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芍药罗裙逐诗远,青衫剑影遇知音-《华门一》

  杨青指尖捻着颌下银髯。

  那银丝被阳光镀上一层暖光。

  随着指腹摩挲轻轻颤动。

  眼角的笑纹如投石入湖般层层散开。

  目光落在肖屹潇身上时。

  满是毫不掩饰的赞赏,连眉梢都透着欣慰。

  窗外的槐树叶被风拂得簌簌作响。

  细碎的叶片相互摩挲,似在低语。

  阳光透过叶隙筛下。

  在他腰间的白玉佩上投下斑驳光影。

  玉佩随呼吸微微晃动。

  折射出细碎而温润的光。

  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佩。

  温润的玉质顺着指尖蔓延开暖意。

  让语气更显恳切:“胡公子剑法飘逸如流云追月。”

  “出招间举重若轻;落笔成诗更见风骨。

  字句皆含丘壑。老夫浸淫江湖与文坛数十载。

  今日竟也自愧不如。”

  话音刚落,他话锋陡然一转。

  右手猛地按住桌案。

  紫檀木的桌面被按得“咚”地一声轻响。

  震得案上茶盏微微晃动。

  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派凝重。

  眼神变得郑重如铁,眉峰紧紧蹙起。

  眼尾的皱纹因面部紧绷而愈发深刻。

  语气添了几分沉凝:“不知公子可曾听闻。”

  “山海城风清扬前辈所创的风家?”

  肖屹潇闻言,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了然。

  随即抬手拱手,动作行云流水。

  指尖因暗中用力而微微泛白。

  眉梢微扬,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警觉。

  却依旧维持着礼数周全。

  他穿一身月白长衫,领口绣着细巧的竹纹。

  杭绸布料触感顺滑,走动间泛着柔和的光泽。

  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兰草香,应是衣料熏染所致。

  屋内的香炉袅袅升起青烟。

  淡青色的烟丝缠绕着他的衣摆。

  如轻纱笼罩,更显身姿挺拔如松。

  “风家威名远播四海,乃江湖中顶尖的武学世家。

  剑法独步天下,小子怎会不知?”

  他微微前倾身子,腰杆依旧挺直如竹。

  眼神中带着恰到好处的探寻。

  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目光紧紧锁住杨青的神色,生怕错过一丝细节。

  “只是不知杨前辈今日特意提及风家。

  可有何指教?”

  杨青脸上的笑意再度绽放。

  眼角眉梢都透着真切的恳切。

  双手向前虚引,语气满是期许:

  “老夫观公子根骨奇佳,武学天赋万中无一。”

  “风家愿以客卿长老之位相邀。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肖屹潇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缓缓摇头。

  杨青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下去。

  如被乌云遮蔽的星辰。

  嘴角的弧度僵在半空,随即化为深深的惋惜。

  他喉结动了动,似有不甘想要再劝。

  却终究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笃笃”的声响透出无奈。

  与此同时,瓦当镇的青石板路被晨光镀上暖金。

  两侧的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酒”“茶”二字用朱砂书写,随风舒展又收拢。

  带着江湖的烟火气。

  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刚出炉的肉包子冒着腾腾热气。

  浓郁的麦香与肉香交织在一起。

  引得路人频频驻足。

  糖葫芦的酸甜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裹挟着桂花糕的清甜,让人食欲大动。

  行人的谈笑声、孩童的嬉闹声、摊贩的叫卖声交织。

  整个街市热闹非凡,满满都是人间烟火气。

  一辆乌木镶金的马车缓缓驶入镇口。

  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

  车轴上镶嵌的明珠随着颠簸折射出细碎流光。

  车檐下悬挂的“谢”字鎏金牌匾熠熠生辉。

  边角缀着的流苏轻轻摆动。

  与马蹄“嗒嗒”的声响相映成趣。

  一举一动都尽显世家大族的气派。

  车帘轻垂如瀑,缠枝莲纹的帘布用银线锁边。

  针脚细密工整,将外界的喧嚣与杂味尽数隔绝。

  车内铺着云锦软垫,上面绣着百鸟朝凤的纹样。

  色彩艳丽却不俗气,刺绣栩栩如生。

  香薰炉中燃着兰香,与谢萌馨发间的茉莉香交织。

  清雅宜人,沁人心脾。

  谢萌馨正襟危坐,身姿窈窕如风中翠竹。

  即便马车颠簸,也依旧稳如泰山。

  头上的羊脂玉簪雕成梅花形状。

  簪头随马车晃动轻轻颤动,添了几分灵动。

  她身着淡粉色罗裙,裙摆绣着成片的芍药花。

  金线勾勒的花瓣层次分明。

  走动间流光溢彩,宛若真花绽放。

  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诗词拓本。

  指尖带着常年翻阅留下的薄茧。

  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纸页。

  目光紧紧黏在字迹上,嘴角不自觉漾起浅笑。

  眼底满是痴迷与向往。

  读到“黄沙百战穿金甲,不斩楼兰誓不还!”时。

  她眼尾微微上扬,眉宇间掠过洒脱与豪迈。

  诵读声也添了几分激昂。

  连马车的颠簸都未曾察觉。

  整个人都沉浸在诗词的意境之中。

  马车后方,陆嘉一骑着一匹枣红马紧紧追赶。

  马蹄扬起的尘土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

  “沙沙”地落在青石板上。

  他歪戴着一顶锦帽,帽顶的东珠随马匹跑动晃动。

  宝蓝色的箭袖袍上绣着暗纹云纹。

  随着动作流转变幻,腰间的玉带玉佩碰撞作响。

  马鞭甩动时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探头探脑地望向前面的马车。

  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眼底却藏着急切。

  眉头微蹙,似是因一路追赶而有些不耐。

  见车内毫无回应,他拔高声音嚷嚷道:

  “萌馨妹妹,等等我!跑了这么久,快递碗水喝!”

  说话时,他鼻尖微微抽动。

  显然被街市上的食物香气勾得有些心痒。

  喉咙动了动,却依旧不肯放慢追马的速度。

  双腿夹紧马腹,催促着枣红马加快脚步。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最终在朱漆大门前稳稳停住。

  陆嘉一指尖刚触到车帘。

  满心欢喜便化作急切。

  猛地掀帘跃下马车,脚步轻快地朝着府门奔去。

  他抬眼望去,门楣上“胡府”二字烫金发亮。

  衬着乌黑的匾额,刺得人眼睛发涩。

  那股雀跃瞬间如被冷水浇灭。

  嘴角的笑意僵在半空。

  下意识地瘪了瘪嘴,眉头微蹙。

  心里嘀咕:“怎么是胡府?我还以为是……”

  一丝失落爬上眼底,脚步也慢了下来。

  恰在此时,府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肖屹潇身着青衫,正送杨青出来。

  杨青一袭玄色劲装,腰间佩剑寒光凛冽。

  面容冷峻如冰雕。

  陆嘉一瞥见他,眼底掠过一丝不屑。

  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双手抱胸。

  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呵呵,杨大侠也在此处?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杨青闻言,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只从鼻腔里挤出一声重重的冷哼。

  那声音里满是鄙夷。

  他斜睨了陆嘉一一眼,目光如刀。

  仿佛在看什么污秽之物。

  心中暗骂:“不过是个武功尚可、品行卑劣的鼠辈。”

  “也配与我搭话?”

  说罢,便转头看向别处。

  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愿施舍。

  马车另一侧的车帘被一只素手轻轻掀开。

  指尖莹白如玉,带着几分微凉的通透。

  谢萌馨缓缓走下马车,裙摆落地时轻若无声。

  她那双眸子最是动人。

  宛若山涧清泉浸润的黑曜石,澄澈透亮。

  眼波流转间,似有星光碎落其中,顾盼生辉。

  让人一眼望去便再也移不开。

  一身月白纱裙衬得她身姿纤细窈窕。

  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银线,随风轻扬时。

  宛若有流萤飞舞。

  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淡淡的云雾。

  气质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

  真真如九天仙子下凡,仙气飘飘。

  连周遭的空气都似变得清新雅致起来。

  她先是敛衽,对着杨青微微颔首行礼。

  动作优雅从容,恰到好处。

  既不失礼数,又不显得谄媚。

  而后缓缓转身,目光落在肖屹潇身上。

  声音清润如玉石相击,温婉动听:

  “杨长老,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胡公子吧?”

  肖屹潇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呼吸一滞。

  他活了三十余载,见过的美人不计其数。

  却从未有人如谢萌馨这般。

  容貌与气质相得益彰,清雅中带着灵动。

  让人见之忘俗。

  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脸上。

  喉结微动,竟忘了回话。

  一旁的黄燕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心中妒意翻涌,宛若有酸水在冒泡。

  她双手交握在身前,指甲微微掐进掌心。

  脸上却强装镇定,上下打量着谢萌馨。

  眼神带着几分审视与挑衅。

  语气轻慢:“哦?谢姑娘远道而来,里面请吧。

  莫非只是为了与我家夫君探讨诗词歌赋?”

  谢萌馨并未动怒,反而浅浅一笑。

  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锋芒:

  “这位想必就是胡夫人吧?呵呵,奴家久仰胡公子大名。”

  “不仅仰慕他的风采,更倾慕那位写出‘醉后不知天在水。

  满船清梦压星河’的长相,特意前来拜访。”

  黄燕仪脸色一沉,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语气尖酸刻薄:“‘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没想到大商国第一女才子。

  竟会屈尊降贵,跑到我们这寻常百姓家来。”

  气氛瞬间变得凝滞,空气仿佛都要凝固。

  肖屹潇猛然回过神,暗道不好。

  连忙打圆场,脸上堆起笑容。

  摆手说道:“夫人说笑了。诗词虽雅,却难饱腹。

  如今正巧到了饭点,不如我做东。

  请各位一同前往百味楼饮酒吃菜。”

  “也好让我尽地主之谊,如何?”

  杨青本就嗜酒如命,一听“喝酒”二字。

  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亮光,脸上的冷峻也缓和几分。

  当即点头应允:“好!百味楼的醉仙酿。

  我最是爱喝了。”

  陆嘉一虽对胡府之行略感失望。

  但有好酒可喝,心中的失落也消散大半。

  连忙附和道:“百味楼的醉仙酿可是一绝。

  正合我意!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谢萌馨亦颔首浅笑,眼中带着欣然。

  轻声应道:“既然公子盛情相邀。

  奴家便却之不恭了。”

  见状,肖屹潇松了口气,连忙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人各怀心思,转身朝着城中有名的百味楼走去。

  青石板路上,脚步声错落有致,却藏着各自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