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示意:

  “别莽撞,先看看。”

  林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认得的是林念,是那个在这片贫瘠土地上长大的姑娘,而不是如今被护卫簇拥着的自己。

  这份熟悉里藏着对旧人的念想,这份陌生里,是身份悬殊带来的距离。

  村民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带着浓重乡音的村话像一串模糊的音符,林渔只能捕捉到零星几个字眼,大多听得云里雾里。

  她不愿再多生枝节,转头对护卫吩咐:

  “你们在此等候,我独自进去看看。”

  话音落,她便迈开步子,缓缓踏入了村子。

  脚刚踩上村口那片熟悉的黄土地,脑海里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原主林念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断断续续,却带着真切的温度。

  她停在大榕树下,粗糙的树干触手可及。

  记忆里,年幼的林念常常攥着半块干硬的窝头,一个人蹲在树根旁,

  用小树枝逗弄着爬过的蚂蚁,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连风都带着暖意。

  顺着记忆的牵引往前走,不远处一道塌了半截的土坯墙映入眼帘。

  她忽然想起,林念曾和村里的伙伴们在这里玩“躲猫猫”,

  她总爱缩在墙后最隐蔽的角落,看着伙伴们焦急寻找的样子偷偷发笑,

  直到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才在母亲的呼唤声中恋恋不舍地离开。

  再往前走几步,是一口老井。

  井沿被岁月磨得光滑,记忆里,林念总跟着母亲来这儿挑水,

  她力气小,便捧着个小瓦罐,费力地从井里舀水,溅得满身都是水珠,母亲嗔怪的责骂里却藏着笑意。

  井边的石板上,似乎还留着她当年坐着晒太阳的痕迹。

  路边一间低矮的茅草屋,墙根下堆着些枯枝。

  林念曾在这儿帮隔壁的张奶奶剥玉米,张奶奶会塞给她一颗糖,那点甜,是她童年里难得的滋味。

  林渔站在原地,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一景一物,那些零碎的记忆渐渐拼凑成一幅鲜活的画面。

  原来林念的人生,也曾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绽放过如此生动的微光。

  忽然,两个模糊的身影在记忆里愈发清晰,伴随着细碎的声响钻进脑海——

  是养父林长顺扛着锄头归家时,粗布衣裳摩擦的窸窣声;

  是养母周翠花在灶台前忙碌,木勺碰撞铁锅的叮当声。

  林念总爱扒着厨房的门框,看周翠花往冒着热气的锅里撒一把野菜,

  雾气氤氲中,周翠花会回头瞪她一眼,声音却软乎乎的:“小馋猫,再等会儿,粥熬稠些给你盛。”

  而林长顺从地里回来,再累也会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野枣,塞到她手心里,粗粝的手掌蹭得她脸颊发痒。

  紧接着,一个扎着羊角辫、蹦蹦跳跳的小身影也闯了进来,是妹妹林杏儿。

  记忆里的林杏儿总爱跟在她身后“姐姐、姐姐”地喊,手里攥着半截啃剩的玉米,会大方地掰给她一半。

  她们曾一起在田埂上追蝴蝶,林杏儿跑得太快摔在泥里,哭着扑进她怀里,两人顶着满脸泥巴回家,被周翠花笑着骂“两个泥猴”;

  也曾在冬夜里挤在一张破床上,听林长顺讲山里的故事,林杏儿缩在她怀里,暖乎乎的呼吸拂过她的脖颈。

  那些画面带着烟火气与暖意,和眼前村子的贫瘠形成了奇妙的重叠。

  林渔的心轻轻颤了颤,原来支撑林念长大的,从不是富足的生活,而是养父母藏在粗茶淡饭里的疼惜,是妹妹跟在身后的依赖。

  林渔顺着记忆里模糊的路线往前走,脚下的土路弯弯曲曲,

  路过几间相似的茅草屋,她都凭着零碎的印象摇了摇头。

  直到看见那棵歪脖子的老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