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回去再说-《天啊,人怎么能这么贱》

  “往……往左边拐!”刘瞎子喘着气喊,“那里有……有岔路!”

  陈京依着他的话拐进条更窄的山道,脚下忽然踢到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低头一摸,竟是只绣着桃花的布鞋,鞋面上沾着干了的泥,看着像是姑娘家穿的。

  “这是……”

  “是……是上个月失踪的那个,穿红裙的……”刘瞎子的声音发颤,“她们都被……被藏在溶洞里……”

  话音未落,身后的火把光已经追了上来。

  陈京架着刘瞎子跑得更快,山道尽头忽然透出片开阔的亮光——竟是村口那片熟悉的竹林。

  “快到了!”他咬着牙加速,竹林里的风带着草木的清气扑过来,吹散了满身的血腥和雾气。

  他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鸡叫,一声接着一声,在晨雾里格外清亮。

  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灯笼的光该灭了,林渔该去菜地里摘豆角了。

  他弯腰捡起那只绣桃花的布鞋,攥在手里,布料粗糙,却带着点说不清的温热。

  “回去再说。”他扶起刘瞎子,往村子里走。

  晨光漫过竹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像谁在悄悄铺开一条路。

  晨光漫过竹梢时,陈京扶着刘瞎子终于踏上了村口的青石板路。

  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亮,每一步踩上去都带着潮湿的凉意,像踩在浸了水的记忆里。

  张老伯的院门虚掩着,檐角的铜铃被晨风吹得轻响,

  叮咚声在寂静的村口荡开,又被远处竹林里的鸟鸣轻轻接住。

  门轴上的红漆剥落了大半,露出底下暗沉的木色,像谁用指甲反复刮过的旧伤疤。

  陈京刚要抬手敲门,就见张老伯挎着空菜篮从里面走出来,发梢还沾着点草叶。

  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裤脚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想来是今早去后山摘菜时被荆棘勾的。

  张老伯看到陈京带着刘瞎子回来时一惊,手里的菜篮“哐当”一声撞在门柱上,空篮子晃了晃,几根漏网的马齿苋掉在地上。

  他慌忙弯腰去捡,手指却在触到菜茎的瞬间停住,转而警惕地环顾四周:

  东边的晒谷场空着,西边的老槐树底下只有几只刨土的鸡,晨雾还没散尽,远处的田埂上连个鬼影都没有。

  可他还是不放心,又踮脚往村外的方向望了望,

  直到确认那条蜿蜒的小路被晨雾遮得严严实实,才松了口气,拽着两人往院里走。

  “你们……”张老伯反手带上门,铜铃又叮铃响了一声,他这才看向陈京,

  目光先落在陈京渗着血的裤脚——那道伤口还在往外浸血,

  把深色的裤子洇出一片暗沉的红,裤脚沾着的泥点混着血渍,看着触目惊心。

  他又移到刘瞎子被捆得发红的手腕上,那圈红痕像道烧红的铁圈,连带着指节都肿着,

  “出什么事了?老刘的手怎么回事?”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刚好被人追杀。”

  陈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脚,血已经半凝住了,结成暗红的痂,

  “对方用的是麻绳,捆得挺紧。我救他的时候跟人打了一架,被石头划了下,没事。”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裤脚的血渍骗不了人——

  那伤口绝不是“划了下”那么简单,倒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豁开了道口子。

  刘瞎子一直没说话,直到这时才猛地挣开陈京的手,拐杖在地上顿得邦邦响:

  “别扯这些没用的!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查那些姑娘的事?”

  他的声音发哑,带着被砂纸磨过的糙意,可每个字都像淬了冰,

  “我早就说过,那乱葬岗不能去,你们偏不听!现在好了,把祸事引到村里来了!”

  “乱葬岗?”张老伯的脸“唰”地白了,手里的菜篮“啪”地掉在地上,这次他没再捡,只是盯着刘瞎子,嘴唇哆嗦着,

  “老刘,你……你去过那地方?”

  刘瞎子冷笑一声,浑浊的眼珠转向张老伯的方向,虽然看不见,却像能穿透人的皮肉,直看到骨头里:

  “我瞎了眼,可耳朵没聋。三年前的清明,我去给我那早夭的娃上坟,走岔了路摸到了乱葬岗。

  那天也是这么个雾蒙蒙的早晨,我听见那片松树林里有人哭,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哭得跟猫叫似的,细细的,飘在风里……”

  他说着,忽然停住了,喉结上下滚动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当时吓得腿都软了,想跑,可脚像被钉在地上。就听见有个姑娘喊‘娘,救我’,还有人喊‘别烧我’……那声音听得真真的,绝不是风声!”

  陈京的心猛地一沉。

  “您后来为什么再也没提过?”陈京追问,“那些哭声,您看清是谁了吗?”

  “看清?我一个瞎子怎么看清?”刘瞎子的拐杖又在地上顿了下,

  “我当时摸着爬回来的,到家就发了高烧,烧得说胡话。等醒过来,我想跟村长说,可我婆娘按住我,说我是撞了邪,让我别瞎说。

  没过几天,村东头的王老五就来我家,放下二斤红糖,说‘老刘啊,有些事看见了当没看见,听见了当没听见,对谁都好’。”

  他哼了一声,“我知道他是替谁来的。从那以后,我就把嘴闭得严严实实,可那些哭声,夜夜在我耳朵里响!”

  张老伯的脸已经白得像纸,他背过身去,手撑在院墙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墙头上的牵牛花被他的动作震得抖了抖,掉下来两朵紫色的花,落在他脚边。

  “王老五……早就不在了。”张老伯的声音闷闷的,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去年冬天在河里捞鱼,被冲走了,尸首到现在都没找到。”

  陈京看向刘瞎子:“您被捆起来的时候,听见那些人说什么了吗?”

  刘瞎子沉默了片刻,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晨光从院墙上爬进来,落在他脸上,把他眼角的皱纹照得清清楚楚,每道褶子里都像是藏着陈年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