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血海惊涛,蛟龙初醒-《大明未亡!朕不负苍生》

  奉天殿废墟之上,那口喷涌而出的暗金色帝血,如同滚烫的熔岩,狠狠砸在熔岩重剑暗沉的剑脊之上!剑脊上那以心血书就的殷红诏文,瞬间被这滚烫的、蕴含着龙脉本源与玉玺气息的血液浸润,每一个篆字都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猛地爆发出刺目的暗金光芒!然而,这光芒却不再纯粹、浩然,反而透着一股被强行玷污、被邪异力量侵蚀的挣扎与……滞涩!

  “噗——!”

  盘坐于巨大玉玺印痕中央的苏凡,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了灵魂的核心!他强行稳住身形,左手死死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那里,新生的龙脉之力如同被投入滚油的水滴,疯狂地躁动、反噬!胸膛那道本已艰难收口的狰狞伤口,再次崩裂,暗金色的血丝混杂着丝丝缕缕粘稠的墨绿色秽气,如同恶毒的藤蔓,沿着伤口边缘迅速蔓延!

  剧痛!不仅仅是肉体的撕裂,更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污秽侵蚀!透过那一点被他意志守护的、顽强跃动的龙脉星火,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粘稠、冰冷、充满了亵渎与恶念的污秽力量,如同九幽黄泉深处爬出的毒蛇,正死死缠绕在那微弱的暗金火星之上!这污秽不仅试图熄灭这新生的希望之火,更如同跗骨之蛆,沿着他与星火相连的意志丝线,疯狂地反向侵蚀、污染着他帝玺烙印的本源!

  更让他灵魂为之颤栗的,是那污秽源头传递来的、破碎而惊悚的画面——太祖孝陵!那紧闭的、雕刻着狰狞镇墓兽的地宫巨门!门缝中渗出的、如同凝固污血的暗红粘稠光晕!以及那双隐藏在斗篷阴影下、充满了无尽贪婪与恶毒的幽绿瞳孔!

  “萨满邪眼…血髓碗…孝陵地宫…” 苏凡紧闭的眼皮下,金红色的星芒如同濒临爆发的火山,疯狂闪烁!巨大的危机感与滔天的暴怒,几乎要冲破他理智的堤坝!对方的目标,不仅仅是此刻的他,更是大明龙脉的源头!是太祖长眠的圣地!是这江山气运的根基所在!

  “孽障——!!!” 一个无声的、带着焚尽一切暴怒的咆哮,在他灵魂深处炸响!掌心的玉玺烙印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燃烧的玉质清辉!这光芒不再仅仅是温润的守护,而是化作了最炽烈的净化之焰,狠狠撞向那沿着意志丝线反扑而来的污秽恶念!

  轰——!!!

  无声的意志风暴在苏凡的意识深渊中猛烈碰撞!玉玺清辉与九幽秽气如同水火不容的极端,疯狂地撕咬、湮灭!每一次碰撞,都带来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他盘坐的身体表面,甚至隐隐浮现出玉白与墨绿交织的、如同实质气流般的诡异纹路,皮肤下的血管时而被玉光映照得晶莹剔透,时而又被墨绿秽气染成诡异的青黑色!

  膝下的巨大玉玺印痕,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古老的篆文,光芒也剧烈地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抵抗着源自大地深处、那被污秽引动的龙脉戾气的反噬!印痕边缘的泥土和碎石,竟在两种力量的拉扯下,发出细微的“嗤嗤”声,缓缓化为齑粉!

  “陛下——!” 不远处,正和另一名士兵艰难抬着一具阵亡袍泽遗骸的断臂老兵,猛地看到了苏凡喷血和周身气息剧变的骇人景象!那瞬间爆发出的、混合着帝王威严与恐怖邪异的诡异气场,让他如坠冰窟,失声惊呼!

  苏凡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沉淀着无尽黑暗、点亮了金红恒星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细密的血丝!瞳孔深处,那点金红的星芒被浓重的墨绿秽气缠绕、侵蚀,光芒黯淡,却依旧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凶兽,爆发出更加疯狂、更加决绝的凶光!

  “无妨!”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火山爆发前的恐怖平静。目光扫过惊恐的士兵,扫过依旧昏迷但气息似乎有了微妙变化的郑成功,最后死死钉在东方——孝陵的方向!那目光,穿透了层层宫墙与晨曦的薄雾,带着刻骨的仇恨与冰冷的杀意!

  “守好此地!看好国姓爷!” 他低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他知道,此刻任何解释都是徒劳,他必须尽快压制这内外交攻的反噬,否则,别说守护他人,自身都将被这污秽彻底侵蚀、化为魔物!

  他猛地低下头,不再看任何人。右手五指如同铁钳,死死扣住膝上重剑的剑柄!左手则并指如刀,指尖萦绕着拼命凝聚的最后一丝玉玺清辉,狠狠点向自己眉心祖窍!

  “以朕之魂…为薪!”

  “以帝玺之光…为焰!”

  “炼——!!!”

  一个更加决绝、更加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他不再被动防御那污秽的侵蚀!他要以自身帝魂为熔炉,以玉玺烙印为火种,以那侵入体内的污秽恶念为燃料,进行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灵魂煅烧!他要将这跗骨之蛆般的秽气,连同它带来的痛苦与反噬,一同……炼化!

  轰——!

  眉心祖窍,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钢针!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苏凡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狠狠贯穿,剧烈地痉挛起来!但他咬碎了牙关,鲜血顺着嘴角溢出,眼神却更加疯狂、更加专注!玉玺清辉与墨绿秽气在他体内、在他灵魂深处,展开了更加惨烈、更加凶险的拉锯与……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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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离苏凡不过数丈之遥,那简陋的、由盾牌与披风搭成的庇护之下。

  郑成功的气息,正经历着一种奇异的蜕变。胸膛那恐怖的伤口,在玉玺本源力量的持续净化滋养下,虽然依旧狰狞,但边缘的皮肉已彻底褪去了死寂的焦黑,呈现出一种失血过多的淡粉色,内里的生机如同冰封大地下顽强钻出的嫩芽,正艰难而稳定地复苏。那股萦绕在伤口深处、源自海蛟血脉的淡蓝色光点,在昏迷中遭受污秽侵蚀与玉光守护的双重刺激下,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被惊扰的深海萤火虫群,更加活跃地汇聚、流转!

  此刻,这些淡蓝色的光点,正被一股更加汹涌、更加纯粹的精神风暴所牵引!

  昏迷中的郑成功,意识仿佛被拖入了一个更加深邃、更加狂暴的漩涡中心!

  **不再是父亲郑芝龙那充满疲惫与妥协的低语。**

  **不再是副将陈豹跪呈议和文书时那屈辱绝望的嘶吼。**

  取而代之的,是……大海!

  无边无际的、狂暴的、漆黑的怒海!

  冰冷刺骨的海水如同亿万根钢针,疯狂地刺穿着他的皮肤、肌肉、骨骼!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碾成肉泥!浓重的、带着铁锈味的血腥气灌满口鼻,每一次试图呼吸,吸入的都是冰冷的海水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

  他挣扎着,试图划动手臂,身体却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块!意识在极致的窒息与冰冷中沉浮,濒死的绝望如同黑色的巨蟒,死死缠绕着他的灵魂,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深渊。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刹那!

  **轰——!!!**

  一道无法形容其颜色的、炽烈到极致的巨大光柱,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罚之剑,猛地撕裂了这无边的黑暗怒海!

  光柱之中,是……血!

  是燃烧的、金红色的帝王之血!

  那血液并非流淌,而是……书写!在光柱的核心,在漆黑怒海的背景上,以最狂放、最悲怆的笔触,书写着撼动灵魂的泣血诏令!

  **“朕在此殿,以血为誓,以骨为薪!”**

  **“星火未绝天未弃,不负苍生不负天——!!!”**

  每一个字,都如同带着倒刺的烧红烙铁,狠狠烫在郑成功濒临崩溃的灵魂之上!那字里行间蕴含的无上帝威,那焚尽自身的决绝,那对这片破碎山河泣血的承诺,如同最狂暴的雷霆,瞬间将他从溺毙的深渊中……狠狠炸醒!

  “嗬——!!!”

  现实中,昏迷的郑成功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这口气息悠长、深沉,带着一种挣脱束缚的狂暴力量!胸膛那狰狞的伤口,在这股骤然爆发的、源自灵魂最深处力量的牵引下,边缘的皮肉剧烈地收缩、绷紧!伤口深处,那些原本只是微弱流转的淡蓝色光点,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冷水,瞬间沸腾、膨胀、爆发出刺目的蓝光!

  嗤嗤嗤——!

  肉眼可见的、带着深海寒意的淡蓝色气流,如同被压抑了千万年的地底寒泉,猛地从他伤口深处喷薄而出!这股气流冰冷刺骨,瞬间将伤口周围的血污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晶!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和血腥味,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带着大海腥咸与狂暴气息的寒流所驱散!

  “国姓爷!” 一直守候在旁的断臂老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得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却被那股骤然爆发的、冰冷而狂暴的气场所逼退一步!他惊骇地看着郑成功胸口那喷涌的淡蓝气流,看着那迅速凝结的血色冰晶,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与……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凶悍的威压!

  这威压,不再是重伤濒死的衰败,而是一头沉睡了太久、被剧痛与屈辱彻底激怒的……深海蛟龙,正在苏醒!

  意识深处,那狂暴的怒海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汹涌!但此刻的郑成功,不再是被动溺毙的落难者!

  他的意识,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利刃,带着被帝王血誓彻底点燃的、焚尽一切的狂怒与不屈,狠狠劈开了那冰冷窒息的海水!

  **“议和?俯首?!”** 一个充满无尽暴怒与讥讽的声音,在他自己的灵魂深处炸响!这声音,如同雷霆,带着海啸般的回音,瞬间冲垮了所有关于父亲妥协、部下绝望的记忆残渣!在那“不负苍生不负天”的泣血誓言面前,那些屈辱,渺小得如同尘埃!

  **“这海——!”**

  **“是屏障——!”**

  **“更是——我汉家儿郎……复仇的……怒涛——!!!”**

  轰隆——!!!

  仿佛整个意识海洋都在回应他的怒吼!那撕裂黑暗的金红血诏光柱,骤然与他体内爆发的淡蓝寒流融为一体!冰冷与炽热,狂暴与威严,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濒死的躯体与彻底觉醒的灵魂深处,完成了第一次……惊心动魄的交融!

  现实中,郑成功那双紧闭的眼睑,猛地颤动起来!覆盖其上的、凝结了血污的冰晶簌簌掉落!一道锐利如刀锋、深邃如寒渊的湛蓝色光芒,如同沉睡千年的冰龙睁开了双眼,骤然从他紧闭的眼缝中……迸射而出!

  他,即将醒来!带着被血诏唤醒的、属于海上霸主的……真正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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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之外,东南泉州湾。** 黎明已至,但海湾内的杀戮风暴,却进入了更加惨烈、更加疯狂的白热化!

  最初的突袭优势,在清军从最初的混乱中勉强稳住阵脚后,迅速消失。岸防炮台虽然被摧毁数座,但残余的炮位在军官的皮鞭和钢刀驱赶下,开始了疯狂的反击!更加密集的实心炮弹和燃烧的火箭,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狠狠砸向冲入内湾的海盗船队!

  轰隆——!!!

  一艘冲得太靠前的“草蜢”快船,被两发岸炮炮弹同时命中水线!剧烈的爆炸声中,脆弱的船体如同纸糊般被撕裂!火光冲天而起,破碎的木片、扭曲的金属、以及燃烧的人体残肢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凄厉的惨叫声瞬间被爆炸声淹没,整艘船在数息之间便带着熊熊烈焰和未及跳海的船员,歪斜着迅速沉入浑浊的海水,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翻滚着油污和碎屑的漩涡!

  “稳住!给老子稳住!炮火压制!压制岸上狗鞑子的炮位!” 林道乾的咆哮在“怒蛟号”的剧烈颠簸和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如同受伤猛虎的嘶吼。他魁梧的身躯死死抓住船首栏杆,脸上那道刀疤因极致的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而扭曲。看着又一艘兄弟的战船在眼前化作火球沉没,他的心在滴血!昨夜血诏带来的狂热,在残酷的现实和不断飙升的伤亡面前,如同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大当家的!右舷!清狗的‘海沧’大船!三艘!压过来了!” 桅杆了望斗上,了望手带着哭腔的嘶喊穿透了喧嚣。

  林道乾猛地扭头!只见海湾入口方向,三艘体型比“怒蛟号”还要庞大、船首包覆着厚重铁皮的清军主力战船——“海沧船”,正如同三头露出獠牙的海上巨兽,劈开浑浊的海浪,呈品字形,气势汹汹地直扑而来!船体两侧密密麻麻的炮窗已经打开,黑洞洞的炮口闪烁着死亡的寒光!巨大的“清”字水师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带着一种碾压性的压迫感!

  “他娘的!郎廷佐这老狗,藏得够深!” 林道乾瞳孔骤缩!这三艘“海沧船”的出现,彻底打破了战场的平衡!对方显然早有准备,故意放他们冲入内湾,就是要关门打狗!

  “转向!左满舵!所有炮口,给老子对准那三条‘海沧狗’!先打沉领头的!” 林道乾没有丝毫犹豫,嘶声怒吼!刀锋般的目光死死锁定冲在最前方、体型最为庞大的那艘清军旗舰!他知道,此刻任何退缩都是死路一条!只有拼死击沉对方旗舰,打乱其阵型,才有一线生机!

  “怒蛟号”庞大的船体在海面上划出一道惊险的白色弧线,沉重的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侧舷炮窗内,炮手们赤红着眼睛,在剧烈的颠簸和呛人的硝烟中,疯狂地装填、瞄准!

  然而,清军旗舰显然也发现了“怒蛟号”的企图!它的航向也微微调整,船首那门威力巨大的“红夷大炮”粗壮的炮口,如同死神的独眼,冰冷地锁定了正在转向、侧舷暴露的“怒蛟号”!

  “开炮——!!!” 几乎在同时,双方旗舰上,响起了声嘶力竭的咆哮!

  轰——!!!!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如同天崩地裂!灼热的火光撕裂了清晨的海雾!“怒蛟号”侧舷喷射出数条火舌,几发沉重的炮弹狠狠砸在清军旗舰的船首和上层建筑上,木屑横飞!但清军旗舰那门船首红夷巨炮喷射出的、如同陨石般的巨大铁弹,带着凄厉到极致的破空尖啸,也精准无比地……轰向了“怒蛟号”暴露的右舷中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飞鱼号”上,刚刚完成又一次装填、正用尽全力稳住炮身的少年阿海,恰好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看着那枚代表着死亡的巨大炮弹,如同死神的狞笑,在视野中急速放大!巨大的恐惧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趴下——!!!”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在阿海耳边响起!是那个缺了半只耳朵的炮长!他如同暴怒的雄狮,猛地从旁边的炮位扑了过来,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呆若木鸡的阿海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堆满缆绳和杂物、相对安全的甲板角落!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恐怖的巨响,在“怒蛟号”右舷轰然炸开!

  阿海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气浪混合着灼热的气流、锋利的木屑和滚烫的金属碎片,如同海啸般狠狠拍打过来!他瘦小的身体被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船壁上,眼前一黑,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耳朵里只剩下持续不断的、尖锐的嗡鸣!

  他挣扎着抬起头,透过弥漫的、带着刺鼻硝烟和血腥味的浓重烟尘,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地狱景象!

  “怒蛟号”庞大的右舷中部,被那枚巨大的红夷炮弹硬生生撕开了一个恐怖的、直径近丈的巨大破洞!破碎的船板如同被巨兽啃噬过,扭曲的金属构件裸露在外,燃烧着熊熊烈焰!冰冷的海水正如同贪婪的巨兽,疯狂地从破洞涌入!更让他心脏骤停的是,炮长刚才站立的位置……连同那门沉重的佛郎机炮……以及周围数名来不及闪避的炮手……已经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破洞边缘燃烧的残骸和……一片刺目的、被海水迅速冲刷稀释的……猩红!

  “炮…炮长…” 阿海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巨大的悲痛和恐惧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脏!那个凶悍的、缺了耳朵的汉子,那个在恐惧中鞭策他、在血诏召唤下带领他战斗的人……没了!就在他眼前,为了救他,被炸得……尸骨无存!

  “怒蛟号完了!跳海!快跳海!” 绝望的哭喊声在迅速倾斜的甲板上响起。

  “大当家——!” 凄厉的呼唤声从旗舰方向传来。

  阿海茫然地循声望去。弥漫的烟尘中,他看到“怒蛟号”高大的船尾楼已经燃起冲天大火!船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右舷倾斜!而船首位置,林道乾那魁梧的身影,依旧如同礁石般死死钉在燃烧的栏杆旁!他半边身子都被飞溅的木屑和火焰燎伤,脸上那道刀疤被熏得焦黑,但他手中的长刀依旧高举,指向那艘同样伤痕累累、但依旧狰狞的清军旗舰!

  “哈哈哈!狗鞑子!想要老子的命?!没那么容易——!” 林道乾嘶哑癫狂的笑声,混合着船体解体的呻吟和火焰的咆哮,在混乱的海湾上空回荡,带着一种穷途末路、却依旧不屈的悲壮!“小的们!陛下看着呢!血诏看着呢!给老子……杀——!!!”

  他猛地将手中长刀,狠狠掷向清军旗舰的方向!长刀化作一道寒光,深深钉入对方旗舰主桅杆的帆布之上!

  “杀——!!!” 残余的海盗船,如同被首领最后的疯狂点燃了最后的血性,爆发出更加绝望、也更加凶悍的怒吼!不顾一切地向着清军舰队发起了最后的冲锋!炮声、火铳声、喊杀声、爆炸声、船体碎裂声、落水者的惨叫声……混合着浓烟与烈火,将整个泉州湾,彻底化作了沸腾的血肉磨盘!

  阿海趴在冰冷的、浸满血水的甲板角落,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炮长消失的位置,那片刺目的猩红,深深地烙印在他的眼底。怀中,那枚父亲留下的、刻着“驱除鞑虏”的破碎铜钱,冰冷地贴着他的胸口。

  昨夜血诏中那“凡戮力杀贼者,皆为功臣!”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却不再仅仅是热血的口号,而是混合着炮长的怒吼、船体的爆裂、以及那片刺目猩红的……沉重回响!

  “功臣……” 阿海喃喃着,稚嫩的脸上,恐惧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血与火彻底淬炼过的、与其年龄极不相符的冰冷与……决绝!他猛地从血水中爬起,不顾左臂被碎木划破的剧痛,连滚带爬地扑向旁边一门被炸歪了炮架、但炮身尚算完好的小口径鹰炮!

  他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用肩膀死死顶住沉重的炮尾,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冰冷的炮口,艰难地对准了不远处一艘正得意洋洋地靠近、准备收割落水者的清军小艇!

  “炮长…我…给你报仇!” 他嘶哑地低吼着,眼中燃烧着疯狂而冰冷的火焰,颤抖的手,猛地将燃烧的火把,狠狠杵向了炮尾的引信!

  轰——!!!

  一团复仇的火焰,在少年阿海冰冷而决绝的目光中,喷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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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禁城,慈宁宫。** 极致的冰冷与亵渎的祭炼,已到了最关键、也是最疯狂的时刻。

  巨大的黑曜石浴盆内,粘稠的暗红近黑“秽龙涎”如同被烧开的毒油,剧烈地翻滚、沸腾!无数惨白的婴儿骨骸虚影在其中尖啸着湮灭,释放出最精纯的怨毒本源。那道由萨木腾本源精血与血髓碗核心怨力凝聚的污秽血线,如同贪婪的毒蛇之口,疯狂吮吸着这沸腾的秽力,将其化作更加污浊、更加恶毒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浴盆深处,沿着地脉缝隙,向着龙脉核心、向着那一点暗金星火的方向疯狂渗透!

  萨木腾枯瘦如鸟爪的双手,死死扣住剧烈震颤的血髓碗!碗壁上七颗幽绿宝石疯狂闪烁,其中代表“龙脉侵蚀”与“污秽反馈”的两颗宝石,光芒刺目欲裂!他宽大的黑色斗篷如同充气的皮囊般鼓荡,周身弥漫的阴冷死气浓得几乎要化为实质!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硫磺腥气,显然这疯狂的仪式,对他自身也是巨大的负担。

  他幽绿的瞳孔,透过斗篷的阴影,死死盯着血髓碗投射的光影——奉天殿废墟上,那盘坐的身影(苏凡)周身气息剧烈波动,玉白与墨绿光芒疯狂交织,显然正承受着巨大的反噬与痛苦!尤其是膝上那柄重剑剑脊的血诏文字,被暗金帝血浸染后透出的诡异滞涩感,以及苏凡最后强行点向眉心、试图炼化污秽的疯狂举动,都清晰地映入了萨木腾的眼中。

  “桀桀桀……” 一个干涩、扭曲、如同夜枭啼哭般的笑声,从萨木腾斗篷深处挤出,带着无尽的贪婪与残忍的快意。“强弩…之末…困兽…犹斗…焚魂…炼秽?痴心…妄想!”

  他枯爪般的手猛地再次结印!口中吟唱的咒语陡然拔高,变得如同万千怨魂的尖啸合鸣!血髓碗中剩余的粘稠血液瞬间燃烧起来,化作幽绿色的火焰!碗壁上剩余的五颗宝石,光芒骤然黯淡,仿佛其内蕴含的本源力量都被强行抽空,注入到那污秽血线之中!

  “以…万灵…祭!”

  “秽根…深种!”

  “夺…其…源…力——!!!”

  萨木腾发出了最后的、疯狂的指令!他要趁苏凡被内外交攻、自顾不暇之际,将污秽的“根须”更深地扎入龙脉核心,不仅要彻底玷污那点星火,更要……反向抽取那玉玺投影扎根龙脉所引动的、最精纯的龙脉本源之力!他要将这新生的希望之火,连同其扎根的土壤,一同……掠夺、吞噬!

  血髓碗投射的光影中,那一点被污秽缠绕的暗金火星周围,更多的、更加粗壮的灰黑色“秽根”,如同活过来的剧毒藤蔓,疯狂地滋生、蔓延,贪婪地刺向火星的核心!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大地厚重精粹气息的淡金色流光,正被那些“秽根”强行抽取着,沿着污秽的通道,逆流而上,涌向血髓碗,涌向……浴盆中那正在痛苦“重塑”的多尔衮残躯!

  浴盆内,多尔衮那畸形的残躯,在得到这股精纯龙脉之力的注入后,如同久旱的沙地遇上了毒泉,猛地膨胀了一圈!覆盖躯体的暗绿胶质蠕动的速度骤然加快,那些扭曲的骨茬发出“咯吱咯吱”的瘆人声响,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增粗!那颗破碎的头颅,在胶质的强行捏合下,歪斜的嘴巴猛地张开,发出一声更加洪亮、更加邪异的非人嘶吼!空洞的眼窝和流脓的眼珠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却混乱而贪婪的……暗红光泽!

  污秽的掠夺与畸形的重生,在这阴森的慈宁宫内,正同步进行着!

  然而,就在萨木腾沉浸在即将得手的狂喜与贪婪之中,就在那污秽“秽根”即将彻底刺穿暗金火星、多尔衮残躯贪婪吮吸着窃取来的龙脉精粹的刹那——

  血髓碗投射的光影中,那盘坐于印痕之上、周身气息紊乱、正进行灵魂煅烧的苏凡身影,紧闭的双目,猛地……睁开了!

  不是之前布满血丝、被秽气缠绕的疯狂眼神!

  那是一双……沉淀了所有痛苦、所有暴怒,最终化为……万载玄冰般……极致冰冷与……极致杀意的眼眸!

  他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带着无尽嘲讽与……同归于尽般决绝的……残酷弧度!

  萨木腾幽绿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上了他枯槁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