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玉玦蒙尘,将星晦暗-《大明未亡!朕不负苍生》

  猜忌如毒,滴入心湖。

  京城,御史大夫李光远的府邸深处,书房烛火摇曳,却驱不散主人眉间愈积愈重的阴翳。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羊脂玉玦,这是当年他与戍边大将秦峻同榜高中、义结金兰时的信物。玉玦光洁,映出的却是他此刻晦暗难明的眼神。

  地底阴影那根无形丝线,已悄然缠绕上他心中那点因政见不合、门生挑拨而生的芥蒂,并巧妙地将其与一则刚刚传入京城的流言编织在一起——流言称,秦峻在边关不仅拥兵自重,更与塞外部落首领会猎于阴山,席间收受骏马金刀,颇有前朝藩镇割据之象。

  “拥兵自重…塞外会猎…”李光远喃喃自语,声音干涩。他知道秦峻性子豪迈,与部落首领确有往来,初衷是为边境互市、安定民心。但此刻,这些已知的事实在那根阴暗丝线的拨弄下,全都变了味道。那根丝线并未创造新的念头,只是将他心底最深处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对武人坐大的忧虑,对自身权势可能被挑战的不安——无限放大。

  玉玦在他掌心变得冰凉。他并未察觉,一丝极淡的黑气,正顺着那根无形丝线,缓缓渗入玉玦之中。这枚象征友谊与信任的信物,正在悄无声息地被污染,成为阴影侵蚀现实的一个锚点。

  地脉深处,苏凡的心神猛地一震。他清晰“看”到了李光远书房中的景象,看到了那根连接玉玦的阴暗丝线,更看到了通过玉玦,丝丝缕缕的猜疑与不安正从李光远身上散发出来,开始污染其周围的人际脉络。

  他立刻尝试以心火温暖那枚玉玦,试图净化那缕黑气。然而,那黑气竟异常顽固,且与李光远自身的负面情绪紧密结合,强行净化,恐会直接惊动甚至伤害到李光远本身。

  “好刁毒的手段…”苏凡蹙眉,意识转向戍边大将秦峻的方向。

  二

  北疆,风雪隘口,秦军大营。

  秦峻刚刚巡营归来,玄铁甲胄上凝着一层白霜。他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火盆前,摊开一封来自京中旧友的密信。信上未有明确指控,只含糊提及“近日朝中风向有变,于武臣多有微词,兄台身处嫌疑之地,还需谨言慎行,尤忌与塞外过从甚密”。

  “微词?嫌疑?”秦峻浓眉拧起,心中涌起一股憋闷。他一生磊落,镇守边关十载,饮冰卧雪,拒敌于国门之外,使得边民得以喘息,互市渐兴。与部落首领往来,皆是为国为民,光明正大。如今竟遭此猜忌?

  一股郁愤之气在他胸中翻腾。火盆中的火焰似乎都随之暗了一暗。

  就在此时,他案头一方用来镇纸的虎形铜符,那猛虎的双眼似乎极细微地闪过一道幽光——这是当年他擢升大将时,李光远所赠,寓意“虎将雄风”。此刻,这铜符也成了阴影渗透的媒介, subtly 放大着他心中的委屈与愤怒。

  “莫非是光远兄…”一个他不愿相信的念头悄然滋生。疑邻盗斧,一旦开始,便再看什么都觉得可疑。

  地脉网络中,代表秦峻的心火,原本明亮而稳定,此刻也猛地摇曳起来,染上了一层躁动的赤红。与李光远那边散发的猜疑黑气,隐隐产生了危险的共鸣。

  苏凡的心沉了下去。阴影成功地在两位重臣之间种下了猜忌的种子,并开始催发。它甚至无需再做更多,只需让这猜忌自行生长,便足以在朝堂之上掀起波澜,撕裂刚刚稳定下来的人心。

  三

  邵伯湖畔,陈泽猛地从浅寐中惊醒。

  他眉心那道光痕灼烫异常。梦中,他仿佛看到两股强大的气息,一者如沉寂火山,压抑着怒焰;一者如幽深古井,弥漫着疑云。两者之间,有无数细密的、近乎无形的黑线缠绕,正将它们拉向一个危险的边缘。

  “京中…大将…文臣…”他捂住额头,碎片化的预感让他心悸。他虽不明具体,却知必有极大的祸事正在酝酿。他冲出营帐,试图通过地脉心火网络向京城方向发出警示,但他的力量过于微薄,感应模糊,那警示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难以引起清晰回应。

  他焦急地望向湖畔那副郑成功的甲胄。甲胄依旧沉寂,只是表面那层凡人不可见的温润光泽,似乎也因远处那两股危险气息的共鸣,而微微波动起来。

  金陵城中,老秀才的说书凉棚今日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总觉得心头莫名发慌,像是暴风雨前的憋闷。惊堂木拍下,故事讲到一半却忘了下文。台下听众善意哄笑,他却笑不出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那枚与京城老师通信用的旧印鉴,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定神,却驱不散那莫名的不安。

  地脉深处,阴影满意地感受着这两处关键节点的波动。陈泽的无力,老秀才的心慌,都证明了它的手段正在生效。它开始分出更多丝线,悄无声息地探向与李、秦二人相关的其他官员、门生、故旧…试图将这张猜忌之网织得更大,更密。

  四

  紫禁城,苏凡缓缓睁开眼,眼底闪过一丝决然。

  他不能再仅仅被动防御,或是在微观层面细微调整。阴影已然将战火引向了现实朝堂,引向了国之柱石。若李光远与秦峻真的因此反目,朝局动荡,必将给阴影带来前所未有的滋养,甚至可能撕裂刚刚成型的心火网络。

  他伸出手指,凌空虚划。文明经络亮起,文心灯盏的光芒随之凝聚,在他面前凝成两枚虚幻的符文。一枚澄澈如琉璃,蕴含着“坦诚”与“信任”的意念;一枚炽热如熔金,蕴含着“忠诚”与“担当”的信念。

  去! 他屈指一弹,两枚符文无声无息地破开虚空,一枚飞向北疆秦峻大营,一枚飞向京城李光远书房。

  然而,就在符文即将抵达目标时,异变陡生!

  李光远书房那枚被污染的玉玦,突然散发出微弱乌光,竟形成一道极淡的屏障,试图阻隔“坦诚”符文的融入。 秦峻案头那方虎符,猛虎双眼幽光一闪,一股沙场戾气自主激发,抗拒着“忠诚”符文的靠近。

  阴影早已埋下了防御的后手!

  苏凡闷哼一声,强催心神,两枚符文光芒大盛,强行突破阻碍!

  琉璃符文成功没入李光远眉心,他浑身一颤,摩挲玉玦的动作停下,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挣扎,那积郁的猜疑似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熔金符文也撞入秦峻胸口,他猛地站起,胸中郁愤之气仿佛被灼热刀锋劈开,一股为国戍边、问心无愧的豪气陡然升腾,压过了片刻前的委屈与猜疑。

  然而,阴影的反噬也随之而来。那两件被污染的器物——玉玦与虎符,同时传出一股尖锐的反震之力,沿着符文来的轨迹,狠狠撞向苏凡的心神!

  噗——

  苏凡身形一晃,唇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脸色瞬间变得透明。腕间文明经络剧烈闪烁,明灭不定。

  地脉深处,阴影发出得意的嘶鸣。它虽未能完全阻止苏凡的干预,却成功重创了他。更重要的是,它证明了即便人皇,也无法轻易消除那些基于人性弱点、并被它精心培育放大后的猜忌。

  “没用的,苏凡…”阴影的低语在深渊回荡,“信任如琉璃,既碎,纵能粘合,裂痕永在。而这裂痕,便是吾最美味的食粮…”

  李光远看着手中玉玦,心中短暂清明后,那被撬开的缝隙间,反而涌出更多杂乱念头:“陛下为何突然示警?莫非秦峻之事已上达天听?还是…另有用意?” 秦峻抚着胸口,豪气过后,一丝疑虑也悄然滋生:“陛下知我委屈,为何不明发旨意澄清?只以此心神感应…是否朝中情势已复杂至此?”

  猜忌并未消失,反而因苏凡的干预,变得更加复杂难明。

  玉玦蒙尘,将星晦暗。 朝堂之上,暗流已化为漩涡,吞噬之光,隐现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