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你真的会醒来吗-《与僧同行》

  “三姐,你回来啦”

  “周家小将军又凯旋而归了”

  “没受伤就好”

  “阿毓,等天下太平,你是不是就可以嫁人了?”

  “公主,你看,这里好美啊!”

  “小六,我找到你了”

  “六姐,就带我一起吧,求你了”

  “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就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杀了那么多人你怎么还不下地狱……”

  …………

  朦胧的身影如走马观花不断闪现,自四面八方而来的声音混沌不清,她一点点靠近,想知道他们念的是谁,骂的是谁,拜的又是谁;想看清那些迷雾后的身影,可迷雾后也永远是迷雾,那些身影近在咫尺,却又触不可及

  了无跪坐在床边,神色平静的看着床上的人,没了安神香加之他又刚施了针,所以她睡的极不安稳,即便如此,了无依然没有点燃那根可以让她安静下来的香。只是算着时辰将银针一根根收了回来

  随着银针一根根离开身体,翊阳的身体开始骚动起来,眼珠滚动,牙关紧咬,俨然一副要醒的模样

  看她那般痛苦的神情,了无便知道她还没有恢复自我意识,此刻让她醒来对自己而言是很危险的事情;可停在头顶最后一针的手也只顿了瞬间便不再有丝毫犹豫

  “该醒了,翊阳”

  随着百汇的银针被抽离,床上的人如同被人按下了开关,瞬间醒来;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了无被掐着脖子按倒在了床上

  翊阳用了全力,即便就一只手,也足以让他呼吸困难,更别提开口说话。缺氧的感觉是痛苦的,由不得他不挣扎,然而他越动,扼在咽喉的手便收的越紧

  “我说了,都给我闭嘴!!!”

  刺耳的咆哮让涣散的意识重聚,模糊的视线无法在那张扭曲而陌生的脸上聚焦,只能依稀看见半空紧握的拳头在向着自己的头落下。翊阳如今没有自己的意识,这一拳注定躲不掉,了无索性闭上了眼

  “砰”

  似有一阵疾风从头顶掠过,随即耳边就是一声巨响。那拳头终是在落下的一瞬间换了方向,打碎了床头的雕花背板,扼住咽喉的手也慢慢松了力道

  扼在咽喉的手没有完全脱离,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人突然急促的喘息;鼻息间的血腥味和手上传来的黏腻和疼痛让她的意识逐渐醒了过来……然而意识越清醒,脑海的答案就越模糊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天家之子不就该为了自己不择手段吗?他怎么会怕呢,他怎么能怕呢!到底是、谁错了……”

  翊阳低着头,还保持着刚刚的攻击时半跪的姿势,只是掐着了无脖子的手卸了力道。了无不确定她有没有彻底清醒,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从抓着她的手腕慢慢变成握着手掌

  “你没错,他也没错;只是想守护的东西不同而已”

  “人为财死 鸟为食亡,每个人都有看的比命重的东西;翊阳,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的”

  见她没有任何反应,似陷入了沉思,了无才从床坐起来,小心的握着她另一只手放到面前。打碎床板的手虽不致血肉模糊,却也鲜血淋漓,那些碎木头扎在伤口浸透了红,若不仔细很难分辨得出

  翊阳恢复了神智,就着半跪的姿势坐了下来。现在天黑,尽管房间点了不少烛火,视线依旧不如白昼。可了无皮肤太白,脸颊被飞溅的木头渣子划出的伤口分外显眼,脖子上的掐痕自也不用多说

  床头的木板并不薄,所以她那一拳有大多力道可想而知,倘若真落在了无头上该会是个什么结果

  “为什么不等我自己醒过来”

  翊阳怔怔的看着床头被自己打出的洞,说不出是后怕还是其它;了无那么解自己,强行把失智的她唤醒的后果他就没想过吗?

  “你真的会醒过来吗?”

  直到挑完了手上的碎屑,了无才抬头看面前的人。对刚刚的一幕他心中依然是怕的,那一拳或许要不了他的命,可谁能保证那一拳之后翊阳能恢复神智。他见过太多她失神发疯的样子,但这次不一样,她把自己困在太深太黑的地方,那里听不见他的声音

  或许是跟在她身边太久,了无处理伤口的手法日渐娴熟,想想这人最初见血就晕的模样,翊阳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明明打娘胎就带出来的毛病,怎么就被她给治好了呢,明明天差地别的两个人,怎么就那么轻易的把自己看得这般透彻呢

  “二皇子如今已是破釜沉舟,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我若继续装下去,岂不白费了他破釜沉舟的决心和勇气。既然沈丛文教不明白,那我便来告诉他,为什么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资格”

  “有心栽花花不开;结果并非一开始就注定好了,只是没走对路罢了”

  双喜的语气里有点惋惜,是对死去的沐亦凡,更是对注定会死的沐亦阳;或许一开始他不太懂为何皇上会扶持公主掌权,可知道得多了,也就明白了

  他费尽心力磨了一把锋利的刀,一边用她剔除吸附在权力之上的附骨之蛆,一边用她磨砺另一把名为天子的至尊宝剑;他明明选了一个最能保全所有皇子的人;可惜他最中意的剑丕眼中只有那个位置却丝毫不懂那个位置意味着什么;可惜他没有时间再去打磨一把新的剑……

  快要入冬,大清早的京城已经格外冷了。天色才蒙蒙亮,宫门已经大开,陆陆续续到了不少上朝的官员

  “也不知今日皇上身体如何,能不能上早朝?”

  “七皇子前日才出丧,白发人送黑发人,病情没加重都是佛祖保佑了,还怎好操劳。”

  “这倒也是,可七皇子之事牵扯太后,御史和丞相怕也不好处理。公主又……哎”

  “先前丞相就提过改让二皇子监国,陛下压着没点头,这次恐怕要同意了”

  “如今东洲正是多事之秋,监国有何用,还得定下太子之位才能安定内外”

  “二位大人言之有理,依二位看这太子之位谁更合适呢?”

  朱自常笑的一脸和善,下垂的眼看上去还有几分神采,丝毫没有劳心劳力的状态。就这么坦然自若的看着两人,似真好奇二人的看法一样

  “呵呵御史大人说笑了,诸君之事关乎社稷,哪儿是我等能妄议的;时辰不早了,御史大人先请”

  前面谈话的二人并不知他何时走在了后面,自然被他突然发问吓得不轻。朝堂之上自古就有派别之分,越是位高权重,越是难以捉摸;立储之事何其严谨,谁能猜到他站在哪一边。言多必失的道理二人是懂的,一边拱手行礼一边让开路来,回答更是滴水不漏

  闻言朱自常便不再接话,只是满面春风的带头往大殿去;主持了这么些日子的早朝,着实有些为难他这把老骨头,今日后,应该能松快些了

  当翊阳出现在朝堂上时,众人都是惊讶的;传言公主在玉门关受伤导致眼睛失明原来是真的

  翊阳一只手搭在双喜的手上,由他带着往前走,路过时身旁人的窃窃私语悉数落进耳里,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好话,她也就当听不见。直到双喜停了下来问

  “还往前吗?”

  眼睛虽然被黑色缎带挡住了视线,可翊阳知道他停在了她监国时所坐的位置,离皇位还隔着最后几阶台阶;以往她从未走上去过,可现在,她想上去试试,这个位置到底为何那么诱惑

  “走”

  她的回答轻飘飘的,却又带着坚定,双喜也没有迟疑,在一众诧异的目光中领着人走上了最顶端的位置

  大殿一众人还没从她当真失明的情况中回神,却又见她往龙位而去,顿时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见她停在案桌之前,大殿瞬间鸦雀无声,心提到了嗓子眼,猜想她到底要做什么

  站在案桌前,翊阳扯下了覆在眼上的黑色缎带,视线流转于龙椅和书案之间

  从这里看,龙椅更宽大,也更奢华;手指在桌案滑过,却是一尘不染,笔墨纸砚规整有序,折子也分类整齐摆放在一边。沐云苍有些日子没来了,所以没有茶水

  这些东西其实和书房摆设并没有太多差别,她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为了它你死我活;可当她回头看向大殿那一刻,她又好像懂了何为权利之巅,何为万万人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