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龙鳞破浪,孤碑承露-《大明未亡!朕不负苍生》

  长江,这条被血雨染成暗红的怒龙,在郑家舰队排山倒海的炮火与跳帮死士亡命的厮杀中,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暴。浑浊的江水卷起巨大的漩涡,浪头如同连绵的山峦狠狠砸向两岸,每一次撞击都发出沉闷如雷的怒吼,将破碎的船板、焦黑的尸体、乃至染血的兵刃残骸抛上泥泞的江滩。硝烟混合着血雨特有的腥甜铁锈味,形成浓得化不开的、令人窒息的浊雾,笼罩着这片沸腾的杀戮场。

  “杀——!!!”

  “挡住海寇!放箭!”

  江滩之上,残存的清兵依托着被炮火犁过、早已不成形状的残骸工事,做着徒劳而绝望的抵抗。箭矢零乱地射向汹涌而来的黑色浪潮,却被郑家水手手中蒙着熟牛皮的藤牌轻易格开。下一刻,挥舞着雪亮弯刀、眼神狂热如狼的跳帮死士便已狠狠撞入阵中!

  噗嗤!咔嚓!

  刀锋撕裂棉甲,切入血肉的闷响与骨骼碎裂的脆声瞬间交织!郑家水手悍不畏死,刀法刁钻狠辣,专走下三路,配合默契。清兵在炮火轰击下早已胆寒,阵型散乱,往往数人围攻一人,却被对方以伤换命,悍然劈翻!血花在瓢泼的血雨中飞溅,迅速被冲刷,汇入脚下猩红的泥沼。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垂死的哀嚎被震天的喊杀与炮火的余音淹没。

  “顶住!后退者斩!” 一名镶白旗佐领声嘶力竭地吼叫,挥舞着腰刀试图重整阵线。话音未落,一支从侧面射来的劲弩带着凄厉尖啸,狠狠贯穿了他的咽喉!他捂着喷血的脖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重重栽倒在泥泞中,溅起一片暗红的血花。

  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清兵的抵抗迅速瓦解,哭嚎着向后溃退,如同被驱赶的羊群。郑家黑色的怒潮势不可挡,踏着敌人的尸体和粘稠的血沼,如同锋利的剃刀,狠狠切入南京城残破的江防缺口!

  ---

  **江底,永恒的黑暗与窒息。**

  冰冷!沉重!无边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从四面八方挤压着郑成功的意识。浑浊的江水裹挟着泥沙和浓烈的血腥味,疯狂地灌入他的口鼻,每一次本能的吸气都带来肺腑撕裂般的剧痛和更加绝望的窒息感。身体深深陷入江底冰冷的淤泥,万钧水压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他每一寸筋骨。

  右臂骨甲深处,那场冰与毒、生与死的残酷战争,已进入最惨烈的白热化!

  嗤嗤嗤——!

  骨髓深处仿佛有亿万条冰晶凝结的毒蛇与墨绿色的火焰毒蛟在疯狂撕咬、啃噬!幽蓝的极寒龙气在浩瀚江水的加持下,如同决堤的冰川洪流,狂暴地冲刷着那疯狂蠕动的墨绿毒纹!每一次冲刷,都带来深入灵魂的剧痛,却也伴随着毒纹光芒的黯淡与邪能的消融!暗金色的龙气则在冰与毒交锋的缝隙间奔涌咆哮,试图修复被侵蚀的骨甲与血肉,却又被新的毒纹疯狂反扑!

  剧痛!如同永无止境的酷刑!

  窒息!如同沉沦无间的深渊!

  郑成功的意识在这双重地狱的煎熬中沉浮,如同狂风巨浪中即将粉身碎骨的孤舟。每一次挣扎,都消耗着仅存的生命力。覆盖着骨甲与暗金鳞纹的皮肤表面,那层在冰冷江水和龙气作用下浮现的淡蓝色鱼鳞光纹,此刻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汲取水元生机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消耗。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被黑暗与剧痛吞噬的刹那——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玉质清辉!

  如同黑暗中悄然绽放的星火,穿透了重重江水的阻隔,穿透了无边剧痛的迷雾,精准地…映照在他灵魂深处那点即将熄灭的、属于“郑森”的意志火种之上!

  这玉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与…温暖!一种源自血脉、源自承诺、源自“受命于天”的沉重呼唤!是帝玺!是苏凡!是那道点燃南京龙脉的…不屈烽火!

  在这玉辉的照耀下,郑成功那沉沦的意识如同被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濒临熄灭的“郑森”意志火种猛地一跳!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被剧毒和疯狂压抑了太久的不甘与愤怒,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轰然爆发!

  “呃…啊——!!!”

  一声沉闷的、如同来自九幽地底的咆哮,在郑成功被江水灌满的喉咙深处炸开!覆盖着骨甲的右臂猛地向上挥起!不再是失控的狂舞,而是凝聚了所有痛苦、所有愤怒、所有求生意志的…奋力一搏!

  随着他这凝聚了残存意志的挥臂——

  轰——!!!

  右臂骨甲深处,那场冰与毒的战争被强行引爆!幽蓝的极寒龙气与暗金的怒焰龙气在意志的引导下,如同被驯服的狂龙,暂时放弃了彼此的撕咬,混合着最后一股被逼出的粘稠墨绿毒血,朝着一个方向——他挥臂的方向,轰然喷薄而出!

  嗤——!!!

  一道混合着幽蓝冰晶、暗金火星与粘稠墨绿毒血的诡异激流,如同深海巨兽喷吐的毁灭吐息,从他右臂骨甲的缝隙中狂飙而出!激流所过之处,冰冷的江水瞬间被冻结成坚硬的冰棱,又在暗金怒焰的灼烧下轰然爆碎!墨绿的毒血如同活物般在激流中扭曲、嘶鸣,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这道诡异激流并未射向远方,而是在他身前不足丈许的地方轰然炸开!

  轰隆——!!!

  巨大的能量在水底爆发!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冰屑、烈焰与剧毒,形成一个短暂而恐怖的毁灭漩涡!巨大的反冲力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撞在郑成功深陷淤泥的胸膛之上!

  噗——!

  一大口混合着暗金、墨绿与鲜红的淤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染红了面前的江水!剧痛瞬间达到了顶点!但与此同时——

  借着这股狂暴的反冲之力,他那沉重如山的躯体,竟硬生生地被从江底的淤泥中…拔了出来!如同离弦的箭矢,朝着上方那翻涌着血光与硝烟的浑浊水面…激射而去!

  身体在冰冷刺骨的江水中急速上升!水压迅速减轻!新鲜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似乎就在上方!求生的本能如同烈火般点燃了早已枯竭的丹田!体内那狂暴的幽蓝龙气在外部压力骤减的瞬间,如同脱缰的野马,变得更加活跃、澎湃!

  哗啦——!!!

  一道巨大的水柱如同蛟龙出海,在浑浊的长江江心轰然炸开!水柱顶端,一个覆盖着狰狞骨甲与幽蓝暗金光芒的身影破浪而出,带起漫天浑浊的血色水花!

  正是郑成功!

  他悬停在离江面数尺的半空,覆盖着龙爪臂甲的左臂低垂,覆盖着暗金骨甲、此刻却流淌着更加深邃幽蓝光泽的右臂微微抬起。粘稠的血水混合着墨绿的毒液,顺着他新生的、覆盖着细密幽蓝龙鳞的强韧肌体不断滑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肺部灼烧般的痛楚,却不再有那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他猛地甩了甩头,覆盖着骨甲的头颅上,血水和淤泥被甩飞。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眸再次睁开!

  瞳孔深处,不再是之前的纯粹血色狂暴,也不是混乱的金红,而是…沉淀了无尽痛苦与冰冷杀意的…幽蓝!如同万载寒潭深处燃烧的冰焰!幽蓝的底色上,两点暗金的星芒如同龙睛般沉浮,锐利、冰冷,带着一种审视自身与世界的…清醒!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臂。骨甲上,那蛛网般蔓延的墨绿毒纹并未完全消失,如同丑陋的疤痕烙印在暗金的底色上,边缘依旧闪烁着不祥的幽光,传来阵阵隐痛。但之前那蚀骨钻心、几乎摧毁理智的剧痛和混乱的精神冲击,已被体内奔涌的幽蓝龙气强行压制、冰封!属于“郑森”的意志,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淬炼的玄铁,在冰与火的深渊中重新凝聚,变得更加冰冷、更加坚韧!

  他缓缓抬头,幽蓝龙睛穿透弥漫的血雨硝烟,扫过狼藉的江滩战场,扫过那如同钢铁山脉般碾压而来的庞大郑家舰队,最终…定格在奉天殿废墟那道冲天而起、如同灯塔般的玉玺烽火光柱之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他冰冷的眼底深处翻涌——劫后余生的悸动?力量失控的后怕?对父亲炮火的冰冷审视?还是对那道烽火意志的…一丝难以言喻的归属?

  就在这时——

  嗖!嗖!嗖!

  数支从溃退清兵中射出的冷箭,带着凄厉的尖啸,撕裂血雨,直取悬停在江心半空的郑成功!箭镞上幽蓝的光芒显示着淬毒的狠辣!

  郑成功幽蓝的龙睛瞬间锁定了箭矢的轨迹,眼神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覆盖着幽蓝龙鳞的右臂随意地抬起,五指张开,对着那攒射而来的箭矢,轻轻一握!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只是他身前丈许范围内的空气,温度骤然降至冰点以下!瓢泼的血雨在瞬间冻结成无数细小的猩红冰晶!那几支激射的毒箭,如同撞入了无形的极寒领域,速度骤降!箭杆、箭羽、乃至箭头上的幽蓝毒液,都在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晶莹剔透的幽蓝冰壳!

  咔嚓!咔嚓!咔嚓!

  几声清脆的裂响!被冻结的毒箭如同脆弱的琉璃,在惯性的作用下,凌空…碎裂成无数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冰晶粉末,随风飘散!

  郑成功看也不看那消散的冰晶,覆盖着幽蓝龙鳞的身躯微微一沉,如同捕食的巨枭,朝着江滩战场清兵溃退最密集的方向…俯冲而下!所过之处,冰冷的寒气弥漫,血雨冻结成霜!

  ---

  **孝陵神道,残碑之下。**

  血雨,依旧冰冷粘腻地冲刷着古老的石碑,流淌过碑身上那些重新黯淡下去、却仿佛多了一丝温润余热的篆文刻痕,在冰冷的石阶上汇聚成蜿蜒的血溪。断裂的石剑剑柄处,那团熊熊燃烧的守护金焰早已内敛,只余一点微弱却无比执拗的金芒,如同风中残烛,在倾盆血雨中顽强地跳跃着。

  巨大的金色烽火光柱已然消散,但那道帝玺龙魂点燃的烽火意志,却如同无形的烙印,深深铭刻在这片埋葬了无数忠烈的土地上。残碑周围弥漫着一股沉重、悲怆,却又蕴含着不屈生机的奇异氛围。

  吴铁骨佝偻的身躯依旧倒在冰冷的血泊中,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浑浊的独眼无力地半睁着,倒映着残碑模糊的轮廓和漫天倾泻的血雨。生命的烛火在斩出那燃尽自身的一刀后,本已油尽灯枯。是残碑燃起的烽火意志与手中破刀的刀魂共鸣,如同在灰烬中投入了最后一点火星,才让这微弱的火种未曾彻底熄灭。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暖流,正顺着他左手紧握、深深插入泥地的卷刃破刀刀柄,如同涓涓细流,极其缓慢地、却无比坚定地…注入他那早已枯竭的经脉与几近停止的心脏。这暖流带着铁血的厚重与守护的余温,每一次流淌,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却也带来一丝…真实存在的“活着”的感觉。

  “嗬…嗬…” 沉重的喘息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挤出,带着破风箱般嘶哑的杂音,每一次都喷出带着血沫的白气。左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暖流的刺激下,传来钻心的痛楚,却也有一丝丝极其微弱的新生肉芽在艰难地蠕动。空荡荡的右肩断口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尚未完全凝结的血痂,带来撕裂般的抽痛。身体如同一个布满裂痕、勉强粘合起来的破旧陶罐,稍有不慎便会彻底崩碎。

  但他依旧死死握着那把刀!刀脊上那点暗红符文,在残碑金芒的照耀下,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血光,如同他生命最后的光标。

  更沉重的负担,来自他的怀中。

  那个被残碑金芒注入一线生机的女娃娃,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他冰冷的胸膛上,依旧僵硬冰冷,如同一块小小的寒冰。然而,那极其微弱、几乎断绝的心跳,却在残碑金芒的余晖与烽火意志的共鸣下,极其艰难地、一下又一下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微弱得如同蝴蝶振翅,却又顽强得如同石缝中钻出的野草。

  小小的手,依旧紧紧抓着他褴褛的、被血水浸透的前襟。那无意识的抓握,却成了此刻维系吴铁骨最后一丝清明的…沉重锚链。

  “娃…冷…吧…” 吴铁骨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他试图收紧独臂,想给怀中这小小的身体一点微薄的温暖,但手臂如同灌了铅,沉重得无法挪动分毫。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怆,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他。他这条残命,连给这无辜的娃一点庇护都做不到!

  就在这时——

  啪嗒。

  一滴冰冷的液体,带着比血雨更重的咸涩,滴落在他沾满血污、微微起伏的胸膛之上。

  是泪。

  是女娃娃紧闭的眼角,无声滑落的一滴泪。

  这滴泪,混在冰冷的血雨里,本微不足道。但它滴落的位置,恰好是吴铁骨那被刀魂暖流艰难护持的心口。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与渴望温暖的意念,顺着这滴冰冷的泪水,如同最纤细却最坚韧的丝线,瞬间穿透了衣襟,触碰到了吴铁骨那颗在剧痛与冰冷中挣扎的…老兵之心!

  嗡——!!!

  吴铁骨浑身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左手紧握的破刀刀柄处,那点暗红符文骤然亮起!一股更加清晰、更加磅礴的守护意志,混合着刀魂深处沉淀的、属于无数父亲对子女的深沉眷恋,顺着刀柄,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冲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他“看”到了!

  不是眼,是灵魂的烙印!

  他看到烽火连天的边城,一个满脸沟壑的老卒,将最后半块硬如石头的麦饼,塞进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的小女孩手里,粗糙的大手颤抖着抚摸女孩枯黄的头发,浑浊的眼中满是愧疚与不舍…

  他看到被焚毁的村落废墟,一个断了胳膊的汉子,用仅存的手臂死死护着身下哭泣的幼童,任由胡虏的弯刀砍在背上,至死未松…

  无数破碎的、浸透血泪的画面,无数父亲守护幼子的悲怆与决绝,瞬间淹没了吴铁骨!

  巨大的悲恸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他的灵魂上!比身体的伤痛更甚百倍!浑浊的老泪再也无法抑制,如同开闸的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滚滚而下!

  “娃…不哭…爷爷…在…” 他嘶哑地呜咽着,声音破碎不堪。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如同回光返照般,从他早已枯竭的丹田深处喷涌而出!他竟硬生生地,用那条仅存的、如同枯枝般的左臂,爆发出最后的力气,将怀中那小小的、冰冷的身体,更加紧密地、小心翼翼地…搂紧!

  仿佛要将自己残存的最后一点体温,将这迟来的、沉重的守护,通过冰冷的衣甲,传递给怀中这饱经恐惧与寒冷的幼小生命。

  残碑顶端,那点微弱摇曳的金芒,仿佛感应到了这超越了生死界限的守护意志,猛地跳动了一下!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金色流光,如同晨曦中第一缕穿透云层的阳光,悄然从剑柄处流淌而下,无声无息地融入那漫天倾泻的血雨之中。

  这缕金芒,并未再次注入吴铁骨或女娃娃的身体。

  而是…如同拥有灵性般,缠绕上那些从天而降的冰冷血雨!

  奇迹,在无声中发生。

  那些被金芒缠绕的血雨,在滴落到吴铁骨和女娃娃身上的瞬间,竟诡异地…不再冰冷刺骨!反而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暖意!如同被无形的力量过滤了其中的死寂与绝望,只留下了最纯粹的水元生机!

  冰冷的血雨,此刻竟化作了…温润的甘霖!

  一滴…两滴…

  温润的雨滴落在吴铁骨布满血污和泪痕的苍老脸庞上,渗入他干裂的嘴唇,带来一丝微弱的滋润。

  温润的雨滴落在女娃娃冰冷僵硬的小脸上,顺着她苍白的皮肤滑落,带走一丝凝固的恐惧,留下一丝微弱的红晕。

  温润的雨滴,更多地,滴落在吴铁骨紧紧搂抱着女娃娃的左臂和胸膛之上,无声地浸润着那褴褛的、浸透了血污的衣襟,仿佛在为他艰难护持着那一点微弱的体温,也在为那小小的身体隔绝着外界的冰冷与绝望。

  吴铁骨浑浊的独眼猛地睁大了一些!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变化!那温润的雨滴,如同沙漠中的甘泉,虽然无法治愈他沉重的伤势,却奇迹般地缓解了那深入骨髓的寒冷与干渴!更让他怀中那小小的身体,那微弱的心跳,似乎…搏动得更有力了一丝!那紧紧抓着他衣襟的小手,也似乎…无意识地收拢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混合着巨大的悲怆与失而复得般的酸楚,瞬间冲垮了吴铁骨的心防。他仰起头,任由那带着微暖的金色血雨冲刷着脸庞,浑浊的泪水混合着血水滚滚而下。

  “苍…天…有眼…”

  “守陵…英烈…在上…”

  “谢…谢…”

  他嘶哑地、断断续续地低语着,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却带着最深的虔诚与感激。他不再试图移动,只是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死死地搂着怀中的小小身体,如同守护着这冰冷绝望世界里,最后一点…带着温润希望的微光。残碑沉默,金芒微弱,血雨如泣。但在这一老一少依偎的身影周围,那冰冷的世界,似乎被这残碑垂落的温润金雨,短暂地…隔开了一个小小的、温暖的茧房。

  ---

  **慈宁宫深处,菱花铜镜。**

  镜面如同凝固的黑色冰湖,中心那点墨绿色的深渊之眼缓缓旋转,散发着吞噬一切光线的粘稠邪异。镜中,那片深邃冰冷的黑暗王座上,端坐的身影灰白眼眸中,两点幽绿的火焰无声地跳动着,清晰地倒映着外界发生的一切。

  长江江心,破浪而出、悬停半空、幽蓝龙睛冰冷扫视的郑成功…

  孝陵残碑下,血雨金辉中依偎一隅、气息微弱却顽强搏动的一老一少…

  以及…奉天殿废墟上,那道虽已消散、却余烬未熄、依旧在龙脉深处灼灼燃烧的玉玺烽火…

  这一切,都如同精心编排的戏剧,呈现在那双燃烧着幽绿火焰的灰白眼眸之前。

  没有赞许,没有愤怒。

  只有一种…如同万载玄冰般的…绝对漠然。

  以及…一丝愈发清晰、如同毒蛇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般的…冰冷计算。

  那只苍白得毫无血色、指尖萦绕着墨绿气息的手,依旧优雅地、无声地点在冰冷的镜面上。

  “冰蛟化龙…控水之能…”

  “老卒残魂…稚子承露…”

  “朱明的余烬…果然烧出了些…有趣的火花…”

  冰冷、毫无感情的意念,如同极地最凛冽的寒风,穿透镜面:

  “龙脉燃烽…以魂为引…以万民血火为祭…”

  “多么炽烈…多么…美味的不甘…”

  “烧吧…烧得更旺些…”

  “待烽烟蔽日…血海滔天…”

  “待这残破的龙脉…被彻底榨干最后一丝‘希望’…”

  “便是…收割这泣血山河…凝聚无上‘秽龙丹’…重塑摄政王万劫魔躯…之时…”

  镜中,那双灰白眼眸深处燃烧的幽绿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光芒大盛!映照着镜外废墟中,那堆属于萨木腾的灰烬边缘,一点墨绿色的妖骨碎屑,如同被唤醒的毒虫心脏,搏动的频率骤然…加快!一丝丝粘稠如实质的墨绿邪气,正从虚空中被无形之力牵引而来,缓缓注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