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夜色下的密电-《艳照门的证明》

  林医生那清冷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只在苏颜心湖中留下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便迅速被眼前更汹涌的波涛所覆盖。

  李慕阳那声带着温热气息的、戏谑的“未婚妻”,像是一道魔咒,依旧在她耳畔嗡嗡作响,与她胸腔里失控的心跳声交织成一曲混乱的交响。

  未来的妻子?这五个字带来的冲击,远比“长期情人”更甚,也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荒谬和不安。

  这绝非她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发展,李慕阳这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将她彻底推入了一个更加迷离和被动的旋涡。

  她张了张嘴,想质问他,想反驳这荒唐的宣称,但在李慕阳那看似玩味实则不容置疑的目光下,所有的话语都哽在了喉咙里。

  李慕阳似乎很满意她这副懵懂又带着戒备的模样,他不再多言,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再次牵起了她的手,不是之前那种宣告主权般的紧揽,而是带着一种看似随意、实则掌控的牵引。

  “走吧,进去看看我爸,做戏要做全套,‘未婚妻’。”他低声说着,不容拒绝地带着她,走向那扇通往里间病房的门。

  病房内,灯光被调得很柔和。李震天靠坐在宽大的病床上,脸色有些苍白,带着病容,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同盘旋在高空、即便暂时收敛羽翼也依旧能洞察地面的苍鹰。

  他看到李慕阳牵着苏颜进来,目光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赵婉清和李慕宸站在床边,脸色依旧不算好看,但在李震天面前,都收敛了外露的情绪。

  李慕雪则乖巧地站在母亲身后,一双眼睛却滴溜溜地在李慕阳、苏颜以及父亲之间转来转去。

  “爸,感觉怎么样?”李慕阳松开苏颜的手,走到床边,语气比起在外间时,少了几分随意,多了些符合人子的、恰到好处的关切。

  李震天轻轻咳了一声,声音带着些沙哑:“老毛病,死不了。”他的目光越过李慕阳,落在了略显局促的苏颜身上,“这位是?”

  不等李慕阳再次抛出那个石破天惊的“未婚妻”头衔,赵婉清抢先一步,语气带着压抑的不满解释道:“是慕阳的朋友,姓苏。”她刻意模糊了关系,强调了“朋友”二字。

  李慕阳却像是没听见母亲的补救,他转过身,再次牵起苏颜的手,将她带到床边。

  用一种清晰而坚定的语气对李震天说道:“爸,她叫苏颜,是我认真交往的女朋友,我打算和她结婚。”

  病房内瞬间一片死寂。

  李震天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如同即将捕猎的猛兽,缓缓地、极具压迫感地扫过苏颜那张绝美却苍白的脸,最后定格在李慕阳脸上。

  他没有立刻发作,但那无声的威压,让苏颜感觉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手心瞬间沁出冷汗。

  良久,李震天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慕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清楚。”李慕阳迎视着父亲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属于年轻人的、为爱不顾一切的执拗。

  “爸,我知道您和妈可能觉得仓促,觉得需要门当户对。但我认定她了,我希望您能祝福我们。”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配上他那张极具欺骗性的俊美脸庞,若非苏颜深知内情,几乎都要被他这精湛的演技所骗过。

  她低着头,不敢看李震天那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目光,只觉得脸颊滚烫,脚趾尴尬地蜷缩起来。

  李震天深深地看了李慕阳一眼,又看了看低眉顺眼的苏颜,最终,没有表态,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我累了,你们先出去吧。”

  这反应,比直接的反对更让人捉摸不透。

  赵婉清明显松了口气,连忙拉着还想说什么的李慕雪,示意李慕宸和李慕阳离开。

  李慕阳也没有再多言,只是对闭目养神的父亲说了句“您好好休息”,便牵着如同木偶般的苏颜,退出了病房。

  一路无话。

  回到那辆宾利车上,隔绝了医院那令人窒息的消毒水味道和无形压力,苏颜才仿佛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她靠在舒适的椅背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病房里那荒诞的一幕幕。

  李慕阳启动车子,驶出医院地下停车场,重新汇入霓虹闪烁的都市夜色中。

  他没有像来时那样调侃苏颜,也没有解释他为何突然抛出“未婚妻”这个重磅炸弹,只是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难测。

  车子最终没有返回李慕阳那栋半山别墅,而是驶向了苏颜自己的别墅,这让她微微有些意外。

  “怎么?失望了?以为我会把你带回我的地盘?”

  李慕阳停好车,侧过头看她,脸上又挂起了那种熟悉的、带着邪气的笑容,仿佛医院里那个执着宣称“未婚妻”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苏颜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默默解开安全带,低声道:“谢谢。”

  无论如何,能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丝。

  “不请我上去坐坐?”李慕阳挑眉,“好歹我今天也帮你在你未来……呃,在我家人面前,演了这么一出深情戏码。”

  苏颜抿了抿唇,本想拒绝,但想到自己那些尚未理清的思绪。

  以及他手中可能掌握的、关于老K和杀手的线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走进客厅,苏颜打开灯,暖黄色的光线驱散了黑暗。她有些拘谨地请李慕阳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去厨房倒水。

  没一会儿,苏颜端着两杯水走出来,看到李慕阳正站在她的书桌前,目光落在上面放着的一个相框上。

  相框里是她和父母的合影,照片上的她笑靥如花,父母眼中满是慈爱,那是她家还未遭遇变故时,最幸福的时光。

  李慕阳拿起相框,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玻璃表面,忽然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你父亲的公司,具体什么情况?”

  苏颜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

  她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走到他身边,看着照片中的父母,眼神黯淡下来。

  简单地将父亲公司因投资失误、资金链断裂、以及可能存在的商业对手打压而濒临破产的情况说了一遍。

  李慕阳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她说完,他才放下相框,转身看向她,目光锐利:“那个介绍你认识‘老K’的中间人,是谁?”

  苏颜心头一紧,知道正题来了。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名字——一个在中海商圈颇有些名气的掮客。

  李慕阳记下名字,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端起水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手指缓缓摩挲着杯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客厅里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苏颜站在一旁,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灯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心中充满了各种疑问,关于“未婚妻”,关于他的目的,关于未来……但她知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就在这时,李慕阳忽然抬起头,看向她,眼神变得异常严肃和专注:“苏颜,把你的手机给我。”

  苏颜一怔,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警惕地看着他:“……干什么?”

  李慕阳看着她戒备的样子,忽然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她看不懂的深沉。

  “放心,不是查你的岗。我需要用你的手机,打一个电话。一个……绝对不能从我自己的号码拨出去的电话。”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苏颜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的光芒让她意识到,这通电话,可能关乎着某些极其重要的事情。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她那部新款苹果手机,解锁,递给了他。

  李慕阳接过手机,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快速点按着,输入了一个他烂熟于心、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身份的号码。那是燕京的区号。

  他的动作很稳,但苏颜却敏锐地察觉到,在他按下最后一个数字,即将拨出电话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场发生了极其细微的变化。

  那是一种收敛了所有玩世不恭和纨绔表象,如同利剑归鞘、猛虎匍匐般的沉凝,仿佛即将联系的,是一个与他命运休戚相关的、极其重要的存在。

  电话接通了,扬声器里传来漫长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在寂静的客厅里,也敲在苏颜的心上。

  她屏住呼吸,看着李慕阳。

  终于,电话被接起,一个低沉、略带沙哑,但中气十足的男声传来,带着一丝疑惑:“喂?哪位?”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李慕阳(秦峰)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复杂,有怀念,有锐利,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一种苏颜从未听过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威严和熟悉感:

  “老虎,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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