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孤碑饮血,残刀问魂-《大明未亡!朕不负苍生》

  南京城西,通往钟山的官道早已面目全非,浸泡在倾天而下的粘稠血雨之中。断臂老兵吴铁骨背负着帝王,怀抱着幼女,如同一尊从血海深处挣扎而出的残破石像,在猩红的泥沼中踉跄前行。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要将脚下这片泣血的大地踏穿。卷刃的破刀拖曳在身后,刀脊上那点暗红符文在血雨的冲刷下,光芒吞吐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不屈。

  粘稠冰冷的血水早已浸透了他破烂的衣甲,与自身伤口渗出的温热血液混为一体,在脚下汇聚成蜿蜒的暗红溪流。左肋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每一次肌肉的牵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牵扯着空荡荡的右肩断口一同抽搐。肺部如同塞满了烧红的炭火,每一次喘息都喷出血沫混合的白气,喉咙里是浓重的铁锈味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怀中的女娃娃小小的身体僵硬冰冷,连微弱的呜咽都已消失,只剩下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心跳,紧贴着他同样冰冷的胸膛。背上,苏凡凡躯的气息更是微弱得如同游丝,仿佛随时会消散在这末日般的血雨里。

  “孝陵…快到了…” 吴铁骨浑浊的独眼死死盯着雨幕深处,那巍巍钟山模糊的轮廓。视线被血水和汗水模糊,眼前阵阵发黑,全凭一股被刀魂点燃、又被血雨浇灌得更加炽烈的意志在燃烧!破刀传来的暖流与那磅礴的悲壮意志,如同最后一点薪火,支撑着这具早已超过极限的残躯。

  然而,追兵并未因这诡异的血雨而放弃!

  “在那里!血泊里有脚印!追!别让那残废带着崇祯跑了!” 尖锐的呼哨声穿透哗啦啦的血雨,从后方不远处传来!比之前更多的脚步声和甲叶碰撞声在泥泞中逼近!显然,那场血雨带来的混乱只是暂时的,更精锐的追兵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再次咬了上来!

  吴铁骨猛地回头!透过迷蒙的血雨,隐约看到十几名身披镶白旗精良棉甲、手持劲弩的清兵身影,在一个身材异常魁梧、手持双刃巨斧的巴牙喇章京带领下,正踩着猩红的泥泞,如同索命的恶鬼般急速追近!他们脸上涂抹着防水的油彩,眼神冰冷而贪婪,显然不受血雨的影响!

  “老狗!看你往哪里逃!留下崇祯狗头!” 那巴牙喇章京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声浪甚至盖过了哗哗的血雨声!他猛地挥手!

  嗖!嗖!嗖!

  数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破甲重弩,撕裂雨幕,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射吴铁骨的后心、双腿!劲力之强,远超之前的普通弩箭!

  绝境!真正的绝境!前路是陡峭泥泞的山坡,背负两人,重伤濒死!后有强敌,劲弩封路!

  吴铁骨眼中却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猛地将怀中的女娃娃往背后一甩,用仅存的布带胡乱捆住,与苏凡的凡躯叠在一起。独臂紧握那把嗡鸣震颤的卷刃破刀,刀尖斜指身后追兵!

  “狗鞑子!想要陛下的头,先问过老子这把刀!” 他发出一声如同濒死孤狼般的咆哮,竟不再奔逃,反而用尽最后的气力,猛地转身,朝着那追射而来的破甲重弩,朝着那汹涌扑来的清兵精锐,反冲过去!身形虽踉跄,却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决绝!

  噗嗤!噗嗤!

  两支重弩狠狠钉入了他左腿和右肩(空荡的断臂处下方)!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扑倒!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但他竟硬生生扛住!布满血丝的独眼死死盯着那冲在最前的巴牙喇章京!

  “杀——!” 巴牙喇章京看着这不知死活冲来的残废,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手中沉重的双刃巨斧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朝着吴铁骨当头劈下!斧刃撕裂血雨,发出刺耳的尖啸!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吴铁骨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疯狂,他放弃了所有防御,仅存的左臂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光华,卷刃的破刀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无视那当头劈下的巨斧,直刺巴牙喇章京的心窝!以命换命!

  就在巨斧即将劈开他头颅、破刀即将刺入对方胸膛的刹那——

  嗡——!!!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高亢、都要悲怆的刀鸣,如同从九幽黄泉之下、从万载沉眠之中觉醒的龙吟,骤然从吴铁骨手中的破刀深处炸响!这刀鸣不再是响在灵魂,而是真实地回荡在血雨倾盆的天地之间!

  刀脊上那点暗红符文,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熔炉核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的血光!光芒瞬间将吴铁骨和他手中的破刀一同吞没!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沉淀了无数铁血与忠魂的磅礴意志,混合着血雨的气息,如同沉睡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顺着刀柄,狠狠冲入吴铁骨早已枯竭的身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吴铁骨那刺出的、看似必死的一刀,轨迹在血光中发生了微妙到极致的偏移!不再是直刺心窝,而是划出一道羚羊挂角、妙到毫巅的诡异弧线!

  当——!!!!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洪钟大吕般的巨响!

  卷刃的破刀刀锋,竟不可思议地、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那柄劈山巨斧的斧面最不受力的侧缘!那一点,正是巨斧力量流转的节点!

  一股奇异的、蕴含着“破坚”与“震荡”双重劲力的暗劲,如同毒蛇般顺着刀锋狠狠透入斧身!

  咔嚓——!!!

  令人牙酸的金属碎裂声!那柄精钢打造、沉重无比的双刃巨斧,竟被这看似轻飘飘的一点,硬生生从中间…崩断!半截沉重的斧刃旋转着飞上半空,砸入猩红的泥泞!

  巴牙喇章京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错愕与惊骇!他全力劈下的力量瞬间落空,巨大的惯性让他魁梧的身躯猛地向前踉跄!

  机会!

  吴铁骨眼中血光爆射!被那股磅礴意志支配的身体,如同最精密的杀戮机器,根本无需思考!崩断巨斧的破刀去势不减,借着对方前冲的惯性,手腕一抖,卷刃的刀锋如同毒龙出洞,带着一道凄艳的血色弧光,自下而上,狠狠撩向巴牙喇章京毫无防护的咽喉!

  噗嗤——!!!

  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混合着瓢泼的血雨,将天空染得更加猩红!那巴牙喇章京惊恐的眼神瞬间定格,魁梧的身躯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轰然砸倒在泥泞的血沼之中,激起大片暗红的浪花!

  一刀!断斧!斩将!

  这石破天惊的一幕,让后面紧随而至的清兵精锐冲锋的势头瞬间僵死!如同被无形的寒流冻结!他们看着那在血光中持刀而立、状若疯魔的断臂老卒,看着地上身首几乎分离的巴牙喇章京,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那是什么刀?那是什么力量?!

  “鬼…鬼啊!”

  “跑!快跑!”

  精锐的意志瞬间崩溃!不知是谁发了一声喊,十几名清兵如同见了鬼魅,哭嚎着转身就逃,丢盔弃甲,只想远离这尊从地狱血池爬出的杀神!

  吴铁骨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都喷出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左腿和肩部的弩伤在刚才的爆发下彻底撕裂,鲜血如同小溪般涌出,混合着血雨流淌。怀中女娃娃微弱的心跳,背上苏凡冰冷的气息,都在提醒他时间的紧迫。那涌入体内的磅礴意志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随之而来的是更甚之前十倍的虚弱与剧痛!身体如同被彻底掏空,眼前阵阵发黑,意识开始模糊。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不再看那些溃逃的清兵,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左腿,用卷刃的破刀拄着地,如同拖着万钧重担,一步一步,艰难地、却又无比坚定地,朝着钟山孝陵的方向,继续挪动!每一步,都在猩红的泥泞中留下一个深坑,坑中迅速被血雨填满。

  血雨,依旧瓢泼。冲刷着古老的石阶,冲刷着残破的神道石刻。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当吴铁骨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力,意识在彻底沉沦的边缘挣扎时——

  一座巨大的、布满岁月刻痕与刀劈斧凿痕迹的残破石碑,如同饱经沧桑的巨人,穿透了迷蒙的血雨幕布,沉默地矗立在他的眼前!

  石碑高达丈余,材质非金非玉,呈现出一种沉凝的暗青色。碑身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许多地方已经崩缺,边缘被风霜侵蚀得如同犬牙。碑面之上,无数模糊不清的古老篆文在血水的冲刷下若隐若现,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厚重与悲凉。最引人注目的是石碑顶端,一柄巨大的、早已锈蚀断裂的石雕巨剑,深深插入石碑之中,只留下半截剑柄和断裂的剑身斜指苍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守护与牺牲。

  这里,已是孝陵神道的起点!这座残碑,正是昔日守陵卫队祭祀英烈、铭刻功勋的…英魂碑!亦是陈老疤等守陵卫队最后死战之地!

  在看到这座残碑的瞬间——

  嗡——!!!

  吴铁骨左手紧握的那把卷刃破刀,如同找到了失落万载的归宿,发出了前所未有的、震耳欲聋的嗡鸣!刀身剧烈地颤抖着,刀脊上那点暗红符文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几乎要将刀身融化!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眷恋、以及终于归家的释然情绪,如同洪流般顺着刀柄狠狠冲入吴铁骨的灵魂深处!

  与此同时,那座沉默的残破石碑,仿佛被这同源的悲鸣所唤醒!碑身之上,那些模糊的古老篆文,如同沉睡的星辰,骤然亮起!一道道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带着英烈不屈意志的金色流光,在碑文的刻痕中缓缓流淌、汇聚!碑顶那柄断裂的石剑,剑柄处更是爆发出一点凝聚的、如同实质的金色光晕!

  刀鸣!碑应!

  血光!金辉!

  在这末日般的血雨之中,在这埋葬了无数忠骨的陵前,交相辉映!一股源自同根、承载了相同誓愿与牺牲的磅礴共鸣,如同无形的风暴,瞬间席卷了这片残破的天地!

  “呃啊——!” 吴铁骨被这巨大的共鸣冲击得浑身剧震!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残碑前冰冷的、被血雨浸透的泥地上!背上昏迷的苏凡凡躯和怀中的女娃娃也随之滚落在地。

  他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污和雨水的脸,仰望着那座在血雨金辉中仿佛活过来的残碑。浑浊的独眼中,泪水混合着血水滚滚而下。不是悲伤,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归属感!仿佛这把刀,这个老兵,这背负的帝王,这怀中的孤女,终于…回到了他们该在的地方!

  “兄…兄弟们…老吴…带陛下…回来了…” 他嘶哑地、断断续续地低语着,如同对着无数看不见的英魂倾诉。左手依旧死死握着那把嗡鸣震颤、血光冲霄的破刀,刀尖深深插入面前的泥地。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

  轰隆隆隆——!!!

  整个钟山山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撼动了一下!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重、都要悲怆、都要…愤怒的意志波动,如同沉睡的巨龙被彻底激怒,从孝陵深处,从这座英魂残碑之下,狂暴地席卷而出!

  这股意志,带着太祖的威严,带着守陵英烈的不屈,更带着对这片被血雨浸泡、被铁蹄践踏的陵寝圣地的…滔天怒火!

  嗡——!!!

  残碑顶端,那柄断裂石剑剑柄处的金色光晕,在这股源自陵寝核心的悲怆怒意催动下,骤然膨胀!化作一道纯粹由守护意志构成的巨大金色光柱,如同刺破黑暗的擎天之剑,瞬间撕裂了漫天血雨幕布,直冲九霄!

  整个孝陵区域,被这突如其来的金色光柱映照得一片通明!无数在血雨中仓皇奔逃、或是麻木等死的生灵,都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那钟山之巅,如同看到了绝望深渊中唯一的光芒!

  然而,这并非终结!

  那道巨大的金色光柱在冲入云霄的刹那,猛地分出一股更加凝练、更加沉重的金色洪流,如同拥有灵性般,俯冲而下!目标,并非战场,而是…跪倒在残碑前、紧握着那把血光破刀的吴铁骨!更确切地说,是…他手中那把与残碑共鸣的刀!

  轰——!!!

  金色洪流如同九天银河倒灌,狠狠注入那把嗡鸣震颤的卷刃破刀之中!

  刀身上那点暗红符文,在金色洪流的注入下,如同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血光瞬间暴涨!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金色纹路,从符文中蔓延开来,迅速爬满了整个卷刃的刀身!刀脊上那些原本模糊的、如同蝌蚪般游动的古老篆文虚影,在金光与血光的交织下,瞬间变得清晰、凝实!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千军万马的杀伐之气,蕴含着守护陵寝的铮铮铁骨!

  嗡鸣声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的、如同万鼓齐鸣般的…刀魂咆哮!

  吴铁骨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纯粹而浩瀚的守护意志,混合着撕裂一切的锋锐力量,瞬间充斥了他残破的身躯!这力量并非改造他的身体,而是…燃烧!以他残存的生命力为燃料,以他守护帝王的不屈意志为引信,点燃这把觉醒的…英魂之刃!

  “呃啊啊啊——!!!”

  他不由自主地仰天发出一声泣血的长啸!啸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怆与…决死的守护!他猛地从地上站起!佝偻的身躯挺得笔直!仅存的左臂肌肉坟起,虬结如龙!那把此刻流淌着暗红血光与璀璨金纹、仿佛由无数英魂意志铸就的破刀,被他高高举起,对准了那再次从血雨迷蒙中浮现、正试图重新集结包抄过来的清兵追影!

  刀身之上,血光与金纹疯狂流转、汇聚!一股足以撕裂苍穹、斩断山河的恐怖锋锐之气,如同实质般在刀尖凝聚、压缩!刀锋所指,空间都仿佛在哀鸣、扭曲!

  “英魂…在此!”

  “陛下…安寝!”

  “尔等魍魉…”

  “血债——血偿——!!!”

  吴铁骨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非人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所有清兵的心头!他不再是一个垂死的老卒,而是…这座英魂碑意志的化身!是无数守陵忠烈凝聚的…复仇之灵!

  随着他最后一声“血偿”的咆哮,那高举的、凝聚了无尽血光与金纹的破刀,带着斩断宿命、劈开黑暗的决绝意志,朝着前方汹涌而来的清兵追影,朝着这片被污血浸染的大地,狠狠…劈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道极致的、仿佛能切开时光的…暗金色血线!

  血线无声无息地向前蔓延、扩散,所过之处,瓢泼的血雨被瞬间蒸发、湮灭!空间仿佛被最锋利的裁纸刀划开一道深邃的裂痕!那些冲锋的清兵身影,连同他们手中的刀枪、身上的甲胄,在这道暗金血线掠过的瞬间,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无声无息地…分解、消散!连一丝灰烬都未曾留下!

  一刀!

  斩空!

  灭迹!

  残碑之前,血雨依旧,却诡异地空出了一大片扇形真空地带!只有地面上那道深不见底的、边缘闪烁着暗金光泽的笔直刀痕,如同大地的伤疤,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毁天灭地的一击!

  吴铁骨保持着挥刀劈落的姿势,如同凝固的石雕。手中那把流淌着血光金纹的破刀,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刀脊上那点暗红符文也重新变得微弱。他挺直的脊梁如同被抽去了最后的支撑,缓缓地、无声地…向后倾倒。独眼中燃烧的火焰彻底熄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一丝释然。

  “陛…下…”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扭过头,望向地上昏迷的苏凡。浑浊的眼中,倒映着残碑顶端那柄断裂石剑上,依旧在血雨中顽强闪烁的…一点微弱的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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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门外,猩红炼狱。**

  郑成功覆盖着狰狞龙爪臂甲的左臂缓缓放下,指尖凝聚的幽蓝暗金毁灭光球在血雨中明灭不定,最终缓缓溃散。方才那源自孝陵残碑的、如同万钧巨锤般的悲怆意志冲击,以及那响彻灵魂的刀魂咆哮,如同两股狂暴的逆流,狠狠冲撞着他体内那沸腾的杀意与蚀骨的剧痛!

  “呃啊——!”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痛苦嘶吼,身体因巨大的意志冲突而剧烈颤抖!覆盖双臂的骨甲与臂甲上,幽蓝暗金光芒与右臂那疯狂蠕动的墨绿毒纹剧烈冲突、湮灭!每一次冲突,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眼前的世界在血色与混乱中疯狂旋转、重叠!

  一面是尸山血海,是毁灭一切的狂暴欲望在嘶吼!

  一面是孝陵残碑的金辉,是那刀魂守护的决绝呐喊,是奉天殿废墟沉寂的玉玺印痕,是帝魂最后传递出的海上星火…

  无数的画面碎片,无数的声音碎片,在他濒临崩溃的意识之海中疯狂冲撞、撕扯!

  他猛地抱住头颅,覆盖着骨甲的指爪深深抠入自己的太阳穴!试图压制那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的冲突!右臂骨甲深处,那支深深嵌入的毒弩尾部剧烈颤抖,粘稠的墨绿毒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顺着骨甲的缝隙疯狂向内侵蚀,带来新一轮更加猛烈的、如同亿万毒虫噬脑般的剧痛!

  “吼——!!!” 这剧痛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他毁灭的凶性!眼底那被孝陵意志压制下去的血色火焰,如同浇入了滚油,轰然爆燃!理智的堤坝彻底崩塌!

  杀!杀光眼前的一切!用毁灭来平息这无边的痛苦!

  他猛地抬头,燃烧着血焰的龙睛瞬间锁定了不远处那两名瘫软在血泊中、正惊恐望着他的闽南亲兵!狂暴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们的灵魂!

  “统领!不要!是我们啊!” 一名亲兵发出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嚎。

  郑成功充耳不闻!覆盖着龙爪臂甲的左臂缓缓抬起,指尖毁灭的光球再次开始凝聚!幽蓝的寒气与暗金的怒焰在血雨中交织,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死亡气息!

  就在那毁灭光球即将脱手而出,将两名肝胆俱裂的亲兵彻底湮灭的刹那——

  嗡——!!!

  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无垠浩瀚与磅礴生机的湛蓝光晕,如同跨越了万顷碧波的月光,穿透了漫天血雨,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精准无比地…映照在了郑成功灵魂深处那一点即将被血色彻底吞噬的、属于“郑森”的意志火种之上!

  这湛蓝光晕,并非意志冲击,而是一幅…画面!

  一幅直接投射在他灵魂深处的、无比清晰的画面!

  他“看”到了!

  那是一片浩瀚无垠、波涛汹涌的碧蓝大海!狂风卷起千堆雪,巨浪如同连绵的山峦!

  而在那怒海狂涛的巅峰,一支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舰队,正劈波斩浪,破空而来!

  为首巨舰,舰首高昂如龙,一面巨大的、猎猎狂舞的玄色旗帜,如同撕裂阴云的闪电!旗帜之上,赫然是一个由无数星辰与怒涛勾勒而成的、古老而威严的…巨大的“郑”字徽记!

  舰首甲板,一道挺拔如标枪的身影傲然矗立!海风吹拂着他玄色的披风,露出下面银光闪烁的鳞甲。那人面容刚毅,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穿透了无尽的海雾与时空,仿佛正遥遥望向…这血雨倾盆的南京城!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比熟悉又无比狂放的意志,顺着那舰首身影的目光,如同最温暖的海潮,瞬间包裹了郑成功灵魂深处那点即将熄灭的火种!

  父亲!

  是父亲!是郑家的舰队!

  这股意志,带着大海的辽阔,带着击碎一切阻碍的狂放,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源自血脉的呼唤与…守护!

  在这股血脉意志的温暖包裹下,郑成功眼底那疯狂燃烧的血色火焰,如同被最纯净的海水浇灌,猛地向内一缩!那狂暴的杀意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属于“郑森”的意志碎片,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毁灭的深渊中硬生生拽了出来!

  “呃…” 一声带着巨大痛苦与挣扎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抬起的手臂猛地僵住,指尖凝聚的毁灭光球剧烈闪烁了一下,轰然溃散!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覆盖着骨甲的双手死死抱住头颅,身体如同筛糠般剧烈颤抖!

  右臂骨甲深处,那被血脉意志温暖包裹的核心烙印,与那疯狂侵蚀的墨绿剧毒,如同冰与火,展开了最激烈的厮杀!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脑髓中搅动!但这一次,那剧痛之中,却多了一丝…属于“郑森”的、无比清晰的愤怒与…不甘!

  “滚…出去!!!” 一声沙哑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不屈意志的咆哮,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发!他不再试图毁灭,而是…集中了刚刚夺回的、属于自我的全部意志,混合着那源自血脉的海潮之力,如同最锋利的矛,狠狠刺向…右臂骨甲深处那疯狂蠕动的墨绿毒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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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孝陵残碑,血雨如泣。**

  吴铁骨佝偻的身躯重重地倒在冰冷泥泞的血泊中,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沉向无边的黑暗深渊。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残碑顶端那柄断裂石剑上,依旧在顽强闪烁的、微弱的金色光点。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

  那柄断裂石剑剑柄处的金色光点,仿佛感应到了守护者生命的流逝,猛地向内一缩!紧接着,一道极其凝练、如同实质的金色光丝,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从剑柄处电射而出!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瞬间没入了…地上昏迷不醒的苏凡凡躯眉心!

  嗡——!!!

  苏凡那冰冷僵硬、毫无生气的凡躯,在金色光丝没入的瞬间,猛地剧烈震颤了一下!仿佛被注入了强心针!一层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晕,如同晨曦初露,瞬间笼罩了他全身!尤其是他紧握成拳的左手,指缝间那早已黯淡的“明”字烙印,如同被投入了火星的余烬,骤然…重新亮起了一点微弱却坚韧的玉质清辉!

  这玉辉虽弱,却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穿透了凡躯的阻隔,穿透了血雨的重重幕布,与奉天殿废墟那沉寂的玉玺印痕、与那沉入无边黑暗的帝魂…产生了某种跨越生死的…微弱共鸣!

  帝魂苏凡那沉入永恒黑暗的意识之海深处,一点微弱的玉光,如同穿越了漫长时光的星火,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