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薪尽天明,帝心归墟-《大明未亡!朕不负苍生》

  三座天地熔炉缓缓开启,如同三颗历经炼狱后冷却的星辰。从中走出的,已非昔日浴血苦战的寻常军民。他们衣衫褴褛,伤痕累累,许多人的身体甚至留下了不可逆的异化痕迹——西疆战士的瞳孔深处跳动着不熄的煞火,北境士卒的肌肤隐现冰裂纹路,南疆幸存者的发梢流转着诡异的毒彩。然而,他们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那是一种将极致痛苦与负面情绪彻底炼化、掌控后产生的、近乎道的平静。他们手中紧握的,也不再是凡铁,而是那三件凝聚了灾劫本源与亿万人心念的圣器——修罗战旗、玄冰盾、翡翠号角。圣器微微嗡鸣,与持有者的心跳、与这片刚刚经历剧痛的土地共振着,散发出令人心悸又心安的力量。

  无需多言,他们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三支新军的核心与灵魂。战旗所指,残存的魔气如雪消融;冰盾所驻,灰白死寂难以逾越;号角所响,毒岚退避,生机萌发。反击,开始了。这不是一场传统的征战,而更像是一场净化与收复。他们利用对灾劫力量的深刻理解和新得的圣器之力,步步为营,清理着熔炉之外残留的污染,修复着被撕裂的大地。进程虽依旧缓慢,却坚定无比,再无之前的胶着与反复。

  朝堂之上,陈泽稍稍松了口气,却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一边协调后方全力支援这三支特殊的“净世军”,一边将绝大部分心神投注于龙椅之上那气息奄奄的帝王。

  苏凡昏迷不醒,如同沉睡。面色苍白透明,仿佛一触即碎的水晶雕像。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唯有心口处那一点融合了山河帝烛本源的心火,还在极其缓慢而顽强地跳动着,证明着生命尚未离去。但他周身那原本浩瀚如海、与万物相连的帝威,已彻底内敛沉寂,如同枯竭的河床。陈泽尝试了各种方法,输入真元、激发药力、甚至引动自身冰火内丹之力,皆如石沉大海。陛下的受创,远非肉身与神魂,更像是某种存在本源的过度透支,非外物所能弥补。

  “陛下…”陈泽跪在龙椅前,声音沙哑,充满了无力感。他能调度千军万马,能整合天下资源,却无法唤醒这为苍生耗尽了最后一丝心力的帝王。

  消息无法完全封锁,陛下力竭昏迷的消息渐渐传开。一时间,刚刚燃起的希望之上,又蒙上了一层忧虑的阴影。虽然三支净世军仍在高歌猛进,灾劫被逐步肃清,但失去了陛下的引导,那覆盖九州的心念网络仿佛失去了主心骨,虽未崩溃,却变得有些迟滞、有些茫然。人们依旧能模糊感应到彼此,却再也无法形成之前那种如臂指使的共鸣。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与空荡感,弥漫在天地之间。

  地脉深处,那被苏凡封印的“镜鉴”碎屑,死寂依旧。然而,在苏凡意识彻底沉沦、帝威消散的此刻,那深渊回响残留的、冰冷虚无的余韵,却开始如同细微的冰晶般,无声无息地向着四周扩散。它不再试图冲击封印,而是极其缓慢地“浸润”着周围的地脉脉络,试图将那种绝对的“虚无”与“观察”属性,一点点烙印进这个世界的根基。这个过程缓慢而隐蔽,短期内甚至看不出任何异常,却是一种更加根本、更加危险的侵蚀。

  净世军的行动也并非一帆风顺。随着净化范围的扩大,他们开始遭遇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西疆,修罗战旗的力量虽能净化魔气,但其自带的凶煞战意偶尔也会影响持有者的心性,需极度警惕才能把持;北境,玄冰盾在修复死寂之地时,有时会过度抽取地脉寒气,造成小范围的冰封副作用;南疆,翡翠号角调和生死的能力,需要使用者拥有极其纯净的奉献之心,稍有不慎反而可能被毒岚反噬。这些圣器,毕竟是灾劫与人心炼化而成,力量强大却也危险,需要极高的智慧与心性才能完美驾驭。而失去了苏凡这位总领一切的“工匠”,仅靠陈泽远距离的协调和将士们自身的摸索,难免出现纰漏。

  天下看似正在走向安定,灾祸渐平,但一种更深层次的“不确定性”和“脆弱感”,却悄然取代了之前的绝望,成为新的隐患。人们习惯了陛下的指引,习惯了心念网络的紧密连接,如今虽获自由,却仿若失怙。

  七日之后,三支净世军终于将会师于三大灾劫源头的核心区域。这里曾是人间地狱,如今虽已被基本净化,却依旧残留着巨大的、扭曲的地脉伤疤,仿佛大地永远无法愈合的疮口。

  陈泽亲自赶至此地。他悬浮于空中,望着下方那三件圣器在将士们的催动下,释放出最后的力量,将那三处最大的地脉裂口缓缓弥合。

  当最后一丝幽紫魔气被战旗煞火焚尽,最后一寸冻土被冰盾寒意抚平重新变得柔软,最后一缕毒岚被号角生机转化为清露渗入大地时——

  整个九州,猛地一震!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和“完整感”,如同温暖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每一个生灵的心头。天空变得格外澄澈,阳光温暖而明媚,空气清新得令人沉醉。大地之下,那原本被污染、被撕裂的地脉,终于彻底恢复了畅通,甚至比灾劫之前更加活泼、更加充满生机,汩汩流淌着滋养万物的灵韵。

  胜利了! 彻彻底底的胜利!

  欢呼声首先从净世军中爆发,继而如同野火般传遍九州!劫后余生的狂喜,冲刷着所有的悲伤与疲惫。人们冲出家门,拥抱、哭泣、欢笑,庆祝着这来之不易的新生。

  然而,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陈泽却缓缓落回地面,脸上并无太多喜色。他走到那三处已然弥合的地脉源头,弯腰,伸手,轻轻触摸着那新生的、还略显脆弱的地脉肌肤。

  他能感觉到,地脉虽通,但其深处,却似乎缺少了某种最重要的东西——那种由陛下意志所赋予的、将亿万物心念与山河地脉完美融合在一起的“灵魂”。现在的畅通,更像是一种物理层面的恢复,而非生命整体的和谐共鸣。

  他抬起头,望向京城方向,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

  陛下,您看到了吗?我们赢了。 可是,您在哪里?

  您以身为薪,点燃了这场胜利之火。 如今火已燎原,薪却已尽。 这失去了“心”的江山,真的算赢了吗?

  与此同时,紫禁城深宫,龙椅之上。 苏凡心口那一点微弱的心火,在天下欢庆、地脉彻底畅通的刹那,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跳动了一下。 仿佛是对那漫天欢呼的最后回应。 随即,彻底沉寂下去。 仿佛真正融入了那无垠的虚空。

  帝心归墟,天地同庆。 然盛宴之下,谁人见那执炬者,已化星辰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