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燕京惊雷-《艳照门的证明》

  夜色如同被打翻的巨型墨缸,浓稠得几乎要将整座城市窒息。

  李慕阳那辆线条凌厉的哑光黑阿斯顿马丁,像一头收敛了所有声息的暗夜猎豹,精准地滑入“铂悦宫”地下停车场最深处、那个被特殊权限锁定的、与其他区域物理隔绝的VIP车位。

  引擎熄火的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车厢内只剩下顶级柏林之声音响里。

  一首没有名字的钢琴曲残余的、几个孤独而忧郁的音符,在弥漫着皮革与雪松香氛的空气里,做着最后的、不甘的盘旋。

  他深深陷进驾驶座那包裹性极强的Nappa真皮里,闭上眼,修长且指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试图将“零度”俱乐部里与阿鬼谋划时那弥漫的阴鸷算计,以及手机屏幕上苏颜那张混合着晶莹汗水与不屈倔强的脸庞。

  从自己那根如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般的神经末梢,暂时性地、强制性地剥离出去。这短暂到以秒计算的放空,对他而言,奢侈得如同在撒哈拉沙漠中心发现的一捧清泉。

  然而,这份比蛛丝还要脆弱的宁静,被一阵急促的、带着独特震动频率的嗡鸣声,毫不留情地、粗暴地撕碎。

  不是他那部日常使用、镶嵌着铂金边、象征着李氏集团掌门人身份的Vertu手机,而是另一部线条极其冷硬、通体黝黑如炭、没有任何品牌标识、仿佛一块经过千锤百炼的玄铁的加密卫星电话。

  屏幕上固执闪烁的,是一个早已如同烙印般刻在他骨髓深处的号码——来自燕京,来自那座矗立在权力与记忆漩涡中心的、庞大而压抑的秦家大宅。

  来自那个曾与他一起在枪林弹雨、尸山血海里滚过、彼此交付过后背、如今是他在这诡谲世间唯一能毫无保留信任的、亦友亦兄亦盾的男人,王虎。

  李慕阳——或者说,在这具年轻躯壳深处,那个经历过背叛、死亡与重生、名为秦峰的枭雄灵魂,那英挺的眉心几不可察地拧起了一个细微的、代表着警惕与不悦的褶皱。

  一股冰冷刺骨的不安预感,如同潜伏在万米深海之下的致命暗流,毫无征兆地猛然上涌,瞬间攫住了他强劲跳动的心脏。

  老虎的深夜来电,其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从来都与“平安无事”、“风平浪静”这类词汇绝缘。

  他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车厢内昂贵香氛的冰冷空气,在完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随即,他用那根曾经扣动过扳机、也签署过亿万合同的手指。

  沉稳地按下了接听键,声音刻意维持着属于“李慕阳”这个身份的、那层玩世不恭的慵懒外壳,但其底层,却无法完全掩饰地透出了一丝属于“秦峰”的、历经血火淬炼后的冷硬与锐利:“老虎。是我。”

  电话那头,回应他的,是长达三秒钟的、令人心脏都几乎要停止跳动的、死一般的沉默。

  只有沉重得如同拉风箱、却又被极力压抑着的呼吸声,透过层层加密的信号网络隐约传来,仿佛一头受伤的、却依旧保持着惊人战斗意志的远古雄狮,正潜伏在黑暗的洞穴深处,压抑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

  这反常到极致的寂静,让李慕阳指尖的温度,都仿佛在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峰哥。” 王虎那熟悉的声音终于穿透电波,低沉、沙哑,像是被最粗糙的砂纸反复打磨过喉咙,带着一种只有真正经历过血与火、生与死的极致淬炼后。

  才能拥有的、即便极力压制也依旧无法完全掩盖的凛冽煞气,“你那边……确定绝对干净?连一只多余的耳朵都没有?”

  李慕阳的眼神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变得锐利如同刚刚出鞘、泛着幽蓝寒光的特种军刺。

  他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般,迅速而无声地扫视了一圈被昏暗阴影完全笼罩的车内狭小空间,手指精准地按下中控台上的按钮。

  所有车窗玻璃无声且迅速地升起,将车内与外部世界彻底隔绝,确保了绝对的隐私与隔音。“绝对干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讲。”

  他的语气彻底沉了下来,先前那层属于李慕阳的、玩世不恭的伪装如同遇热的蜡般迅速融化剥落,属于秦峰的那一面铁血与冷酷,开始毫无保留地占据绝对主导。

  “出事了,出大事了。”王虎的声音如同沉重的、沾满了暗红色铁锈的攻城锤,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精准地砸在李慕阳那早已千疮百孔却依旧坚韧的心脏上。

  “就在四个小时前,差不多晚上九点的光景,秦岳和秦嵘,那两个喂不熟的白眼狼、骨子里都烂透了的狗杂种,竟然他妈的一起回了大宅!像是提前约好了似的!”

  李慕阳握着那包裹着顶级小牛皮方向盘的双手,无声地骤然收紧,巨大的指力让柔韧的真皮都发出了细微的、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那两位“好弟弟”,前世就如跗骨之蛆,惯于在阴影里捅刀放冷箭,今生,竟敢如此嚣张跋扈、明目张胆地“联袂”上演逼宫戏码?这本身,就是最刺耳、最不容忽视的最高级别警报!

  “他们不是空着手、带着两张嘴就来的。”王虎的声音里,淬着足以冻裂灵魂的万年寒冰。

  “他们还带来了一份装帧得比他妈的诺贝尔奖证书还要精美、辞藻写得天花乱坠的《关于秦氏集团战略调整与领导力平稳过渡的联合倡议书》,以及……一条从东瀛那个岛国游过来的、花花绿绿的‘毒蛇’!”

  “毒蛇?”李慕阳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仿佛连周围空气都要被冻结的残酷弧度,那笑意却丝毫未曾抵达他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深处。

  “哪路不开眼的‘贵客’,有这么大面子,能让我这两位眼高于顶、恨不得用鼻孔来看人的好弟弟,如此放下身段、卑躬屈膝地亲自作陪,还偏偏选在老爷子通常准备洗漱安寝、最忌讳被人打扰的时辰,登门来表演这场大戏?”

  “一个叫山口弘一的日本人。”王虎的声音,几乎是从他那紧咬的、咯咯作响的齿缝间,一个字一个字地硬挤出来的,带着刻骨的、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的寒意。

  “明面上的身份,是那个听起来冠冕堂皇的‘东瀛协同投资基金’亚太区的执行董事,人模狗样。

  但我们动用最高权限、埋在那边最深、几乎处于静默状态的那颗‘钉子’,不久前用生命为代价、冒死传回的最后一条绝密信息确认,这个狗屁基金,根本就是‘樱花’那个阴魂不散的组织。

  在亚太地区进行大规模资金洗白、战略性资源掠夺和高等级情报渗透的核心白手套之一!而这个山口弘一本人,根据多方情报交叉验证,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他就是‘樱花’安插在华北地区的最高头目!一条真正的、带着剧毒的眼镜王蛇!”

  “樱花……”李慕阳低声重复着这个如同梦魇般缠绕了他两世的名字,眼神骤然变得幽深无比,如同暴风雨来临前那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海面。

  前世在海城监狱那最后时刻的冰冷、背叛、绝望与刺骨的疼痛,如同挣脱了时间束缚的鬼魅,带着血腥的咸腥气息,再次清晰地闪过他的脑海。

  “还真是……冤家路窄,阴魂不散。看来老K那边,充其量只是餐前的一碟开胃小菜,真正的正主,这是迫不及待地要跳出来,准备刨我们老秦家世代积累的根基了!”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语气森然得仿佛能瞬间将周围流动的空气都冻结成固态的冰晶,“他们想干什么?那份狗屁不通的倡议书里,到底放了些什么屁?”

  “那份东西。”王虎的声音里,压抑着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滔天怒火。

  “通篇都是他妈的鬼话连篇!说什么老爷子年事已高,近年来身体又偶染微恙,为了集团那个狗屁的‘长远稳定’与‘可持续发展’,为了避免权力交接期出现‘不必要的动荡’和‘内耗’,他们‘恳请’老爷子……

  ‘体面地荣休’,挂一个听起来光鲜、实则屁用没有的‘终身荣誉董事长’虚名,然后把集团董事长的所有核心实权,统统移交给一个由他们两人共同把持、说了算的‘临时战略决策委员会’!说得比他妈的唱的还好听!”

  “呵!”李慕阳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如同夜枭在坟场啼鸣般的嗤笑,“荣休?体面?说得可真是动听啊。

  篡位就他妈的篡位,非要披上一件‘顾全大局’的华丽遮羞布,就天真地以为能盖住你们骨子里那股子永远洗不掉的人渣味了?”

  他几乎能透过这冰冷的电波,清晰地看见秦岳、秦嵘那两张此刻必定堆满了虚伪与谄媚的、令人作呕的嘴脸。

  “这还仅仅只是第一步,峰哥。他们真正的、最歹毒的目标,是我们秦氏集团赖以生存和发展、谁也动不得的两条命根子——新能源超导电池全球研发中心,还有下一代人工智能核心算法研究院!”

  王虎的语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块,每一个字落下都带着砸穿地板的力度。

  “那个山口弘一,当场就代表那个狗屁的东瀛协同投资基金,抛出了一份表面上看起来条件优厚得吓人、实则内里包藏着最剧烈毒药的所谓‘战略性深度合作’方案。

  白纸黑字地要求,对这两个关乎集团未来生死存亡的核心板块,进行……毫无商量余地的绝对控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