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大结局(下)-《与僧同行》

  这场逼宫在沐亦阳手中显得如孩童过家家般好似一场玩闹,当真的只有那些抵上全部身家性命去搏一个从龙之功的侍卫。正主死的悄无声息,而那群侍卫一无所知,抵抗的顽强且惨烈

  金銮殿的战斗混乱得很,有人捡刀相抗,有人趁乱而逃;计划中,应该有数千禁军随着那一声巨响直入内宫,清剿反贼;可至今无一人前来

  领头人死后,剩下的侍卫被逼急了,面对硬要送死的都通通成全,不再留有余地。再大的功劳,也得活着才有命享

  充满激情的反抗终是在温热的鲜血中归于沉寂

  “哈哈……不愧是你我冒着弑君骂名也要辅佐的人,这一把,我们输的不冤~不冤呐”

  突如其来的笑声打破了大殿里的死寂,众人循声而去,只见朱自常拉着丞相沈丛文的胳膊往台阶上蹒跚走去。虽笑的大声,脸上却是老泪纵横

  走到这般高位,谁能真的干干净净;没人不贪权贵,两人的殚精竭虑真只是为了东洲吗?二十多年的帝王路,沐云苍看得比谁都透彻

  倘若现在的皇位继承越不过御史和丞相两座高山,那么将来所谓的皇权依然是任人拨弄的棋子,不过换了一个执棋人罢了

  聪明如沈如风,此刻心中便已是清清楚楚。沐亦阳能顺利控制皇宫本就是他们请君入瓮的算计;但能越过庞统调动禁军的除了帝王再无他人

  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若蝉为饵,螳螂也好,黄雀也罢,不过都是被玩弄的猎物而已

  他站在庞统身后,看着那断臂上淋漓的鲜血,整个人也没了昔日如玉的风姿,只剩满身狼狈和满心愧疚。自以为万全的计策却造成如今两败俱伤的结果,真是可笑、可悲……

  “正阳宫到尚书房虽不远,可修一条密道不是一个小工程,福禄在宫内几十年,竟丁点不知”

  “狡兔三窟,更何况这是皇宫”

  双全的话翊阳无法反驳。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惜命,何况帝王

  但此刻面前的人却毫无一点帝王之相,苍老,颓败,俨然一副将死之态。像是一早就料到了今日,他眼中没有死亡将至的恐惧,反而带着些许解脱的快意

  翊阳抬手擦了擦满是血污的脸,可衣袖明明比脸还脏,但她还是固执的擦了几下。随后就站石床边上不发一言。那些萦绕心头的问题在此刻竟不知从哪一个开始

  沐云苍望着她的一举一动,似想起了什么,眼角弯了弯,笑的有些勉强。良久后才有一声释怀的叹息从他口中发出

  “去吧,这次你有的选~”

  主仆间的默契是无需沐云苍开口,双全便能明白其中意思。看着他缓缓合上的双眼。心中那点不甘也随之消散;随即从怀里拿出一个青铜卷轴递到翊阳面前

  尚书房的摆设已经被还原如初,完全看不出先前的动乱痕迹。见翊阳从密道出来,这些内侍没有任何意外,行完礼便有序往密道内去。剩下的禁军全副武装,分立石门左右两侧,目视着她一步步走出大殿

  漫天风雪肆意飘落,将那些肮脏的、罪恶的都冻结在寒风中,掩埋在纯白下,只余冰凉吞噬着一切

  然有人似乎觉不到这寒意,负手立于雪中,任凭风雪在身边环绕

  视线被那风雪中的身影定格,脑里的混乱思绪逐渐清明。带着前世因皇权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记忆,却做为公主重生。对皇权,她有的不是敬畏,而是恐惧与害怕

  她拼了命的想逃,可那些牵绊一次又一次将她拉回这个权利的旋涡,若逃无可逃,那她选择就此结束

  安阳一行,她自始至终都没想过归来。那一场叛乱既是东洲新的开始,亦是她生命的终章

  了无于她本该是黄粱一梦;可这人却固执的想带着她一睡不醒

  “就这般自信么?”

  了无随着声音转身,落入眼帘的身形比想象中狼狈,声音也干哑得很。不安在顷刻间消散,唯有心疼蔓延。视线交汇时,过往万般种种也不过一句

  “你有顽疾,唯我可医”

  在鲜血中归于沉寂的大殿又在鲜血中恢复喧嚣,双全带着禁军踏着黎明姗姗来迟,然而他带来的不止生机还有那一句

  “陛下,殁了”

  旭日东升,浑厚的钟声伴着清晨第一缕光打开了紧闭的城门,骏马奔腾,霎时间便将那光亮落在了军队的最后头

  直至大皇子沐亦琮带着数万兵马冲入京城,一众百姓才知不止安阳,南宁也起兵造反了,二皇子沐亦阳更是于昨夜携兵逼宫

  丧钟已响,虽不知逼宫结果如何,大皇子既已领兵入城,便免不了一场帝王之争。大家对此心照不宣,于是又匆匆归家闭门,只当这太阳尚未升起

  晨光还未照耀的西城门被悄然打开,一辆马车由缓至急,向着夜色更浓的地方奔去

  大脑已然清醒,四肢也不再麻木,双喜终于掀开了那道阻止真相的车帘,却只见月华视线追随着远去的车马,早已泪流满面

  “既然不舍,又为何这么做”

  泪流不止的人转身回望着尚在夜色笼罩下的京城,释怀一笑

  “她背弃不了我们,那便由我来背弃她吧。离开这座繁华的牢笼,她不再是谁的公主,不用背负任何责任;此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只是她自己”

  两面夹击下,不到两日,安阳城破,余成安一把火将自己连同广宁王府烧了个干净,凯旋而归的大军里却没有嫡长公主沐翊阳的踪影

  京城内,二皇子逼宫未遂,气死了一代明君沐云苍,终在勤王大军的威压下自戕于金銮大殿

  没有遗言,没有诏书,那个被贬出京的大皇子沐亦琮却成了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

  处理先帝丧事、束清朝堂参与叛乱之人、安抚因战乱而波及的城池……桩桩件件硬是将登基大典拖到了临近端午之时

  卸下繁琐的九龙玉冠,沐亦琮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朝着一旁揉捏胳膊腿的人念叨起来

  “如今丞相抱病不起,御史告老还乡;朝堂两大中流砥柱都没了。我可不管,是你将我忽悠回来的,这责任你得担”

  闻言周维双手一僵,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那个、老臣年事已高,日后怕是……”

  “陛下,西梁有信送到”

  没等周维说出后面的话,一小太监捧着书信小跑而来。仅西梁二字,便是让他提起来十二分精神

  沐亦琮对此倒没多大反应,一脸笑意的接了过来

  “朕倒是要看看这武安君给自己找了什么借口,竟是新皇登基也召不回京”

  他一席话说的云淡风轻,却是让周维心如擂鼓;若沐亦琮当真是良善之辈,又岂能在母族倒台又被贬出京后,还能安安稳稳活到跟他相遇呢

  水能载舟 亦能覆舟,在这一场计谋里,两者谁是水谁是舟那个又说的准呢

  “大人紧张什么?西梁乃我东洲门户,顾家满门忠烈,顾一鸣愿一生驻守,我可是求之不得呢”

  信纸转至周维手中,上面没有长篇大论的理由借口,唯有二十八字,道尽一身忠骨

  天下皆可主,山河应无恙。愿新帝贤良,愿百姓安康。戎马一生,唯守边疆

  密室的石门打开,嫡长公主沐翊阳带着一身伤出来,内侍不敢多看,匆匆行完礼便错身往下去。看守的禁军一步未动,只目视她跨出大门。无人知道门口发生了什么,自也无人看见皑皑白雪中,那刻着五爪飞龙的青铜卷轴

  直到一靛蓝身影路过,大雪中便只剩走向宫门那深深浅浅的脚印

  东洲皇陵

  看着浩浩荡荡离开的队伍,双喜眉头微蹙,先帝才下葬没两月就回来祭祖,还真是孝顺

  “他当真是来祭祖吗?”

  “我当他是,他便是”

  双全回的淡漠,抄着手转身往皇陵内去

  “皇陵清苦,你并非先帝随侍,不必留在此处”

  见他动身,双喜自然而然跟了上去了,如从前一般,不紧不慢,跟在半步之外

  “又不是没待过。更何况苦不苦岂是你一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