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紫辇降尘,香动山海-《华门一》

  山海城城西的苏侯府,琉璃瓦在日光下泼洒着鎏金般的光泽。

  朱红梁柱上的龙凤浮雕鳞爪毕现。

  廊下珍珠帘垂落如瀑,风过处叮咚作响。

  混着厅内弥散的龙涎香,将权贵府邸的奢华衬得淋漓尽致。

  暖阁内,苏明端坐下首紫檀木椅,背脊微弓。

  双手交叠放在膝上。

  眼角的笑纹堆起,却难掩眼底的焦灼。

  他偷瞥了眼主位,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

  手指在衣料上轻轻摩挲——成败在此一举。

  女儿的婚事与苏家的前程,全凭眼前人一句话。

  一旁的苏妲己身着月白襦裙,鬓边白玉兰沾着细碎绒毛。

  素手捧着描金茶盘时,指尖因用力而泛着淡淡的粉白。

  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影。

  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既有对婚事的忐忑,又有对未来的茫然。

  每一次添茶都动作轻缓,生怕发出半点声响惹人生厌。

  主位之上,刘瑾的身影隐在半垂的鲛绡帐后。

  唯有那双细长干枯的骷髅手格外扎眼。

  青灰色的骨节分明,指骨末端泛着冷光。

  缓缓抬起时,指节处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他接过茶杯的动作慢条斯理。

  白骨与青瓷碰撞出清脆声响。

  茶汤入喉时,帐后传来一声满足的喟叹。

  似在享受这片刻的惬意。

  “刘公公,”苏明往前凑了凑。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刻意的讨好:“大皇子那边。

  往后可就全仰仗您提携了。”

  “苏家上下,定当感念公公的大恩大德。”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殷勤,眼角眉梢都写满了“求关照”。

  双手甚至微微向前伸了伸,又怕唐突而赶紧收回。

  刘瑾放下茶杯,骷髅手在桌案上轻轻敲击着。

  “笃笃”声在寂静的暖阁里格外清晰。

  他沙哑的声音如砂纸摩擦,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

  “那是自然。如今局势已然明朗。”

  玉清宫、玄清门这等顶尖宗门,都已递了投名状。”

  “江湖上那些闲散势力,不过是些掀不起风浪的小鱼小虾。

  翻不了天。”

  说罢,他微微抬了抬下巴,虽看不见面容。

  却能让人感受到那份掌控一切的自得。

  “是是是!”苏明连忙点头如捣蒜。

  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忙用袖口擦了擦。

  “刘公公高瞻远瞩,真乃神灯指路!小女不才。

  与帝君的婚事……不知公公能否指点一二?”

  他说这话时,声音都带着颤音。

  目光紧紧锁住那双手骷髅手,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回应。

  “哈哈——”刘瑾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你当皇上真的一无所知?”

  “他早已有意制止这场闹剧,如今朝堂暗流涌动。

  哪有闲工夫管这儿女情长。”

  自然是要腾出手来处理更重要的事。”

  帐后的身影微微前倾,语气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苏妲己闻言,瞳孔猛地一缩。

  眼底飞快闪过一丝狂喜,随即又强行压下。

  化作恰到好处的期待。

  她连忙端起另一杯刚沏好的热茶。

  快步上前,裙摆因急促的动作而微微晃动。

  递茶时,指尖刻意放慢了速度。

  希望能多争取一丝关注:“公公,请用茶。”

  刘瑾的骷髅手接过茶杯,指尖却不经意地在她白皙柔嫩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白骨与嫩肤相触,冰凉的触感让苏妲己浑身一僵。

  却不敢躲闪。

  “你且把心放肚子里,”刘瑾的声音缓和了几分。

  带着几分安抚,“这门婚事,说到底也只是帝君一厢情愿罢了。

  皇上心中自有考量。”

  苏妲己连忙敛衽福礼,唇角扬起一抹温婉的笑意。

  眼底却藏着如释重负的轻松,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多谢刘公公体恤,小女感激不尽。”

  若有机会,定当报答公公的恩情。”

  她微微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中的雀跃。

  手指悄悄攥紧了裙摆。

  与此同时,山海城另一端的红袖招,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座以风雅闻名的销金窟,此刻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所有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街口——

  一辆流光溢彩的紫云之辇缓缓驶来。

  辇身由万载紫云木打造,周身缠绕着淡淡的紫雾。

  宛如仙境之物。

  四角悬挂的水晶铃随风摇曳,发出空灵缥缈的声响。

  将周围的喧嚣都涤荡干净。

  辇车停下,一名身着淡紫纱裙的侍女率先下车。

  她动作恭敬而利落,手中捧着一方雪白的狐裘毛毯。

  小心翼翼地铺在地面上,生怕沾染上半点尘埃。

  紧接着,一只玉手轻轻掀开了辇车的帘幕。

  那只手莹白如玉,指尖圆润饱满。

  指甲上透着淡淡的粉晕,仿佛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

  看得人移不开眼。

  随后,一道身影缓步走下——

  尚君香就那般立在那里,宛如九天玄女下凡。

  一身月白镶紫边的广袖流仙裙,裙摆上绣着繁复的缠枝莲纹样。

  银线勾勒的花瓣在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似有月华流转。

  她眉如远山含黛,眸若秋水横波。

  琼鼻挺翘,唇若丹霞。

  肌肤莹白得几乎要透明。

  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似有若无的馨香。

  清冽中带着几分魅惑。

  但凡目光触及她的人。

  无论是街头的贩夫走卒,还是红袖招内见惯了美人的恩客与姑娘。

  都瞬间失了魂。

  街边的小贩忘了吆喝。

  手中的担子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

  红袖招内的恩客们张大了嘴巴。

  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酒水顺着杯沿滴落,打湿了衣襟也毫无察觉。

  姑娘们则满脸惊艳与艳羡,下意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衫。

  却觉得在这般容光之下,自己黯然失色。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得痴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这惊世骇俗的容颜。

  连呼吸都忘了调匀。

  尚君香神色淡然,仿佛早已习惯了这般注视。

  她由侍女搀扶着,玉足轻轻落在柔软的狐裘毛毯上。

  步履款款,如同踏云而行。

  每一步都走得从容不迫,裙摆扫过地面。

  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周围人的发丝。

  却无人舍得移开目光。

  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宛如一潭深水,不起半点涟漪。

  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了她的眼。

  满是浮华喧嚣的红袖招。

  此刻竟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丝竹之声骤停,笑语喧哗消失。

  连窗外的蝉鸣都似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位误入凡尘的仙子。

  空气中的浮尘在她周身凝滞。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

  美得让人不敢亵渎。

  尚君香目不斜视,径直走进红袖招。

  拾级而上时,裙摆与楼梯扶手轻轻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的背影挺拔而优雅,一步步走向顶楼。

  消失在回廊尽头。

  只留下一缕淡淡的馨香在空气中弥漫。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不见,周围的人才渐渐回过神来。

  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低声议论着方才那惊鸿一瞥。

  “方才那位是……神仙吗?”有人喃喃自语,语气里满是震撼。

  也有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顶楼的楼梯口便出现了一名衣着华贵的老鸨。

  她脸上堆着精明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向楼下喊话。

  “各位官人静一静!本坊将于三日后。

  举行三年一度的珍品拍卖会。

  届时将有无数奇珍异宝现世。”

  欢迎各位官人备好金银宝物,前来参加!”

  说罢,她还特意顿了顿,目光扫过楼下的人群。

  眼底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有尚君香这位大人物坐镇。

  此次拍卖会,定能赚得盆满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