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原主的身世-《天啊,人怎么能这么贱》

  这是林姑娘。陈京将林渔往前带了半步,令牌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

  从今日起,她的户籍由大理寺直管。

  师爷慌忙将卷宗抱在胸前,连声称是,额角沁出的冷汗却顺着下颌滴在卷宗封皮上。

  穿过迂回的回廊,林渔的视线突然被墙上的告示吸引。

  泛黄的纸张边角卷起,通缉令上赫然印着人贩子苏二娘的画像,

  只是画像旁多了行朱批:已伏法,其党羽三日内押解进京。

  林渔的指尖抚过墨迹,恍惚间又听见醉仙楼坍塌时那声轰鸣。

  雕花木门在吱呀声中洞开,暖炉腾起的白雾裹着宣纸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林渔却觉得后颈发凉。

  当值老吏布满老茧的手指拂过户籍册泛黄的纸页,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在她眼前晕成模糊的光斑。

  “林家村...”老吏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在冀州最西边,走上三月的脚程翻过青崖山就到了”

  陈京察觉到她的僵硬,伸手轻轻扶住她颤抖的肩膀。

  林渔却突然蹲下身,将脸埋进小黄狗蓬松的毛发里。

  温热的泪水渗进柔软的绒毛,一年多来积压在心底的惶惑突然决堤——

  原来她不是无根的浮萍,原来这个陌生世界里真的有片土地,曾孕育过与她共享躯壳的灵魂。

  “能...能看看详细记录吗?”她的声音闷在小狗颈间,带着破碎的哽咽。

  老吏有些为难地看向陈京,见他点头示意,才小心翼翼地翻开户籍册内页。

  霉斑点点的纸面上,“林念”两个字让林渔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阿念...这是她在梦里反复听见的名字。

  无数个深夜,她都被相同的梦境纠缠:

  一个扎着红头绳的小女孩赤着脚在溪边奔跑,身后传来妇人焦急的呼唤。

  此刻她终于明白,那不是梦,是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

  “她...还有家人吗?”林渔手语比划的同时攥紧披风下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老吏苍老的声音带着一丝怜悯:“这里记着,父亲林长顺,母亲周翠花,还有个妹妹叫林阿杏...”

  他的手指突然顿住,“只是这记录停在三年前,后面批注着‘举家失踪’。”

  “失踪?”陈京的眉头皱起。

  老吏叹了口气,从抽屉里翻出泛黄的案卷:

  “那年青崖山突发山崩,山下好几个村子都被埋了。林家村离得近,衙门派人去找,只挖出半扇烧焦的木门...”

  林渔的耳边嗡嗡作响,眼前浮现出漫天黄土吞噬村庄的画面。

  怪不得,怪不得那日那对自称是她“爹娘”的夫妇见到她时眼神躲闪——

  他们分明是认出了她颈后的朱砂痣,想借着她失忆冒领官府的抚恤金!

  “我要去林家村。”她突然站起身,眼神坚定得让陈京有些吃惊。

  黄狗也跟着站起来,汪汪两声像是在附和。

  老吏慌忙摆手:“使不得啊姑娘!那地方早成了乱葬岗,连守山的猎户都不敢靠近!”

  “我必须去。”林渔手语比划完后抚摸着户籍册上斑驳的墨迹,仿佛能触到原主曾经的温度,

  “就算只找到一块墓碑,我也想替阿念,替那个没来得及长大的姑娘,磕个头。”

  陈京沉默片刻,伸手取下墙上的佩剑:“我陪你去。不过要等开春雪化,青崖山的雪最是吃人。”

  他转头吩咐老吏:“把林家村相关的案卷都誊抄一份,明日送到陈府。”

  回到陈府时,暮色已漫过屋檐。

  林渔蜷缩在暖阁的藤椅上,案头摊开的誊抄案卷被烛火映得明明灭灭。

  林长顺,周翠花,林阿杏,

  她反复摩挲着这些名字,指甲在宣纸上留下浅浅的凹痕。

  小黄狗趴在脚边,偶尔发出几声低鸣,却始终暖不了她发凉的指尖。

  陈京端着药碗推门而入,见她盯着案卷出神,轻声道:大夫说你受了寒,把这碗姜汤喝了。

  林渔机械地接过碗,滚烫的姜汤顺着喉咙滑下,却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

  她突然手语比划:陈京,你说...阿杏的魂魄,会不会还困在林家村?

  剑穗在陈京腰间轻轻晃动,他在矮凳上坐下,目光落在她泛白的指节上:

  若真有魂魄,她该是希望有人记得她。

  烛芯突然爆出一朵灯花,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微微摇曳,你能替她寻回身世,或许就是最好的告慰。

  深夜,林渔被熟悉的梦境惊醒。

  这次画面不再模糊——扎红头绳的小女孩背着竹篓,在开满野菊的山坡上奔跑。

  身后传来妇人的笑骂:阿念,当心摔着!把新鞋弄脏了看娘不打你!

  小女孩咯咯笑着回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嘴。

  那笑容刺痛了林渔的眼睛,她猛地坐起身,发现枕巾已被泪水浸透。

  此后的日子里,林渔开始收集原主可能用过的物件。

  她在集市上寻到和梦里相似的红头绳,又照着老吏描述的样式,绣了个歪歪扭扭的荷包。

  每当夜深人静,她就对着这些物件说话,像是在和原主隔空对话:

  阿念,我去了醉仙楼,救出了好多和你一样的姑娘。

  阿念,陈京教我识字了,我现在能看懂户籍册上你的名字。

  春日的风裹着细雪残屑掠过陈府飞檐,林渔望着枝桠间零星飘落的桃花,忽觉掌心刺痛。

  那截殷红的勒痕蜿蜒在虎口,像条蛰伏的小蛇——正是系在包袱上的红头绳留下的印记。

  小黄狗叼着半片落英扑到她脚边,绒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你要走了吗?

  清冽的女声惊碎了凝滞的空气。林渔转身时,正撞见穆婉倚在月洞门框上的身影。

  少女的月白襦裙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发间别着的木簪是染坊做工剩下的边角料,倒也衬得眉眼愈发清瘦。

  明日一早出发。林渔蹲下身替小黄狗掸去雪粒,绒毛蹭过掌心的红痕,泛起细微的麻痒,

  想去青崖山看看。

  穆婉缓步走近,绣着并蒂莲的鞋面碾碎了满地桃影。

  自醉仙楼那场变故后,她鲜少露出这般欲言又止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