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下一程,向南-《月与鸢尾的伴行诗》

  古龙的落幕因何而起?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或许连龙们自己也不知道。

  时间带走了一切,你没法说什么是亘古永恒的,哪怕是深埋在地下,最坚硬的矿石,不也被人类的矿镐所惊醒了吗?

  璀璨的文明或许总会在某个节点迎来不可避免地终结,事物的自然规律如此,人能做的只有顾好自己。

  墨本托向这位前辈奉上最高的敬意,她确实不再需要出现在古老群山之巅了。他只是觉得,家乡的人们会很高兴看到这古老的守护者。

  “我已经安稳许久了,孩子,很多时候,不是太愿意走动。”

  亚库姆安格斯自己无所谓,她早就不是年轻时候那个富有表现欲望,渴望底下万众敬仰的龙,年岁越长,就越是能够理解那群黑龙。

  不是说对其它生物的恶趣味,而是心态,困了就去睡觉,睡醒了随便找点儿乐子,心烦了喉咙痒就吐息。

  很安稳。

  “我明白了,前辈。”

  墨本托多说不了什么,能见到这位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她有自己钟意的生活,这样很好。

  “那么,我们就先告辞了,女士。”

  亚库姆安格斯点点头

  “这附近有一伙儿人也在朝这里赶,我也得回镇子里。”

  “是其他的旅人?”

  “看样子不是,他们更像赏金猎人。”

  亚库姆安格斯挥出一张留影,克里斯一眼就看到了上面的塔吉莱特。

  “唉我艹......咳咳,那不是那吟游诗人吗?”

  墨本托好悬把一句习惯性的脏骂憋回去,肘了肘一边的克里斯。

  “是你们的朋友?”

  “算不上,女士,只是些......麻烦事。”

  “听上去可不太好。”

  亚库姆安格斯收回留影,她今天已经在人前显露一回了,这还是十几年来的第一次。宝石龙总会想要保有一点儿神秘感,让自己在镇子里作为人类活动的时候能够听到那些旅人的话题,这很有趣,她从来乐得于此。

  克里斯只感觉塔吉莱特会带来麻烦,他一丁点儿也不想要跟对方撞上。

  “确实不太好,我们便先走了,女士。”

  “祝愿你的旅途一切顺利——哪怕它不会有最开始预想的结果。”

  祝福总是美好的。

  你可以轻易的给出祝福,它在人的口中廉价又昂贵,但也总能够给别人带去温暖。

  哪怕只是一句客套话,语言的力量也终究能在人心里留下影子。人们往往不介意为彼此献上一句祝福。

  哪怕它只是一种习惯。

  克里斯和墨本托在告别了宝石龙之后就离开了洞穴,他们拐到一处小山上,在大树下暂且歇息。

  “这次确实值得!”

  墨本托很激动,他高兴的双手都在空中挥舞,略显滑稽的给克里斯展示着自己那强烈的情绪。但很快他就又沉寂下来。

  克里斯的收获可不怎么样。

  “怎么了,墨托?”

  看着沉寂下来的墨本托,克里斯不免有些纳闷,刚才还那么高兴的大个子转变太快了。

  “我........啊,就是,你这边怎么说?”

  墨本托想不出什么很好的措辞,对方很平静,他才敢将这种话随随便便的问出来。

  “坦白来说。”

  克里斯安静一会儿,他看向树梢,阳光从树叶的层层遮蔽中透过来,碎在身上。

  “我不知道,墨托,我很久之前就不知道。”

  “你不是说,自己想找齐那些图纸吗?”

  旅者摇摇头,他此刻也没有对同伴隐瞒什么。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认可墨本托这么一个朋友。

  “我从踏上旅程的一开始就不认为我能够搜集齐,我离开家乡,或许有很多个原因,因为期望能够像姐姐一样来一场冒险,应承教授的话去看看世界上的东西,探寻穆恩沙敦为何默默无名的原因.......亦或者寻找我父亲的手稿。”

  “这些都不重要,墨托,从来都不重要,我很早之前其实就已经可以跟自己说——我只是想出来见证什么。”

  “那,你想见证什么?”

  墨本托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同伴了,他根本不知道克里斯离开家乡这么久的理由到底为何。

  时不时有叶子从树枝上脱离,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泥土接纳它们,万千落叶铺成地毯,散发出独有的味道。也许是香味,也许是腐烂的臭味。

  “我不知道,墨托。”

  克里斯平静的说。

  “我从来都不知道。”

  墨本托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其实压根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他应该更拐弯一些,跟克里斯聊聊下一步要去哪里。

  “抱歉,墨托,把话题拉回来吧。”

  看出了这单,克里斯摆手换个话题,他们两个人谁都没办法给出答案,就不应该在这上面停留。

  “我想去西边。”

  墨本托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忐忑,他瞄着克里斯的表情。旅者讨厌麻烦,而西边正在经历战火,是他最不想要接触的。

  克里斯果然摇摇头。

  “你知道西边不太平,墨托。”

  “呃......主要是,那里跟巨龙山脉更近。”

  “我们已经见到一条巨龙了。”

  “对,但是......哎呀,我其实更想跟龙打一架,幼龙。”

  墨本托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让克里斯无奈的只能扶住额头。

  “你应该好好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墨托。”

  “抱歉抱歉......”

  看着面前纠结的同伴,克里斯不免叹一口气。

  他还不想要回去,至少不是现在,他总要给自己定下一个目标。

  “南边怎么样。”

  “南边?”

  墨本托抬起头,他小小的高兴了一下,因为克里斯还没有打算就这么打道回府,面前的旅者似乎真的跟他说的一样,并不是很在意手稿能否集齐。

  “对,那里有飞龙。”

  克里斯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简陋的地图,给南方标记了一只飞龙脑袋。

  “同样也是龙,而且你不是没有机会狩猎它们。”

  “听上去.......也还行吧。”

  墨本托最终点头。

  飞龙也是龙,也会吐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