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趣味发票与笑林盟约-《姑苏笑哈哈》

  周五清晨六点,程浩是被手机银行到账的牧羊鞭声吵醒的——这次的鞭声格外响亮,因为金额后面跟着四个零:68,000.00元,人民币。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脑袋再次精准地撞上床架——东厢三的这个坑,大概要陪他到地老天荒。

  “钱到了!”他冲进院子,差点撞上正在晨练的金阿婆——老太太在打太极,动作比林墨还标准。

  “年轻人,稳重。”金阿婆缓缓收势,“钱到了是好事,但你看你,头发像鸡窝,衣服扣子都扣错了。”

  程浩低头,发现自己把睡衣穿反了,标签在外面。

  七点,所有人聚集在听雨轩,围着那张瑞士银行转账截图,像围观外星生物。

  “六万八,”林墨推了推眼镜,“但汉斯补充了使用要求:每笔支出必须开具合规发票,且每张发票需附一个与支出内容相关的笑话或趣味说明。”

  程浩瞪眼:“发票配笑话?这什么操作?”

  苏小满已经打开邮件:“汉斯说,这是‘笑哈哈基金’的特色,要让财务报表也变得有趣。例如,买水泵的发票可以附笑话:‘为什么水泵不爱说话?因为它一直在循环播放。’”

  程浩:“……”

  王思然难得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这要求其实很有创意。我可以帮忙设计发票模板,但要先确定第一笔支出是什么。”

  “活水系统的材料!”程浩兴奋,“今天就去采购水泵、水管、防水材料……”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挖土机的轰鸣声——王思然联系的水利施工队提前到了,队长是个光头大叔,嗓门比挖土机还响:“老板!在哪挖?!”

  于是上午八点,藕园陷入了挖土机、七个老太太的评弹声、程浩算账的哀嚎三重奏中。

  ---

  上午九点,第一场危机爆发。

  施工队在池塘东侧开挖,计划埋设第一条主水管。挖到半米深时,铁锹“铛”一声碰到了硬物。

  “石头?”光头队长趴下看,“不对……是石碑!”

  众人围过去。泥土下露出一块青石板,表面刻着字。林墨和王思然小心地清理浮土,石板渐渐露出全貌——长约一米,宽半米,上面刻着工整的楷书,标题是:

  《笑林盟约》

  下面是十二个签名,按圆形排列,像钟表刻度。程浩一眼认出几个:苏清河、沈绣(沈阿婆本名)、周文渊、李师傅(得月楼李师傅的父亲李德福)、金玉兰(金阿婆)、赵秀珍(赵阿婆)……

  “这是……”苏小满蹲下细看,“1980年立春,于藕园。我们,十二笑林友,在此盟誓:以笑传文,以乐守园。无论天涯海角,藕园永为笑林之根。若违此誓……罚做最难吃的包子一百笼,喂于发誓者自食。”

  落款日期:1980年2月4日。

  “四十三年前。”林墨计算,“二爷爷出国前五年。”

  沈阿婆被金阿婆扶着走过来,看到石碑,愣住了。她的手抚过“沈绣”两个字,指尖微颤。

  “我想起来了……”她轻声说,“那年立春,清河说要搞个仪式。我们十二个人,在这池塘边,对着月亮发傻誓。他还真刻了碑。”

  “可为什么埋起来?”程浩问。

  周老先生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因为第二天,街道办来说私刻石碑违规,要我们铲掉。清河舍不得,就半夜埋了,说‘等以后有缘人挖出来’。”他走过来,看着石碑上的名字,眼神悠远,“十二个人……现在还在姑苏的,只剩五个了。”

  石碑上另外七个名字,有的后面标着“赴沪”、“赴京”,还有三个标着“远游”——二爷爷就是其中之一。

  金阿婆忽然说:“阿绣,你还记得盟誓时,每人要讲个笑话吗?你讲的那个,把老王笑得滚进池塘。”

  沈阿婆难得脸红:“别提了。”

  赵阿婆接话:“清河讲得最烂,但声音最大。他说‘为什么藕园的锦鲤胖?因为它听的笑话多,笑多了就胖’。”

  众人想象那个画面,都笑了。石碑在晨光中泛着微光,像凝固的笑声。

  光头队长挠头:“老板,这还挖不挖?碑挡着管道线路了。”

  王思然检查后说:“石碑可以整体移出,不影响施工。但需要专业文物迁移技术。”

  “移!”程浩拍板,“移到听雨轩门口,当藕园新景点——‘笑林盟约碑’!”

  ---

  上午十点,第二场危机接踵而至。

  程浩带着林墨和王思然去建材市场采购,第一站是水泵店。老板推荐了一款静音节能泵,价格三千八。

  “开票。”程浩豪气挥手。

  老板开好发票递过来:“发票要写什么单位?”

  “藕园文化传播有限公司。”程浩说完,想起什么,“等等,发票要附笑话对吧?”

  老板愣住:“什么笑话?”

  程浩解释了半天。老板听完,脸皱成苦瓜:“我卖水泵三十年,没听过这种要求。”

  “那您现编一个?”程浩恳求。

  老板憋了五分钟,憋出一句:“为什么水泵总单身?因为它只会吸水,不会吸心。”

  程浩:“……”

  林墨默默记下:“第一个笑话,评级:冷。”

  王思然补充:“但符合要求。”

  第二站,水管店。老板娘更绝,听明白要求后,从柜台下翻出一本《笑话大全》,翻了十分钟,指着一条:“这个行不行?‘水管对水说:你别老往低处流,也往高处走走。水说:那你倒是给我压力啊!’”

  程浩扶额:“行……吧。”

  第三站,防水材料店。老板是个年轻人,一听要求眼睛亮了:“这个我会!‘防水涂料为什么自信?因为它脸皮厚,水都渗不透!’”

  程浩已经麻木了:“开票吧。”

  一上午采购下来,程浩手里攒了七张发票,附赠七个冷笑话。林墨严谨地建立台账,把发票和笑话一一对应录入系统。

  回藕园的路上,程浩坐在三轮车里,翻着那些笑话,突然说:“你们发现没,这些笑话虽然冷,但都跟买的东西有关。水泵的笑话关于吸水,水管的关于压力,涂料的关于防水……”

  “这说明商家认真对待了要求。”王思然说,“虽然结果有点滑稽。”

  林墨推眼镜:“从心理学角度,这种非常规要求可能增强了商家对交易的记忆点。三个月后回访,他们大概率还记得‘那个要笑话的怪人’。”

  程浩苦笑:“我们真成笑林了,走哪都是笑话。”

  ---

  下午,第三场危机悄然降临——周老先生失踪了。

  午饭时,沈阿婆皱眉:“书呆呢?他说去买红纸写请柬,两个小时了。”

  电话打不通,消息不回。程浩骑车去周老先生常去的文具店,老板说:“周老师?早上来过,买了红纸和毛笔,还说要去趟邮局。”

  邮局工作人员回忆:“周老先生寄了个包裹,地址是……太湖西山岛,明月湾村。”

  “太湖?”程浩懵了,“他去那么远干什么?”

  回到藕园,众人正着急,苏小满在周老先生房间发现一张字条,压在砚台下:

  “我去找最后一件礼物。莫担心,婚礼前必回。若回不来……婚礼照办,礼物在藕园最高的地方。——文渊”

  “最高的地方?”程浩环顾藕园,“假山?屋顶?树?”

  藕园最高的是那棵老桂花树,但爬上去看过了,什么都没有。

  沈阿婆盯着字条,沉默良久,突然说:“让他去。他有他的固执。”

  金阿婆拍拍她:“书呆一向靠谱,肯定给你备大礼呢。”

  话虽如此,但少了一个重要人物,婚礼筹备的气氛还是蒙上一层阴影。

  ---

  下午三点,石碑迁移完成。

  专业团队小心翼翼地把“笑林盟约碑”移到听雨轩门口,清洗干净后,字迹清晰可见。十二个名字围成一圈,中间刻着笑林图案——简笔的笑脸,但细看,每个笑脸表情都不同:有的咧嘴大笑,有的捂嘴偷笑,有的笑得眼泪直流。

  老太太们围着石碑,指指点点:

  “这是我签的,那时候字多秀气!” “老王这个签名最丑,他当时喝多了。” “清河的签名最大,占地方,他总爱出风头。”

  苏小满忽然发现石碑背面还有字——之前被泥土覆盖没看见。清理后,露出几行小字:

  “盟约补充条款:若后世有缘人见此碑,请代我等完成三件事: 一、集齐十二笑林友之信物(每人一件,藏于园中各处)。 二、于碑前大笑十二声,每声需不同调。 三、以笑林之名,助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完成之日,碑底有礼。 ——十二笑林友共立,1980年立春”

  程浩读完,眼睛亮了:“任务来了!第一,集齐十二件信物;第二,在碑前笑十二声;第三,帮一对有情人……这不就是阿婆和周爷爷吗?我们已经在了!”

  “所以,”林墨分析,“我们已经在完成第三件事。第一件事需要寻找信物,第二件事看似简单但需设计不同的笑。”

  王思然检查碑底:“确实有暗格,但需要触发机关。可能完成三项任务后自动开启。”

  “信物……”沈阿婆思索,“清河那家伙,肯定到处藏东西了。”

  金阿婆说:“我的信物是个绣花针包,上面绣了‘笑’字。当年盟誓时,我说要是谁违背盟约,我就用这针扎他。”

  赵阿婆:“我的是把剪线头的小剪刀,刻了我名字。”

  “所以每人都留了件随身物品?”程浩兴奋,“二爷爷藏东西最在行,我们找!”

  于是下午的藕园,变成了寻宝游戏场。老太太们凭着四十三年前的记忆,提供线索:

  · 金阿婆的针包可能藏在绣架附近(但藕园原来的绣架早没了)

  · 赵阿婆的剪刀可能埋在桂花树下(但树周围挖过很多次了)

  · 李德福(李师傅父亲)的信物是把炒勺,他说“藏灶王爷看得见的地方”(可厨房翻修过)

  找了半天,一无所获。

  程浩累瘫在石碑旁:“四十三年了,东西早没了吧?”

  “不一定。”林墨调出藕园三维模型,“如果二爷爷参与藏匿,可能会利用建筑结构中的永久性空间。比如……”他放大模型某处,“东厢房梁上的暗格,我们还没检查过。”

  “上房揭瓦?”程浩头皮发麻,“王同学,这合规吗?”

  王思然正在研究碑文,头也不抬:“如果是为了保护性发掘文物,且有专业监督,可以。但得写申请。”

  程浩眼前浮现出文书工作的海洋,决定暂时放弃。

  ---

  傍晚,第四场危机——元宝罢工了。

  自从上午石碑挖出后,元宝就不往池底叼东西了。它安静地浮在水面,眼神(如果鱼有眼神的话)忧郁,对程浩撒的鱼食爱答不理。

  “它怎么了?”苏小满担心,“是不是施工吓到了?”

  林墨观察:“鱼类行为异常可能因为环境变化、水质变化或生理原因。但施工区域离它常活动的东北角较远,水质检测也正常。”

  程浩蹲在池塘边:“元宝,你想要什么?新玩具?更好的鱼食?”

  元宝甩了甩尾巴,沉入水底。

  沈阿婆走过来,看了会儿,突然说:“它可能在想清河。”

  众人愣住。

  “动物有灵性。”沈阿婆轻声说,“石碑挖出来,清河的名字在上面,它感觉到了。”

  像是印证她的话,元宝又浮上来,这次它嘴里叼着个东西——不是旧物,是一片新鲜的荷叶,荷叶上放着颗小石子,石子上用红漆点了个点。

  “这什么意思?”程浩不解。

  林墨拍照分析:“荷叶象征夏天,红点可能代表……太阳?或者位置标记?”

  王思然忽然说:“太湖石。太湖产的石头常有天然红纹。周老先生去的是太湖西山岛……”

  程浩猛地站起来:“元宝在告诉我们周爷爷的位置?不对,它怎么知道?”

  没人能回答。但元宝放下荷叶和小石子后,又恢复了活跃,开始愉快地吃鱼食,仿佛完成了什么任务。

  ---

  晚上,程浩开始整理发票和笑话,准备给汉斯发第一份支出报告。

  七张发票,七个笑话。他想了想,在报告末尾加了段话:

  “尊敬的基金委员会: 随附首期支出票据及笑话。虽然笑话很冷,但每个商家都认真对待了。这让我们觉得,笑哈哈基金不仅在支持我们,也在让更多人参与到‘制造欢乐’这件事中来——哪怕只是开票时憋个笑话。 今日在园中挖出1980年‘笑林盟约碑’,上有十二位前辈的签名。我们正在努力完成他们留下的任务。等完成那天,会邀请各位视频观礼。 PS:我们的锦鲤元宝今天表现异常,可能也在思念某个远方的老朋友。 ——藕园笑哈哈团队”

  发送前,他把报告给其他人看。苏小满眼睛红了:“写得真好。”

  林墨点头:“情感真挚,数据清晰。”

  王思然难得微笑:“我奶奶要是看到,一定又哭又笑。”

  报告发出去了。夜里十一点,程浩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石碑、失踪、发票笑话、罢工的元宝和神秘的荷叶信号……

  他觉得二爷爷就像个编剧,死了还在遥控剧情。而他们,是舞台上即兴发挥的演员,不知道下一幕是什么,但知道结局一定是笑着的。

  窗外,月光照在听雨轩门口的石碑上。十二个名字泛着微光,像十二双含笑的眼睛,注视着这个他们曾发誓要守护的园子,和园子里正在发生的新故事。

  程浩忽然不担心周老先生了。

  那个“藕园最高的地方”,也许不是物理高度,是别的什么。

  而元宝叼来的荷叶和石子,大概是二爷爷教的——他连锦鲤都训练成了传信员。

  “真是个……”程浩笑着闭上眼睛,“不让人省心的老头。”

  梦里,他看见十二个年轻人围在池塘边,对着月亮大笑。笑声很响,穿越四十三年时光,落进今天的藕园。

  而元宝的祖奶奶——一条小小的金色锦鲤,在池塘里吐着泡泡,把那些笑声一个个接住,藏进水底。

  等着有一天,有人把它们捞起来,晾在月光下。

  然后,继续笑。

  ---

  (第二卷·第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