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朽木生花-《全队凑不齐一套父母这不无敌了!》

  回应秋元的依旧是阵阵沉默。女孩一动不动,只用那双藏在发丝后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像只受惊后开始抗拒的小兽。

  “靠,不会真是吧……”秋元心下嘀咕。他本只是随口调侃,没成想可能戳中了对方的痛处。一想到对方才10岁,自己那为数不多的良心尽有微微的不安。

  再看向许鑫时,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

  “既然这样,”他放缓了声音,“那你用点头或者摇头,来代替‘是’或‘否’,可以吗?”

  女孩的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但她还是依言,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秋元略作思索,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觉得……许福对你好吗?”

  女孩的眼神变得更加古怪,像是在看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她停顿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然而,秋元却仿佛从她那被发丝半掩的目光里读出了未尽之语:“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我都这样了,还用问这种脑残问题吗?”

  秋元眨了眨眼,怀疑是自己眼花了,肯定是因为她头发挡着,自己没看清。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眼神里怎么会如此“鸟语花香”?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如果……你有机会,能让许福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你会这么做吗?”

  这一次,女孩眼中的惊讶清晰可见,几乎要冲破那层刘海的阻碍。她没有丝毫犹豫,脑袋点得如同小鸡啄米,急切而坚定。

  秋元见状不由得笑出了声。别人家的小姑娘是贴心小棉袄,这位倒好,简直是拿C4炸药编织的防弹背心,一点就炸。不过转念一想,许福这般境遇,也算咎由自取。

  女孩此刻似乎顾不得太多,有些急切地、结结巴巴地问道:“要…要用…什么…交换?”

  “噗——哈哈哈……”秋元忍俊不禁,“原来不是小哑巴,是个小结巴啊!哈哈哈!”

  听到他毫不掩饰的笑声,女孩的脸颊涨的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见秋元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只能抿紧嘴唇,用那双幽怨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他。

  秋元也察觉到女孩似乎真的有些恼了,强行压下笑意,甚至被呛得轻咳了两声。“好好好,回归正题。”他摆摆手,正色道。

  “首先,我的目的很简单,只需要一个住处。”

  女孩沉思片刻,语气虽磕绊,却异常斩钉截铁:“可以,你…跟踪…我。”

  秋元明白了意思,她已经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尾随。

  随后笑着摇了摇头:“我跟踪的时候确实很随意,没有刻意隐藏。但正常情况下,不特别留意也难发现。你能注意到,说明你的观察力和心思都很敏锐。现在点破这一点,是想告诉我,你不是能随便拿捏的软柿子,对吧?”

  秋元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欣赏:“但这不重要。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就够了。计划明晚就可以开始。如果你有耐心,可以先回去,以免打草惊蛇。但既然是合作,也可以继续逃跑,我尊重你的选择。”

  女孩没有让他等待太久。她点了点头,随即仰头看向那扇高高的窗户,用目光询问——该怎么回去?

  秋元对她的果断略感惊讶。看来,困境果然最能催人成长。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女孩摇摇头,眼神坚毅,一字一顿地说道:“没得选,鱼死网破。”

  秋元笑了,并非觉得她不自量力,而是被她这种努力把每个字咬清楚、仿佛在宣告什么重大誓言般的模样给逗乐了。

  女孩再次气鼓鼓地瞪向秋元,那模样活像只充了气的河豚,试图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哈哈,我的错,我不笑了。”秋元收敛了笑意。他的笑并无恶意,更非嘲笑她的口吃,只是觉得她那视死如归的表情,配上因努力避免结巴而不得不分段说话的腔调,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反差萌,宛如一只炸毛的小猫咪,明明亮出了爪子,却只能发出“哈呜哈呜”的奶音。

  彻底压下笑意后,秋元抬头看了看窗户,将那根金属管递还给女孩,随即蹲下身,示意她双脚踩在自己交叠的手掌上。

  女孩机敏地领会了他的意图,顺从地照做了。幸好她穿的裤子,若是裙子恐怕还得另想办法。

  待她站稳,秋元腰腿发力向上一送,精准地将她抛到窗口高度,同时操控金属管悬浮固定,作为临时的踏脚点。女孩灵巧地借力一攀,便翻进了窗内。

  两人配合相当默契。见女孩已安全返回,秋元转身欲走,却听窗内传来她的声音:“你…你…叫什么?”

  “我没叫。”

  …………

  回到住处,秋元再次见到了江夕。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计划?”江夕说话永远简洁直接,这通常能让沟通高效,但对秋元显然效果不佳。

  “这还用问?计划当然是在开始的时候开始呗。”

  江夕并未被这番废话文学影响情绪,理性的回应:“我知道你还在为我之前耍了你而生气,但我已做出补偿。所以,你现在的行为毫无意义。”

  “谁说的?我就想看你被气到破防,却还要强装心平气和说话的样子,哈哈哈——就像现在这样!”

  “草,”即便是修养极佳,此刻也忍不住爆了粗口,“和你好好沟通简直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决定。”

  “哈哈哈!这样才对嘛!戴着眼镜一副文绉绉的样子真不讨喜,这种人设就跟傲娇属性一样,早就过时了。”

  “你好像特别反感眼镜?怎么,上辈子被戴眼镜的人绿过?”江夕戏谑地反问。

  “放屁!我上辈子到死都是单身贵族好吗?再造谣把你眼镜薅掉!”

  “哦?那你前世是怎么死的?”

  “这我可有的讲了,那是我最得意的杰作之一!”秋元眉飞色舞地将自己那场精心策划的“死亡艺术”描述了一遍。

  江夕听完,表情有些诡异:“拿自己的死亡来开玩笑的,我还是头回见。不过,这确实像你会干出来的事。”

  “如果是你,会怎么决定自己的死亡?”

  江夕沉默良久,最终摇了摇头:“还没想好。我来到这世上的时间太短,有太多好奇的事物尚未探究,太多想要的东西尚未得到,太多重要的事情尚未明白。所以,死亡离我还太过遥远。”

  “是啊……不过,明天就有个倒霉蛋要提前去地狱报到了,如果真有那地方的话。”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你不会让我置身事外的。毕竟,把我拉下水变成共犯,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江夕竖起中指推了推眼镜,在光线下折射出一片冷冽的苍白。

  “别把咱们说得跟反派似的行不行?”秋元耸耸肩,“往好里说,这算是除暴安良,拯救小姑娘于水火之中。”

  “是吗?”江夕语气平淡,“说得难听点,就是为了自身利益,这也是谋财害命。”

  秋元闻言,脸上笑意更深:“这么说倒也没错。但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好人。那么,你是好人吗?”

  “如果你口中的‘好人’是指必须把他人的利益置于自身之上,那我不是。”

  “呵,那不就结了?”秋元挑眉,“再说了,要动手杀他的,又不是我们。”

  “那最好不过。”江夕的神情自始至终没有丝毫变化,完全没有为一个即将因他们的谋划而逝去的生命流露出半点惋惜或自责。

  秋元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看你这么轻车熟路的样子,应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吧?”

  江夕也无意遮掩,坦然承认:“你以为这房子的原主人去哪儿了?”

  “好家伙!”秋元夸张地啧了一声,“难怪你给我出这个‘馊主意’,原来是路径依赖啊!”

  “这确实是最快也最方便的做法了。”江夕语气依旧平静,“毕竟这里又不像某些地方,霸占房子超过一定时间就可能获得所有权。”

  “好了,言归正传。”秋元收起玩笑神色,“我们先去踩个点,顺便……把他的‘墓地’也准备好。”

  ……

  与此同时,许鑫这边的处境,远没有秋元二人这般“融洽”。

  “晦气!自从把你接回来,老子就一直输,一直输!都怪你!真他*晦气!”许福夹带着污言秽语的辱骂如同硫酸般喷溅,在那还幼小的心灵上烫出点点伤痕,还伴随着毫不留情的肢体殴打。

  女孩只能死死抱住头,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拼命护住要害。

  她不是没有奋力反抗过,但一个十岁女孩的力量,在成年男性的暴怒面前,终究只是徒劳,换来的往往是变本加厉的毒打。

  也曾有好心的邻居看不下去,出言制止或报警求助。但许福并不傻,他下手极有分寸,能让女孩痛彻心扉,却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痕或构成伤残。警察来了,最多也只能将他拘留几天。

  而等他出来之后,那些敢于出声的邻居便会遭到疯狂的报复,包括但不限于在门口持续辱骂、恐吓家里年幼的孩子、用石头砸碎玻璃、甚至深夜在人家门前排泄。

  这些行为,即便报警,处理结果往往也只是再拘留几天或一周。还有许多龌龊事,大家都知道是他干的,却苦于没有证据。

  普通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要过,谁有精力和一个无赖长期纠缠?渐渐地,再也无人为女孩发声。

  而许福何尝不知道女孩本身并无过错?但一看到她那张与那个女人越发相似的脸,想到自己如今潦倒不堪与昔日纸醉金迷的巨大落差。

  如今的万人唾弃与曾经的众星捧月……所有的一切,都被他归咎于那个毁了他一切的女人。

  他本想再去寻仇,却再也找不到对方的踪迹。于是,所有的怒火与憎恨,便尽数倾泻在这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身上。

  许福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就像他常吼叫的那样:自从这“扫把星”出生,他就没遇到过一件好事!她就是晦气的化身,所有的不幸都是她带来的!一想到此,那扭曲的愤怒便更加不可抑制。

  面对这一切,女孩始终紧咬着牙关,不发出一点求饶的声音,也不让一滴软弱的眼泪流下。回应许福暴行的,只有她眼中那冰冷刺骨、如有实质的杀意。

  在她还小被许福抛弃后,她明明已经逐渐适应了一个人的生活。在学校,她的座位周围永远是空的,同学们都绕着她走,即便不得已要经过她身边,也会捂住口鼻快步离开。

  在孤儿院里,她看着别人的碗筷整齐地叠放在一起,而她的,却总是孤零零地待在远处。就像她自己一样,明明身处同一个世界,却如此格格不入。

  在适应之后,她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对吧?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也可以努力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父亲,她的亲生父亲,要将这本就由他们带来的、已然足够糟糕的生活,彻底拖入地狱深渊呢?

  我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