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笑声的传承-《姑苏笑哈哈》

  九月的苏州,秋意初显。“姑苏第一锅”的开心相声角已经办了四周,场场爆满,成了苏州城新的文化地标。这晚演出结束后,林墨和程浩收拾场地时,发现观众席上落了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是普通的软皮本,但翻开后,两人都愣住了——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是关于二爷爷相声的分析和感悟。字迹工整,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笑点分析”“语言技巧”“文化内涵”...

  “这是谁的?”程浩翻到扉页,上面用娟秀的字写着:“苏州大学文学院·民俗文化研究课题·林正清相声艺术研究·记录人:苏晓晓”。

  “是个大学生。”林墨说,“应该是来做课题研究的。得还给她。”

  他们按照笔记本里夹着的借书卡信息,联系上了苏晓晓。第二天下午,一个戴眼镜、扎马尾的女生匆匆赶来。

  “对不起对不起!”苏晓晓连连道歉,“我昨晚听得太入神,走时忘拿了。这本笔记对我很重要,是我硕士论文的基础材料。”

  林墨把笔记本还给她,好奇地问:“你在研究我爷爷的相声?”

  苏晓晓点头,眼睛发亮:“是的!林正清先生的相声艺术非常特别,他是少数将南方评弹细腻婉约与北方相声爽朗幽默成功融合的艺术家。更难得的是,他在瑞士期间的创作,开创了跨文化相声的先河...”

  她滔滔不绝地讲了十分钟专业分析,林墨和程浩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程浩忍不住打断:“等等,你说我二爷爷是...开创者?”

  “当然!”苏晓晓从背包里拿出几份复印资料,“您看,这是六十年代初的学术期刊,已经有学者研究他的‘新苏州相声’。这是八十年代瑞士汉学界的评论,称他是‘文化幽默的使者’。可惜他后来转行行医,相声作品不多,留下的录像资料更少...”

  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更亮了:“对了!我爷爷说,他年轻时听过林先生的现场表演!我爷爷叫苏文彬,以前是苏州曲艺团的琴师。”

  林墨和程浩对视一眼。这世界真小。

  周六下午,苏晓晓带着她爷爷苏文彬老先生来到了“姑苏第一锅”。苏老先生已经八十多岁,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走路还需要孙女搀扶。

  一进店,苏老先生就盯着墙上的二爷爷照片看,久久不语。然后轻声说:“正清兄...好久不见。”

  在二楼的相声角,苏老先生坐在前排,看着舞台上二爷爷的巨幅照片,开始讲述半个多世纪前的往事。

  “1962年,我十八岁,刚进曲艺团当学徒。正清兄二十二岁,已经是团里的台柱子。”苏老先生的声音缓慢而清晰,“他那时候就爱创新。传统相声都是两个人说,他偏要一个人说,叫‘单口相声’。团里老师傅反对,说没这规矩。他说:‘规矩是人定的,就能改。’”

  “后来他的单口相声火了。为什么?因为他说的都是老百姓身边的事——买米要粮票,挤公交像打仗,邻里间的趣事...观众听着亲切,笑着笑着,生活的苦就淡了。”

  苏晓晓在旁边补充:“我论文里写了,林爷爷的相声有鲜明的‘平民性’和‘时代性’,这是他能打动人的关键。”

  苏老先生继续:“正清兄最特别的是,他相声里有悲悯。说一个吝啬鬼的故事,最后会加一句:‘他也不容易,三年自然灾害过来的。’说一个官僚作风的段子,最后会说:‘希望他们能多为百姓想想。’”

  “后来他要改行学医,团里所有人都反对。团长说:‘正清啊,你是相声的好苗子,放弃了可惜。’他说:‘团长,相声治心,医术治身。我想身心都治。’”

  说到这里,苏老先生眼眶红了:“他走那天,我们全团送他。他给我们每人说了一段相声,说是‘临别礼物’。给我的那段是关于琴师的,说琴师弹错音,就说‘这是创新’;观众喝倒彩,就说‘这是知音难觅’。把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程浩递上纸巾。苏老先生擦了擦眼睛,笑了:“没想到几十年后,还能听到他的相声,看到他的照片。真好。”

  林墨问:“苏爷爷,您还记得他那些相声的具体内容吗?”

  “记得一些。”苏老先生想了想,“最有名的是《粮票历险记》,讲一个人粮票丢了,到处借粮,遇到的各色人物。还有《公交风云》,讲挤公交的趣事。还有《邻里之间》,讲那个年代邻里互帮互助的温暖...”

  苏晓晓插话:“爷爷,您能把这些回忆录下来吗?这对我的研究,对林爷爷的艺术传承,都太重要了!”

  苏老先生点头:“好。我老了,记性不好了,但关于正清兄的事,我记得清楚。”

  从那天起,苏老先生每周都来“姑苏第一锅”三次,在相声角里回忆和复述二爷爷的相声。苏晓晓录音、录像、做笔记,林墨和程浩也在旁边听。

  有时候,苏老先生记不全了,就即兴补充。他说:“正清兄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介意。他说过,相声是活的,每个人都可以添加自己的理解。”

  最精彩的是,苏老先生不仅回忆,还表演。虽然八十多岁了,但一拿起折扇,一开口,那个神采飞扬的年轻琴师仿佛又回来了。他模仿二爷爷的语调、动作、表情,惟妙惟肖。

  有一次,他表演《粮票历险记》里的一段:

  “粮票丢了,急啊!先找邻居老张:‘张哥,借我二两粮票,下月还你。’老张说:‘正清啊,不是不借你,我家粮票也不够啊。这样,我借你一两,你再找别人凑凑。’”

  “又找同事小王:‘王同志,帮帮忙。’小王说:‘林同志,我粮票是够,但我媳妇管得严。这样,我偷偷给你半两,别说是我给的。’”

  “凑来凑去,凑了一两半。回家路上想,这一两半够吃几天?正想着,看见路边有个小孩哭。问:‘小朋友,哭什么?’小孩说:‘我粮票丢了,回家要挨打。’”

  “我一听,心里那个滋味啊。自己粮票丢了知道急,小孩粮票丢了不更急?咬咬牙,把凑来的一两半粮票给了小孩:‘拿着,回家别挨打。’”

  “小孩不哭了,看着我:‘叔叔,那你呢?’我说:‘我...我再想办法。’”

  “回到家属院,邻居们知道了这事。老张送来二两:‘正清,我想了想,我家其实还有富余。’小王送来一两:‘我跟我媳妇说了,她同意了。’其他邻居也送,你半两我一两...最后凑了五两,比丢的还多。”

  苏老先生表演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轻声说:“正清兄说,这就是那个年代——大家都不富裕,但心是暖的。”

  台下观众静默片刻,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人在擦眼泪,有人在微笑。

  表演结束后,一位老先生站起来说:“这段相声我记得!1963年我在人民剧场听过,林正清先生说的。那时候我才二十岁,听完后,我把省下的粮票给了更困难的同学。林先生教会我们,笑过之后,还要有行动。”

  苏晓晓把这些都记录下来。她的论文题目从《林正清相声艺术研究》扩展成了《笑声的力量:林正清相声艺术的传承与影响》。她采访了更多听过二爷爷相声的老人,收集了更多故事。

  一个月后,苏晓晓带来了她的初步成果:一份详细的二爷爷相声作品目录,包括已知的和根据回忆复原的,共四十二段;一份采访录音集,记录了二十三位老人的回忆;还有她自己写的分析文章。

  “林爷爷的相声,最大的特点是‘笑中带泪,泪中带笑’。”苏晓晓在相声角里做报告,“他从不为了笑而笑,他的笑背后有关怀,有思考,有希望。”

  “比如《公交风云》,表面上是挤公交的趣事,实际上是讲在那个资源匮乏的年代,人们如何互相体谅、互相帮助。《邻里之间》表面是家长里短,实际上是讲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他在瑞士期间的创作更了不起。《在瑞士的苏州人》表面是文化差异的笑话,实际上是文化理解的桥梁。《中西医对话》表面是专业对比,实际上是不同文明的对话。”

  “我认为,林爷爷的艺术和精神,在今天依然有价值。在这个压力大、节奏快的时代,我们更需要这种有温度的幽默,更需要笑过之后的思考和行动。”

  报告结束后,林墨找到了苏晓晓:“苏同学,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做一件事吗?”

  “什么事?”

  “把我爷爷的相声整理出来,出版成书,配上二维码,扫描可以看表演视频。还要在学校、社区做巡回展演,让更多人看到、听到。”林墨顿了顿,“更重要的是,培养新一代的‘林正清式’相声演员——不只要会说笑话,还要有关怀,有思考,有温度。”

  苏晓晓眼睛亮了:“我愿意!这是我的梦想!”

  程浩补充:“我们还可以办‘正清杯’校园相声大赛,鼓励年轻人创作有意义的幽默作品。”

  柳如烟也加入进来:“本小姐负责赞助!场地、服装、道具,包在我身上!”

  孟云卿微笑:“在下可为每段相声撰写解说,阐释其文化内涵。”

  周大虎挠头:“俺不懂相声,但可以维护秩序,保证演出安全!”

  一个计划渐渐成型:以“姑苏第一锅”为基地,以苏晓晓的研究为基础,以苏老先生的回忆为线索,重建和传播二爷爷的相声艺术。不只是怀旧,更是创新——让这种有温度的幽默在新的时代继续发光。

  十月初,第一期“正清相声传承班”开班了。学员有大学生、社区老人、甚至还有几个中学生。老师是苏老先生和几位老艺术家,苏晓晓做助教,林墨和程浩做后勤。

  第一堂课,苏老先生说:“正清兄教过我,说相声要先学会三件事:第一,观察生活;第二,理解人;第三,有爱心。没有这三样,说得再溜,也只是耍嘴皮子。”

  他让学员们去菜市场、公交站、公园,观察人们的生活,记录有趣的事,更重要的是——理解那些事背后的情感。

  学员们带回来的观察记录五花八门:菜市场讨价还价的大妈,其实是为了省下钱给孙子买玩具;公交车上让座的学生,自己其实腿脚不便;公园里下棋争吵的老人,其实是几十年的老朋友...

  苏老先生点头:“这就对了。看到了笑点,更看到了笑点后面的人。正清兄的相声之所以动人,就是因为里面都是活生生的人。”

  课程进展得很顺利。学员们不仅学习表演技巧,更学习如何创作有温度的作品。他们创作了关于外卖小哥、关于网课学生、关于社区志愿者的新段子,虽然稚嫩,但真诚。

  十一月底,传承班举办了第一场汇报演出。观众除了亲友,还有苏州曲艺界的前辈、大学的教授、社区的居民。

  演出很成功。学员们表演了二爷爷的经典段子,也表演了自己的新作。最感人的是一群中学生表演的《我们的老师》,讲的是疫情期间网课的故事,笑点密集,但结尾温暖:“老师说,屏幕隔开了我们,但隔不开关心。我们说,老师,等疫情过去,我们要给您说段相声,把您逗笑。”

  演出结束,一位曲艺界的老前辈上台,感慨地说:“我看到了林正清先生的传承。不只是艺术的传承,更是精神的传承——那种对生活的热爱,对人的关怀,对笑声的信念。”

  那天晚上,林墨在日记里写道:“今天,我真正理解了爷爷。他的一生,无论是说相声还是行医,无论是做菜还是整蛊,核心都是一样的——用他的方式,让世界多一点温暖,多一点笑声。而现在,这种精神正在传递给更多的人。”

  窗外,苏州城的灯火温暖而安静。而在“姑苏第一锅”这个小店里,一场关于笑声的传承正在进行。从二爷爷到苏老先生,从苏老先生到年轻学员,从苏州到瑞士,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

  毕竟,真正的传承不是复制,是生长;不是保留,是创新;不是结束,是开始。而二爷爷林正清,用他的一生播下的笑声种子,现在正在更多人的心中生根发芽,开出新的花朵,结出新的果实。

  这些花朵和果实,会继续播撒种子,继续传递笑声,继续温暖世界。而这一切,都始于几十年前,一个年轻相声演员的信念:“让世界多笑声,少哭声。”

  现在,这个信念正在成为现实。在苏州,在苏黎世,在所有被二爷爷感染的地方,笑声正在传递,温暖正在蔓延。而这,就是最好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