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红袍青衫·一诺重千金-《华门一》

  肖屹潇回到青云寨时,夜色已浓如墨砚。

  寨中屋舍大多熄了灯,唯有巡夜的火把在远处摇曳。

  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风吹过寨墙的号角声隐约传来。

  他褪去沾着血污与尘土的青衫。

  指尖抚过衣料上的刀痕,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将包裹着古籍、肚兜等物的粗布包。

  妥帖塞进床底暗格,木质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才径直走向浴房。

  温热的水汽顺着木窗缝隙袅袅溢出。

  氤氲了整间小屋。

  肖屹潇浸入浴桶,热水漫过肩颈。

  洗去一身风尘与厮杀后的疲惫,也舒缓了筋骨。

  他那被内力常年滋养的体魄,肌理分明,线条流畅。

  在跳动的烛光下泛着健康的蜜色光泽。

  每一寸肌肤都透着潜藏的爆发力,浴桶中水花轻轻荡漾。

  洗漱完毕,肖屹潇披着一件宽松的月白外袍。

  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水珠顺着发梢滴落。

  “滴答”打湿了衣襟。

  他踩着木质地板,脚步声轻缓得几乎不可闻。

  准备回房歇息,刚推开房门,脚步却猛地顿住。

  瞳孔骤然收缩。

  床前竟立着一道红衣身影!

  那人一袭烈焰般的红袍,在昏暗的烛光下宛如燃着的火焰。

  墨发用一根红绳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脸颊。

  周身气息凌厉如出鞘长刀,带着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正是秋红叶,连呼吸都轻得像一阵风。

  肖屹潇心头一凛,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以他大宗师中期的修为,竟未察觉丝毫动静。

  对方的隐匿之术与实力,远比他预想的还要深不可测。

  秋红叶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他。

  目光从他湿漉漉的发梢扫到挺拔的身形。

  眼底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许。

  烛火“噼啪”作响,映得他红衣更艳。

  语气却带着几分玩味:“你这体魄当真强悍。

  挨了陆嘉一那么多记重击竟毫发无损。

  武功也远超寻常大宗师,倒是藏得够深。”

  肖屹潇强压下心中的惊悸,迅速敛去眼底的戒备。

  拱手躬身,姿态放得极低。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前辈别来无恙。”

  “晚辈不过是运气好些,仗着身子骨结实侥幸躲过几招罢了。”

  “说到底只是个无名小卒,实在不足挂齿。”

  “无名小卒?”秋红叶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

  话音未落,腰间唐刀已“哐啷”一声出鞘大半。

  金属摩擦的锐响刺破寂静。

  冰冷的刀锋瞬间架在了肖屹潇的脖颈上。

  寒气刺骨,贴着皮肤传来尖锐的凉意。

  仿佛下一秒就要划破肌理。

  秋红叶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

  死死锁定着肖屹潇的眼睛,语气冰冷如霜:

  “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这般好糊弄?

  说,当日在瓦亭,你为何要救我?”

  肖屹潇感受着脖颈处的致命威胁,喉结轻轻滚动。

  无奈地叹了口气,气息拂过刀锋泛起细微的凉意。

  他知道在绝对的实力与敏锐的洞察力面前。

  任何谎言都徒劳无功。

  眼神渐渐变得坦诚,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坦荡。

  “我说我看上你了,你信吗?我想请你做我的客卿。”

  “助我一臂之力。”

  秋红叶闻言一怔,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顿。

  显然没料到他会这般直白,烛火映在他眼底。

  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他收回佩刀,“呛”的一声清脆归鞘。

  指尖摩挲着下巴上新冒出的青黑色胡渣。

  嘴角勾起一抹邪魅而玩味的笑意。

  眼神却依旧带着审视:“我信。但你。

  有什么资格让我秋红叶屈居人下?”

  肖屹潇不慌不忙地转身,抬手从怀中取出。

  一个巴掌大的锦盒,锦盒绣着繁复的云纹,触手温润。

  他缓缓打开锦盒,“咔哒”一声轻响。

  刹那间,一道柔和却不容忽视的流光从盒内溢出。

  一枚雕琢精美的玉玺静静躺在其中。

  龙纹栩栩如生,印文清晰可辨。

  正是华门国失传多年的开国玉玺。

  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将锦盒递到秋红叶面前。

  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手中拿的不是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重宝。

  而只是一件寻常物件。

  秋红叶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伸手小心翼翼地拿起玉玺,指尖触感温润细腻。

  龙纹的沟壑处还带着岁月的质感。

  龙纹的雕刻力道十足,绝非后世仿品。

  他反复摩挲着玉玺,指腹摩擦玉石的细微声响。

  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抬眸看向肖屹潇时,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震惊:

  “没想到你竟然是……华门国的?这般重宝在手。

  一旦泄露分毫,便是天下追杀。

  你就不怕身家性命不保?”

  肖屹潇望着他,目光坚定如铁,没有丝毫动摇。

  窗外的风声隐约传来,他缓缓开口。

  声音带着穿透夜色的力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说罢,他对着秋红叶深深一揖,行的是标准的礼贤下士大礼。

  腰弯得极低,衣袍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姿态恭敬却不卑微。

  “先生大义,嫉恶如仇,晚辈素来敬佩。

  如今世道不公,奸佞当道,黎民百姓身处水火。”

  “我愿与先生携手,集齐天下正义之士。

  待破晓时分,重开天地,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秋红叶怔怔地看着他,手中紧握着玉玺。

  指节微微泛白,口中反复呢喃着那句诗: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这诗句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尘封多年的记忆。

  那些关于忠诚、关于坚守、关于热血的过往。

  一一在脑海中浮现。

  烛火摇曳,映得他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眼底泛起复杂的光芒。

  秋红叶抬手,指尖抚过斗笠边缘的黑色系带。

  指尖微微用力,轻轻一扯。

  那遮了他大半辈子、抵御了无数风霜与窥探的斗笠。

  便应声落地,“咕噜噜”滚到墙角。

  与地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露出了底下的真容。

  灯光下,他的脸庞赫然暴露。

  纵横交错的疤痕爬满额头与脸颊,有的深可见骨。

  皮肉外翻,带着狰狞的弧度。

  有的浅若蛛网,却也在皮肤上留下了永久的印记。

  像是被岁月与刀剑反复雕琢过。

  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沧桑。

  他却毫不在意,仿佛那些疤痕不是屈辱与伤痛的象征。

  而是勋章,呼吸间带着淡淡的草木气息。

  粗糙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刀的厚茧。

  落在肖屹潇的臂膀上,力道沉稳而坚定。

  将他缓缓扶起。

  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那笑容驱散了几分周身的凌厉与冷冽。

  添了些许释然与期许。

  烛火映在他疤痕交错的脸上。

  声音带着久经风霜的沙哑质感,却无比真诚:

  “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面对背叛的可能。”

  肖屹潇抬头,望着他满是伤痕却目光真诚的脸。

  心中一热,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猛地伸出双臂,紧紧将秋红叶拥入怀中。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两人衣料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秋红叶浑身一僵,整个人竟有些失神。

  多少年了?久到他早已记不清。

  上一次被人这般毫无防备、这般真诚炽热地拥抱。

  是在何时。

  那些年的颠沛流离、尔虞我诈。

  那些背叛与伤害,早已让他习惯了孤身一人。

  习惯了用冷漠与锋芒包裹自己,将心门牢牢锁住。

  此刻怀中的温度真实而滚烫。

  顺着肌肤蔓延至心底,融化了层层冰封。

  让他眼眶不自觉地泛起些许湿润,喉咙也有些发紧。

  耳边是肖屹潇沉稳的心跳声。

  “大哥,江湖虽大,有兄弟在,何惧之有!”

  肖屹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少年人的热忱与坚定。

  混着呼吸的温热拂过耳廓。

  如同暖流般冲刷着秋红叶早已冰封的心湖。

  激起圈圈涟漪。

  秋红叶喉结滚动了几下。

  缓缓抬起手臂,迟疑了片刻。

  终究还是轻轻回抱住了肖屹潇。

  力道从最初的试探,逐渐变得收紧。

  将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与信任,牢牢攥在了怀中。

  仿佛握住了久违的光明。

  烛光摇曳,映照着两人相拥的身影。

  屋内气氛凝重而炽热,既有结盟的肃穆。

  也有知己相逢的滚烫,烛火“噼啪”声与两人的呼吸交织。

  一炷香的时间悄然流逝。

  窗外的北风陡然呼啸起来,带着隆冬的凛冽。

  “哐当”一声猛地吹开了未关严的窗户。

  寒风灌入屋内,卷起地上的碎纸屑。

  发出“簌簌”声响,却并未吹灭屋内跳动的烛火。

  那火影反而愈发旺盛,跳跃着、燃烧着。

  映得两人眼中都燃起了熊熊烈火。

  那是对未来的期许,是对正义的坚守。

  更是改写天下的决心,风声与烛火声交织成一曲激昂的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