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你占据了我的身体-《天啊,人怎么能这么贱》

  后半夜,困意终于压过了心头的酸涩,林渔趴在冰凉的书桌上浅浅睡去,却坠入了一场没有尽头的寒梦。

  梦里没有庭院的桂香,只有漫天卷地的黄沙,风裹着沙砾打在脸上,疼得人睁不开眼。

  她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衫,

  正缩在林家村村口那棵枯树下,怀里紧紧抱着半块发霉的红薯。

  姑娘的头发枯黄打结,冻得发紫的手指反复摩挲着红薯皮,却舍不得咬下一口——那是她三天里唯一的食物。

  “为什么是你?”突然,姑娘的声音在风中炸开,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渔猛地抬头,对上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那是原主的灵魂,

  正飘在离她三尺远的地方,透明的身影被风沙吹得不停晃动,却死死盯着她,

  “凭什么你能住在暖和的屋子里,闻着桂花香,记着她的喜好?而我只能在这里挨饿受冻,连家都回不去!”

  原主的声音越来越响,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林渔的心里。

  周围的场景开始变换,她看见原主在寒冬的夜里,只能蜷缩在漏风的柴房里,盖着破旧的草席;

  看见她为了换一口吃的,顶着烈日在地里干重活,手心磨出了血泡也不敢停;

  看见她望着远处镇上的方向,眼里满是对家的渴望,却连迈出村子的力气都没有。

  “那是我的家,我的身体,我的人生……”

  原主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她伸出手,想要触碰林渔,指尖却穿过了她的肩膀,

  “你偷走了我的一切,你甚至不知道我有多想念院里的桂花树,多想吃一次我外祖母做的蜜饯……”

  林渔想开口解释,想道歉,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看着原主眼底的绝望,看着那些自己从未经历过的苦难,愧疚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梦里的风更冷了,卷起地上的沙砾,打在她的身上,每一下都像是在为原主鸣不平。

  她双腿一软,跪倒在黄沙里,泪水混着沙砾滑落,却怎么也洗不掉心底的歉意。

  黄沙忽然掀起一阵狂澜,将原主的身影卷得更高,她透明的裙摆下,竟露出了几道狰狞的疤痕——

  那是从前在林家村被地主家恶犬咬伤的旧伤,是为了抢半块窝头被其他乞儿打的新痕。

  “你看啊,”原主的声音带着哭腔,指尖划过那些疤痕,

  “这些疼,你一次都没受过。可我受这些苦的时候,你正坐在暖炉边,喝着外祖母煮的热茶,对不对?”

  林渔的目光被那些疤痕钉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她想摇头,想否认,却看见梦境又换了场景:

  原主蹲在河边,就着刺骨的冰水搓洗一大盆粗布衣服,冻裂的手背渗出血珠,一碰到水就疼得发抖;

  她缩在破庙里,听着外面的狼嚎,把唯一的薄毯裹得更紧,却还是冷得牙齿打颤;

  甚至有一次,她发高烧晕倒在路边,醒来时发现怀里的红薯被人抢走,只留下满地踩烂的薯泥——

  那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我也想闻桂花,也想有人记得我的喜好,”

  原主飘到林渔面前,眼眶里滚出透明的泪珠,落在黄沙上瞬间消失,

  “可我连活下去都要拼尽全力。你占据我的身体后,有没有哪怕一次,想起过我还在受苦?”

  林渔终于忍不住发出呜咽,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清晰地看见原主背后,缓缓浮现出庭院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桂花树。

  梦里的桂花没有香气,只有枯黄的花瓣簌簌落下,像在为原主的遭遇哀悼。

  原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透明的身体突然开始变得稀薄,声音也弱了下去:

  “我快散了……可我还没回去过……还没吃过一次桂花蜜饯……”

  风更急了,黄沙迷了林渔的眼,等她再睁眼时,

  原主的身影已经只剩一道淡淡的虚影,正朝着桂花树的方向飘去,嘴里还在喃喃:

  “那是我的家……我的树……”

  林渔疯了似的伸手去抓,却只抓住一把冰冷的黄沙,掌心被沙砾磨得生疼,

  就像原主曾受过的所有苦难,都通过这疼痛,刻进了她的骨血里。

  她瘫坐在地上,任由黄沙将自己掩埋,心底的歉意再也压不住,

  化作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空旷的梦境里回荡,却再也唤不回那个受苦的灵魂。

  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没散在风里,脚下的黄沙忽然开始下陷,林渔像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坠入一片更深的黑暗。

  等视线再清晰时,她竟站在了熟悉的庭院里——可这里没有半分暖意,

  青砖地结着薄冰,桂花树的枝桠光秃秃的,连一片枯叶都没有,只有寒风卷着碎雪,往她衣领里灌。

  原主的虚影就停在桂花树下,正伸手去够光秃秃的枝桠,指尖穿过冰冷的树干,留下一串透明的涟漪。

  “我能想象到以前花开的时候,母亲会搬个小凳子,外祖母帮她递竹篮,花瓣落在头发上,她就笑像个小桂花精……”

  原主的声音轻得像雪,却每一个字都砸在林渔心上,

  “可现在树枯了,我也回不去了。”

  林渔看着她单薄的虚影,忽然想起自己昨天还在这院里摘了片枯叶子,随手丢在石阶上——

  那时她只觉得秋意浓,却从没想过,这片土地上,曾有个灵魂把这里当成唯一的归宿。

  她想上前,脚却像被钉在冰砖上,动弹不得。

  这时,原主忽然转过身,眼底的绝望里多了丝哀戚:

  “我不怪你占了我的身体,可我好怕……怕以后再也没人记得,我也爱过这棵树,也盼过有人为我做桂花蜜饯。”

  话音刚落,原主的虚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寒风一点点吹散。

  林渔终于挣脱了束缚,跌跌撞撞地冲过去,却只抱住一团冰冷的空气。

  她跪在桂花树下,双手死死抠着结冰的土地,指甲缝里渗出血,混着融化的雪水往下淌。

  “我记着!我帮你吃桂花蜜饯!我帮你守着这棵树!”

  她哭喊着,可回应她的只有风声,还有树枝上积雪坠落的“簌簌”声,像极了原主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