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青云立根启新程-《华门一》

  血腥味如同附骨之蛆,在青云寨大厅里弥漫不散。

  混杂着尘土与酒气,刺鼻得令人作呕。

  满地尸骸横七竖八地躺着,鲜血在青石板上汇成蜿蜒的溪流。

  映着摇曳的烛火,泛着妖异的红光。

  红衣瞎子踏着满地狼藉,靴底碾过破碎的酒坛与凝固的血痂。

  发出细碎的声响,径直走到“胡念祖”面前。

  他覆着黑布的双眼虽看不见视物,却仿佛能穿透人心的伪装。

  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金石般的穿透力,一字一句砸在肖屹潇心上:“要装到什么时候?”

  肖屹潇浑身一僵,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

  脸上刻意维持的惊惧与敬畏瞬间凝固,如同戴了张僵硬的面具。

  他下意识地抬头打量着眼前的瞎子,瞳孔微微收缩。

  心脏狂跳不止,如同擂鼓般撞得胸腔发疼——自己这身伪装,经女枭秘术改容,言行举止刻意模仿游学书生,连李夫子那心思单纯的徒弟蒋十三都未曾察觉,却被这神秘人一眼看穿。

  他暗自心惊:这瞎子的修为深不可测,仅凭气息便能识破自己的伪装,恐怕已臻化陆地神仙境,自己在他手下恐怕连三个回合都走不过。

  大商国果然卧虎藏龙,本想隐姓埋名改头换面,积蓄力量。

  没想到竟又回到了在大昭国时那般步步惊心的日子,处处是危险,处处得低头认怂。

  压下心中翻涌的波澜,肖屹潇迅速敛去眼底的异色。

  脸上重新堆起恭敬的神色,拱手躬身,动作标准而谦逊。

  语气带着十足的敬佩,却刻意保留了几分书生的局促:“先生威武!晚辈们由衷佩服,若非先生出手,我等早已命丧恶人之手。”

  他刻意避开瞎子的问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只以敬佩之情转移话题,暗中却在戒备,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瞎子冷哼一声,那声冷哼极轻,却像冰锥般刺破空气。

  里听不出情绪,似是不屑,又似是看穿一切后的漠然。

  他不再多言,仿佛懒得追究,转身走向门口。

  步伐依旧平稳从容,丝毫不受满地狼藉的影响。

  翻身上那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时,动作干脆利落。

  红衣猎猎作响,与白马的莹白相映成趣,构成一道刺眼的风景。

  马蹄踏过满地鲜血与尸体,没有丝毫停留。

  慢悠悠地朝着山下走去,身影逐渐融入渐浓的暮色之中。

  只留下一道孤绝的背影,和满厅尚未散尽的寒气。

  肖屹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缓缓松了口气。

  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贴身的衣衫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

  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指尖微微颤抖。

  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未减——这瞎子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瓦当镇?又为何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却不加追究?一连串的疑问在他心中盘旋,让他越发觉得大商国的局势远比想象中复杂。

  他转头看向一旁仍有些惊魂未定的蒋十三,迅速收敛心神。

  沉声道:“我们搜搜青云寨,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也好作为日后生计的资本。”

  他刻意让语气显得平静,带着几分书生的务实,掩盖自己真实的意图。

  蒋十三点点头,虽心中仍有惊惧,脸色发白,手脚还有些发软。

  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跟着肖屹潇往后堂走去。

  青云寨盘踞多年,积累的财富远超想象。

  两人在库房里翻出了数十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还有不少珍贵的药材与锻造精良的兵器,堆在大厅里,闪着诱人的光泽,足以让任何人眼红。

  肖屹潇让人将财物搬到大厅中央,目光扫过堆积如山的财富。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笔财富,足以成为他在大商国立足的第一桶金。

  他转身看向一直沉默伫立在角落的何玉棠。

  她站在李夫子的尸体旁,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倒的叶子。

  眼神空洞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嫁衣上的血迹早已干涸,变成暗褐色的斑块,显得格外凄艳。

  与周围的金银珠宝形成强烈的反差,透着一股令人心碎的悲凉。

  肖屹潇走上前,语气温和了几分,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劝慰。

  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刻意:“何小姐,这些财物你拿着,找个地方安稳度日,远离这是非之地,也算是对李夫子的告慰。”

  他知道何玉棠此刻悲痛欲绝,多说无益,只愿她能收下财物,好好活下去。

  何玉棠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却是极致的悲痛与决绝,如同燃尽的灰烬中最后一点火星。

  她看着地上李夫子冰冷的尸体,又看了看肖屹潇。

  嘴角勾起一抹凄苦的笑,那笑容比哭还要令人难受:“夫君已死,我独自一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世间再无牵挂,倒不如随他而去,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话音未落,她猛地抽出旁边一具尸体腰间的短刀。

  动作快得让人猝不及防,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脖颈划去。

  寒光一闪,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洁白的嫁衣上。

  如同雪中红梅,凄美而绝绝。

  她软软地倒在李夫子身旁,双目紧闭,脸上带着一丝解脱般的平静。

  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何小姐!”肖屹潇猝不及防,伸手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殒命,心中涌起一阵惋惜与无奈。

  他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却依旧为这对夫妻的深情与悲剧感到动容。

  蒋十三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有惋惜,有无奈,还有一丝对命运无常的敬畏。

  沉默了许久,大厅里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蒋十三才低声开口,声音带着未散的惊惧与茫然:“先生,这些钱财……就由你做主吧。我年纪小,不懂这些。”

  肖屹潇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金银,心中念头飞速转动:自己初来乍到,根基未稳,正是需要身外之物傍身的时候。

  青云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正好可以作为据点;这笔财富,足以招揽人手,发展势力。

  不如就用这笔财富在青云寨立足,建立自己的据点。

  日后再慢慢扩张,收集情报,等待时机成熟,便可为华门国的破局之路增添助力。

  打定主意,他点了点头,对蒋十三露出一抹温和而坚定的笑容:“我们就拿这笔金银,重新在青云寨安身立命。”

  日后多做行善积德之事,接济贫苦百姓,铲除地方恶霸。

  也算对得起这些财物的来路,告慰李夫子与何小姐的在天之灵,你看如何?”

  蒋十三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希望。

  用力点头,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与坚定:“听先生的!我老师一生行善,最是痛恨恶人。”

  先生本领高强,又心怀善念,不知能否收我为徒?我想跟着先生学习本事。

  将来也能像先生和那位红衣大侠一样,除暴安良,保护弱小!”

  肖屹潇看着他眼中的期盼与真诚,心中微动——蒋十三虽年纪尚小,却心思单纯,本性善良,且对自己极为信任,是个可塑之才。

  收下他,既能多一个可靠的帮手,也能让自己在这陌生的地方多一份慰藉。

  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伸手拍了拍蒋十三的肩膀:“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蒋十三!”蒋十三连忙回答,语气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脸颊涨得通红。

  “不知老师名讳?”

  “我叫胡念祖。”肖屹潇沿用了这个伪装的名字,沉声道。

  “以后我们就在这里扎根。为了安全起见,我们需要找些可靠的帮手,扩充实力。”

  明天我们就下山,去瓦当镇看看,有没有受谢老三等人欺压、走投无路却心怀正义的人,将他们招揽过来。”

  蒋十三闻言,立刻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对着肖屹潇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声音清脆而坚定:“是,弟子拜见老师!”

  肖屹潇扶起他,目光落在眼前的金银财物上,又望向窗外渐浓的夜色。

  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暗夜中的星辰。

  青云寨,将是他在大商国的起点,也是他复仇与崛起的第一步。

  前路虽布满荆棘,但他已然别无选择,只能勇往直前。

  在这乱世之中,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