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的夜晚，小城的年味渐渐淡去，只剩下零星几声鞭炮和沿街商铺尚未撤下的红灯笼，提醒着春节的余韵。廖凡站在自家窗边，看着楼下街道零星的车灯，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颜薇已于下午带着担忧和不舍，在徐敏和陈娇的陪同下先行返回了蓉都。临行前，她反复叮嘱他要小心，每天必须报平安。送走她后，一种混合着思念、决心和些许不安的情绪，在廖凡心中萦绕。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王凌的电话。铃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王凌惯有的、带着点慵懒睡意的声音：“喂，凡哥？”
“凌哥，晚上有空吗？出来坐坐，吃个烧烤？”廖凡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常。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是王凌干脆的回应：“行啊，老地方？”
“嗯，老地方，半小时后见。”
“老地方”是初中时他们常去的一家街边烧烤摊，环境简陋，但味道正宗，烟火气十足。廖凡提前到了，选了个靠里相对安静的角落。炭火的气息混着肉香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让他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他点好了肉串、茄子和一些王凌爱吃的烤韭菜，又要了两瓶冰啤酒。
不一会儿，王凌的身影出现在摊口。他还是那副随意的打扮，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廖凡对面坐下。
“点好了？”他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开始滋滋冒油的肉串。
“嗯，你的韭菜和鸡翅马上好。”廖凡把一瓶开好的啤酒推到他面前。
两人碰了下瓶，各自喝了一口。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不同于往常的插科打诨。炭火的噼啪声和周围食客的谈笑声，反而衬得他们这桌格外安静。
廖凡没有绕圈子，他放下酒瓶，目光直视着王凌，开门见山：“凌哥，前天晚上，谢了。”
王凌拿起一串羊肉，慢条斯理地吹着气：“客气什么，碰巧。”
“真的是碰巧吗？”廖凡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锐利，“那条巷子，不是去你家的路，也不是买夜宵的顺路。你的身手，也绝不是‘练过几年散打’那么简单。”
王凌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对上廖凡的视线。他的眼神不再慵懒，而是变得深邃，像是在评估，又像是在确认什么。烧烤摊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反问：“所以，你觉得是什么？”
廖凡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从‘繁星’项目启动，技术A的出现，到每次关键节点的精准建议，再到前天晚上你那堪比职业级的格斗技巧和‘恰好’的现身……王凌，或者我该叫你——‘技术A’？”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烤架上的油脂滴落炭火发出的“刺啦”声。王凌静静地看着廖凡，脸上没有任何被揭穿的惊慌，反而露出一种……近乎释然的表情。他拿起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比我想象的，发现得更早一些。”王凌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承认了。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王凌承认，廖凡的心脏还是猛地收缩了一下。巨大的震惊、被隐瞒的些许不快，以及一种“果然如此”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到底是谁？”
王凌没有直接回答，他用铁签轻轻拨弄着烤架上的韭菜，组织着语言。半晌，他才重新抬起头，目光坦诚而凝重：“廖凡，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请你相信，我没有恶意，也绝不会伤害你。”
他顿了顿，确保廖凡在认真听，然后继续说：“我确实一直在用‘技术A’的身份参与‘繁星’。你的项目，从最初的概念，到后来的每一次迭代，我都在关注，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原因很简单，我认为‘繁星’的理念和潜力，值得投入。”
“至于我的身份和身手……”王凌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似乎在斟酌措辞，“我无法告诉你全部。我只能说，我属于一个……组织。一个全球性的，非官方的技术协作网络。它的存在和具体目标，目前是高度保密的，我无权向你透露。”
“组织？”廖凡皱紧眉头，这个答案远超他的预料。他设想过王凌可能是被某家大公司招募，或者自身有什么奇遇，但“全球性技术协作网络”这个说法，听起来既神秘又宏大。
“是的。”王凌点点头，“这个组织关注全球范围内有潜力的技术创新和特定人才。而我，是负责……观察，并在适当时候提供辅助的成员之一。选择你，是组织基于多重评估后的决定。我的任务，是确保‘繁星’能沿着正确的轨道发展，并在你遇到无法独立解决的技术或……其他麻烦时，提供支持。”
他看向廖凡，眼神无比认真：“比如赵峰那次，我确实不是碰巧路过。组织有自己的一套预警机制。我的首要职责是保证你的安全，这是底线。”
信息量巨大，廖凡感到一阵眩晕。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重生者，掌握着先知先觉的优势，在暗中布局。却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繁星”这个寄托了他两世希望的项目，从一开始就在另一个庞大组织的视野之内？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产生了一丝被窥探的不适感。
“所以……我，还有‘繁星’，一直在你们的‘观察’之下？”廖凡的声音有些干涩。
“可以这么理解，但请别误会是监视。”王凌试图解释，“更像是一种……风险投资和人才保护。我们看好你的潜力，相信‘繁星’的价值，所以投资资源，排除干扰，确保它不会夭折。你可以把我看作是……组织派给你的特别顾问，兼保镖。”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
“为什么是我？”廖凡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们看中了‘繁星’的什么？又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
王凌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关于选择你的具体原因，以及组织的最终目的，我目前的权限无法告知。时机未到。我只能说，你的某些……特质，以及‘繁星’所代表的方向，与组织的长期目标高度契合。至于方式，暗中辅助是为了避免过早暴露，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看着廖凡眼中仍未散去的疑虑和警惕，诚恳地说：“廖凡，我今天对你坦白这些，是出于对你判断力的尊重，也是因为经历了前天的事，我认为继续完全隐瞒的风险更大。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对颜薇，没有任何恶意。我的存在，是为了帮助你，而不是控制或利用你。你可以不信任那个虚无缥缈的‘组织’，但请相信我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兄弟。我王凌，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这番话，王凌说得极其诚恳。廖凡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虚伪或欺骗，但他看到的只有坦荡、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想起前世王凌虽然散漫却重情重义的性格，想起这一世他无数次看似“巧合”的帮助，想起他在技术上的鼎力支持……如果这真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那代价和演技也未免太高超了。
长时间的沉默。炭火渐弱，老板又过来加了些炭，火光重新跳跃起来。廖凡端起酒瓶，猛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我需要时间消化。”廖凡最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件事……太突然了。”
“我理解。”王凌点头，“你不需要立刻相信或接受。你可以继续把我看作王凌，你的同学、兄弟。‘技术A’会一如既往地支持‘繁星’。至于组织的事，你可以当作没听过，或者，等时机成熟，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一切。”
“那个时机……是什么时候？”廖凡追问。
“当‘繁星’成长到一定阶段，或者，当某些外部条件触发时。”王凌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在那之前，安心做你的事。有解决不了的麻烦，记得有我。”
这场对话，揭开了一层迷雾，却露出了更深、更广阔的未知海域。廖凡知道了王凌的身份，知道了背后有一个神秘组织，但核心的动机和目的，依旧被牢牢封锁着。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试图冲淡沉重的气氛。但彼此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结账后，两人并肩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明天回蓉都？”王凌问。
“嗯，该回去了。”廖凡点头。
“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王凌提议。
廖凡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
在王凌家楼下分别时，廖凡看着王凌走进楼道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兄弟依旧是那个兄弟，但兄弟的身上，却背负着一个他无法窥探的巨大秘密。是福是祸？是机遇还是陷阱？他不知道。但他隐约感觉到，他的人生轨迹，从重生那一刻起，或许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独行。前路，在看似清晰的商业蓝图之下，隐藏着更深的波澜。
（第四十四章 完）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王凌的电话。铃声只响了两下就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王凌惯有的、带着点慵懒睡意的声音：“喂，凡哥？”
“凌哥，晚上有空吗？出来坐坐，吃个烧烤？”廖凡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常。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是王凌干脆的回应：“行啊，老地方？”
“嗯，老地方，半小时后见。”
“老地方”是初中时他们常去的一家街边烧烤摊，环境简陋，但味道正宗，烟火气十足。廖凡提前到了，选了个靠里相对安静的角落。炭火的气息混着肉香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让他纷乱的心绪稍微安定了一些。他点好了肉串、茄子和一些王凌爱吃的烤韭菜，又要了两瓶冰啤酒。
不一会儿，王凌的身影出现在摊口。他还是那副随意的打扮，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慢悠悠地走过来，在廖凡对面坐下。
“点好了？”他看了一眼桌上已经开始滋滋冒油的肉串。
“嗯，你的韭菜和鸡翅马上好。”廖凡把一瓶开好的啤酒推到他面前。
两人碰了下瓶，各自喝了一口。冰凉的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不同于往常的插科打诨。炭火的噼啪声和周围食客的谈笑声，反而衬得他们这桌格外安静。
廖凡没有绕圈子，他放下酒瓶，目光直视着王凌，开门见山：“凌哥，前天晚上，谢了。”
王凌拿起一串羊肉，慢条斯理地吹着气：“客气什么，碰巧。”
“真的是碰巧吗？”廖凡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锐利，“那条巷子，不是去你家的路，也不是买夜宵的顺路。你的身手，也绝不是‘练过几年散打’那么简单。”
王凌咀嚼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对上廖凡的视线。他的眼神不再慵懒，而是变得深邃，像是在评估，又像是在确认什么。烧烤摊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反问：“所以，你觉得是什么？”
廖凡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从‘繁星’项目启动，技术A的出现，到每次关键节点的精准建议，再到前天晚上你那堪比职业级的格斗技巧和‘恰好’的现身……王凌，或者我该叫你——‘技术A’？”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烤架上的油脂滴落炭火发出的“刺啦”声。王凌静静地看着廖凡，脸上没有任何被揭穿的惊慌，反而露出一种……近乎释然的表情。他拿起酒瓶，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你比我想象的，发现得更早一些。”王凌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承认了。
尽管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王凌承认，廖凡的心脏还是猛地收缩了一下。巨大的震惊、被隐瞒的些许不快，以及一种“果然如此”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到底是谁？”
王凌没有直接回答，他用铁签轻轻拨弄着烤架上的韭菜，组织着语言。半晌，他才重新抬起头，目光坦诚而凝重：“廖凡，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听起来有些难以置信，但请你相信，我没有恶意，也绝不会伤害你。”
他顿了顿，确保廖凡在认真听，然后继续说：“我确实一直在用‘技术A’的身份参与‘繁星’。你的项目，从最初的概念，到后来的每一次迭代，我都在关注，并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原因很简单，我认为‘繁星’的理念和潜力，值得投入。”
“至于我的身份和身手……”王凌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似乎在斟酌措辞，“我无法告诉你全部。我只能说，我属于一个……组织。一个全球性的，非官方的技术协作网络。它的存在和具体目标，目前是高度保密的，我无权向你透露。”
“组织？”廖凡皱紧眉头，这个答案远超他的预料。他设想过王凌可能是被某家大公司招募，或者自身有什么奇遇，但“全球性技术协作网络”这个说法，听起来既神秘又宏大。
“是的。”王凌点点头，“这个组织关注全球范围内有潜力的技术创新和特定人才。而我，是负责……观察，并在适当时候提供辅助的成员之一。选择你，是组织基于多重评估后的决定。我的任务，是确保‘繁星’能沿着正确的轨道发展，并在你遇到无法独立解决的技术或……其他麻烦时，提供支持。”
他看向廖凡，眼神无比认真：“比如赵峰那次，我确实不是碰巧路过。组织有自己的一套预警机制。我的首要职责是保证你的安全，这是底线。”
信息量巨大，廖凡感到一阵眩晕。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重生者，掌握着先知先觉的优势，在暗中布局。却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繁星”这个寄托了他两世希望的项目，从一开始就在另一个庞大组织的视野之内？这种感觉，让他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产生了一丝被窥探的不适感。
“所以……我，还有‘繁星’，一直在你们的‘观察’之下？”廖凡的声音有些干涩。
“可以这么理解，但请别误会是监视。”王凌试图解释，“更像是一种……风险投资和人才保护。我们看好你的潜力，相信‘繁星’的价值，所以投资资源，排除干扰，确保它不会夭折。你可以把我看作是……组织派给你的特别顾问，兼保镖。”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缓解气氛。
“为什么是我？”廖凡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们看中了‘繁星’的什么？又为什么选择这种方式？”
王凌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歉意：“关于选择你的具体原因，以及组织的最终目的，我目前的权限无法告知。时机未到。我只能说，你的某些……特质，以及‘繁星’所代表的方向，与组织的长期目标高度契合。至于方式，暗中辅助是为了避免过早暴露，引来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毕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看着廖凡眼中仍未散去的疑虑和警惕，诚恳地说：“廖凡，我今天对你坦白这些，是出于对你判断力的尊重，也是因为经历了前天的事，我认为继续完全隐瞒的风险更大。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对颜薇，没有任何恶意。我的存在，是为了帮助你，而不是控制或利用你。你可以不信任那个虚无缥缈的‘组织’，但请相信我这个认识了十几年的兄弟。我王凌，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这番话，王凌说得极其诚恳。廖凡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虚伪或欺骗，但他看到的只有坦荡、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他想起前世王凌虽然散漫却重情重义的性格，想起这一世他无数次看似“巧合”的帮助，想起他在技术上的鼎力支持……如果这真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骗局，那代价和演技也未免太高超了。
长时间的沉默。炭火渐弱，老板又过来加了些炭，火光重新跳跃起来。廖凡端起酒瓶，猛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我需要时间消化。”廖凡最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这件事……太突然了。”
“我理解。”王凌点头，“你不需要立刻相信或接受。你可以继续把我看作王凌，你的同学、兄弟。‘技术A’会一如既往地支持‘繁星’。至于组织的事，你可以当作没听过，或者，等时机成熟，自然会有人告诉你一切。”
“那个时机……是什么时候？”廖凡追问。
“当‘繁星’成长到一定阶段，或者，当某些外部条件触发时。”王凌给出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在那之前，安心做你的事。有解决不了的麻烦，记得有我。”
这场对话，揭开了一层迷雾，却露出了更深、更广阔的未知海域。廖凡知道了王凌的身份，知道了背后有一个神秘组织，但核心的动机和目的，依旧被牢牢封锁着。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试图冲淡沉重的气氛。但彼此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结账后，两人并肩走在清冷的街道上。
“明天回蓉都？”王凌问。
“嗯，该回去了。”廖凡点头。
“一起走？路上有个照应。”王凌提议。
廖凡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好。”
在王凌家楼下分别时，廖凡看着王凌走进楼道的背影，心情复杂难言。兄弟依旧是那个兄弟，但兄弟的身上，却背负着一个他无法窥探的巨大秘密。是福是祸？是机遇还是陷阱？他不知道。但他隐约感觉到，他的人生轨迹，从重生那一刻起，或许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独行。前路，在看似清晰的商业蓝图之下，隐藏着更深的波澜。
（第四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