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独坐龙椅-《九野风云》

  棫阳宫那口巨大的铜钟突然响了二十四声,代表最高等级戒严,一般只有国都被破、君主遇刺或天子身亡才会如此示警。

  从上到下,人心惶惶。

  正在棫阳宫值班的官员大惊,不约而同地从值房涌向大殿。

  谁敲的警钟?发生了什么事?

  大殿正门紧闭,赶来的官员越来越多。殿内当值的太监和宫女是被嬴景赶出来的,被官员团团围住,推来搡去,你一言我一语,却一问三不知。

  “今日当值的最高官员是谁?”人群中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沸腾的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好巧不巧,当值的正是太子妃孟少棠的父亲,相国孟集。

  所有人齐刷刷望向孟集,并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毫无疑问,众望所归,他要去叫门。

  孟集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父亲的葬礼上,太子妃孟少棠来过,嬴景的特使常公公也来过。面对两个权势滔天的人,他一旦选错,立刻万劫不复。

  孟集深呼吸,拍打着大门。

  “陛下,陛下!”

  没有人回应。

  他回望一眼,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他只好继续拍打,并逐渐加大了力度。

  “陛下,陛下!”

  砰砰砰,孟集发现居然被他拍出了一条门缝。

  犹豫再三,他屏住呼吸,用力一推。

  吱呀一声,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众人齐齐往里望去。

  嬴无垢抱着嬴景,坐在冰冷的地上。

  嬴景的身体已经和地面一样冷了,身下一大滩血。

  “大王!”

  孟集一马当先,飞奔过来。

  “大王!大王!”众臣哭喊着,争先恐后,鱼贯而入。

  “大王,您怎么了呀?”孟集悲愤大喊,“殿下,这是在怎么回事?”

  “叶孤鸿!”嬴无垢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行刺了父王!”

  众人面面相觑。

  “殿下可曾负伤?”

  “他也向我出了一剑,我没有武器,以石砚格挡,被刺中肩膀。”

  “快宣太医、快宣太医。”众人一阵喧哗。

  “殿下机智,当无大碍。”孟集继续问道,“他人呢?”

  “不知道。他刺了我一剑之后便夺门而出。凭借他对宫中的熟悉,可能已经跑了。”

  “棫阳宫立刻落锁,咸阳关闭大门,只进不出!”孟集站起身来,“不能让此贼逃脱,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回来!”

  有的朝臣心中存疑,堂堂首席剑师,怎么会行刺自己的大王?不过要打消这样的疑虑,也需要叶孤鸿当堂对质,所以先把他找出来,也没什么不妥。

  “殿下,大王遇难,人心惶惶,不论是追查凶手,还是处理朝政,都需要一个主心骨。殿下,您亲政多年,应该站出来,为国分忧。”

  看着一脸坚毅的孟集,嬴无垢心中大定。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作为百官之首的相国,只要他在这个时候坚定地支持自己,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相国,父王遭难,作为儿臣未能及时保驾,惭愧之余,亦是心乱如麻,无心理政了。朝政上的事情,就全权拜托给你了。”

  “既如此,老臣就僭越了。”孟集转过身子,面对百官,朗声说道,“大王不幸蒙难,奉太子圣谕,本人不才,代为主持大局。各部堂官不得惊慌,各回值房处理手头上的事。棫阳宫立刻落锁,剑客、阵师等各大供奉全部出动,捉拿叶孤鸿,保护王室宗亲。各位请回,接下来,只需按照太子教令行事即可。”

  众人各自散去,殿内只剩嬴无垢和孟集两人。

  孟集沉默半晌,低声说道,“殿下节哀。事发突然,要把军权抓在手里。萧泰向来只归大王节制,还有几个宗亲,对上次献俘之事大为不满,只怕也会闻风而动。”

  “你说要怎么办?”

  “萧泰在骊山锐士营,统练新军,距咸阳最近。若是他起兵逼宫,联合宗亲闹事,对殿下大为不利。不如把白铁铮调回锐士营,以防不测。”

  “不用了。萧泰那里,我早有安排。”

  孟集心中一紧。原来所有的事,他早就算好了。但凡不按他的计划走,自己恐怕也活不到今晚。

  “相国大人放心,从现在开始,除了相国的官职不变,加封太师,兼宗正卿,食邑两千户。”

  孟集跪了下来,“谢殿下。”

  “丧仪的事情,也由你来主持,要尽快入土为安,反正他的吉壤三十多年前就开始修建了,正好用上。”

  “喏。”

  “让白铁铮主持军务,统领禁军,节制天下兵马。我把用人的大权交给你,怎么把他放到那个位置上,是你的事。”

  “喏。殿下放心。”

  “你的儿子,孟、孟……”

  “孟少楠。”

  “对,孟少楠,二十多的男人,还没有军功,只怕不妥。把黑龙骑缺个副统领,让他去吧。等黑龙骑全员满编之后,再担任正统领。交代他几句,在军中,一定要好好学。真把他放出去打仗,要能打胜仗,那就有数不清的恩典。反过来,军法无情。”

  “喏。”

  “你觉得哪些人对我有威胁,想办法全部除掉。动作要快,迟则生变。你就是把咸阳城的人都杀绝了,我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孟集的身子顿时矮了三分,低声说道,“殿下放心,老臣心中有数。”

  等孟集也出去之后,嬴无垢厌恶地把嬴景的尸体推到一旁。

  大殿终于空无一人。

  嬴无垢缓缓起身,拖着染血的衣袍,走向那张至高无上的龙椅。窗台投下的光影在地面交错,像无数双试图拽住他衣角的手。他抬脚碾过那些光影,靴底沾着的血在玉阶上留下暗红印记。

  “父王,您看,”他回头对着嬴景说道,“最后还是我来了。”

  龙椅比想象中硬。

  嬴无垢皱眉调整坐姿,手指抚过扶手上盘绕的金龙。龙鳞硌着他的掌心,这种细微的痛感让他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他的目光移向御案,黑檀木案几上,一方大玺静静躺在明黄缎垫上,玺纽五龙交缠,在烛火中泛着幽光。

  嬴无垢的呼吸停滞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