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泽兰四五·对镜自照-《被龙傲天们追着要名分怎么办》

  他已有数日不曾见过她了。

  前几日好不容易打听到她近日的行踪,说是她今日要去鸾仪卫校场接受兵部的检阅考核,这考核几乎是必过的,她的那些友人们也特地在聚仙楼给她定了桌席面庆祝。

  他鬼迷了心窍,脑子被门夹了,才上赶着要去犯这个贱!

  那人不过远远瞥了一眼,透过窗棂瞧见了他亦在楼中,就二话不说,撇下一干簇拥着她的人,只抬手告了声罪,转头就走了。

  她是真做得出啊,她是真怕他动她的小情人一根毫毛啊……卫琛磨了磨牙,任牙关处咬出血沫也毫无所觉。

  内室已是一地狼藉。

  他缓缓走到衣镜前,凝着镜中的人。

  镜中之人朗目疏眉,矑瞳赪唇,齿如含贝,玉面如皎月照人。

  论容貌,才情,家世,他哪点比不过那个贱人!

  他轻抚着自己的脸,微蜷的手指猛然收紧。

  镜中人的眉目一下子扭曲起来,挺直如玉柱的鼻梁微微抽动着,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

  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噬无形的仇怨,每一次呼气都喷吐着灼人的戾气,瞧着可怕极了。

  他强抑那口不平之气,闭了闭眼,学着那贱人的样子浅笑,强装出一副温润的模样来。

  他整张脸的肌肉都在细微却剧烈地痉挛,不受控制地拉扯着那完美的皮相。皮肤下的青筋隐隐浮现,在光洁的额角与颈侧搏动,像有青黑色的毒虫在皮下蠕动。

  狰狞如修罗。

  卫琛猛地抬起手,那只常用来抚琴书字、骨节分明如玉着的手,此刻青筋暴起握拳,狠狠掼向镜中那张可憎的面目。

  可笑,可笑,他为什么要学那贱人的样子。

  “哗啦——”

  一声尖锐刺耳的爆裂声骤然炸响,撕裂了室内的死寂。

  晶莹的镜面瞬间崩碎,化作无数碎片飞溅。

  每一片碎镜都仍在晃动,映照出无数个扭曲的、破碎的、错位的面容。

  指节被锋利的碎片划破,几缕殷红的热血蜿蜒而下,滴落在地坪上,开出刺目的花。

  他浑不在意。

  卫琛走向屋门。

  “来人。”

  垂手侍立在外的掌事立刻上前,他低垂着头,目光落在那啪嗒啪嗒溅出血花的地上,悚然心惊。

  “主人。”

  “去给虞氏递拜帖。”

  掌事犹豫道:“不知是以何缘由,又拜访虞氏哪位郎君呢……”

  卫琛皮笑肉不笑道:“你说呢?”

  “小的这就去办。”

  至于缘由,约莫就是让他自己想的意思。

  掌事万般头疼地告退,心中发苦。

  谁知道更苦的事还在后头,一个时辰后掌事方战战兢兢来回禀:“虞氏拒了拜帖。”

  卫琛眯了眯眼,眸光锐利。

  “你怎么同虞氏的人说的?”

  掌事硬着头皮一一道来,那可真是千般借口都用尽了。

  卫琛眉目平淡地听着,最后才森然冷声道:“流金庭的路子走不通,你不会给别人递拜帖吗?怎么办的差事,这还要我教你。”

  那掌事听了脑袋只越埋越低,脊背僵硬地绷着,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舌尖就一阵一阵地泛苦。

  “这法子小的也试过了,是、是……”

  卫琛没了耐性:“说!”

  “是虞少君身边的申掌事传了话,说虞少君……”掌事闭了闭眼,豁出去了一口气道来,“说您要是去了栖凤台她再退避三舍可没地儿可退了,总不能她家也不回,躲去别处,是以日后,栖凤台就、就不招待您了,虞少君同虞氏其他的郎君都打了招呼,没人愿接您的拜帖。”

  “砰”然一声巨响,掌事早有准备,堪堪避开。

  被踹开的门板轰然落地,木屑纷飞。

  “好,好得很!”几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

  卫琛发泄一通后,平复着激荡的心绪,淡淡问道:“我记得你前几日查探到,说虞泽兰不日要去公输家赴宴,可有此事?”

  “是,可这是私宴,公输通只请了几个她相熟的姐妹,外人怕是……”

  “我知道,请公输弘来骊渊台一趟。”

  公输弘是公输通的堂兄,也是公输家的郎君,和他有几分交情。

  眼馋藏于他璐金斋的诸多清玩书画已久,倒是能用来做筹码请他帮个忙。

  “是。”

  那掌事应下这差事告退,卫琛却自去了他父亲闭关的响幽居,扯了个谎借了道品法宝箜篌“绕梁”出来。

  以“绕梁”弹拨出的乐声和激发出的法术绵绵不绝,仅是微薄的灵力就能让乐声经久不散,激发的法术也不容易被击溃。

  一日后。

  “只能如此?”

  卫琛听完公输弘出的主意,面色难看。

  公输弘细细把玩着手中的卫氏劝学纨扇,放在光下赏玩,卫草的浓重阴影透过轻薄的扇面,打在墙上,雪白的墙面上立时跟多了一幅草书劝学帖似的。

  “只能如此。”

  卫琛拂袖:“让我扮做乐侍混进去,荒唐!”

  “那你要如何?这是不器和她几个友人设在她院中的私宴,我去转转尚且不太方便,别说那虞少君这会儿不待见你,情知你在怕不是要转身就走,就是你和她这会儿情深意笃,这种姐妹间的亲近聚会你也不可能光明正大进去的啊。”

  公输弘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手中的纨扇,其上墨字能在光下照出影子来,照在纸上立时便可临摹描画,可比还要使一道双钩填廓法才能摹写的寻常法帖要方便多了。

  “你若是这也不愿,那我也没办法了,唉,可怜这卫太傅的卫草照影扇与我实在无缘啊。”

  公输弘口中的卫太傅是卫琛的曾祖母,草书已入妙上之品,曾书《劝学》于纨扇之上,赠于诸卫氏子弟,他手上的这把,就是其中一把,得了“故木受绳则直……则知明而行无过矣”那几句。

  大玄仙朝太傅之官位到了今时,已是一种荣誉加衔,卫太傅寿限将至,此时并不领实职,早早便归隐闭关寻求突破之机,已久不现于人前,就是卫琛自己,自出生起也没见过他这位曾祖母呢。

  这劝学照影扇自然是珍稀难得的好物。

  若不是如此,公输弘还不愿冒大风险帮这个忙呢。

  能进这种私宴近身侍奉的舞侍乐侍,都是要查验身份,身上不得带储物的法器,也不得带武器进去的。

  他帮卫琛偷梁换柱进去不说,还要按照卫琛的要求把他的绕梁也当作寻常乐器混进去,这要是卫琛在宴上闹出什么来,他怕不是也要挨家法的。

  不过卫琛说他和虞少君本是一对眷侣,只这会儿正在冷战,对方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他才如此行事,带上绕梁只是为了防止虞少君恼怒之下对他动手,才特地求了他公输弘帮忙的,又承诺了他绝不会在宴上表明身份,只会悄悄同虞少君说几句话罢了……其实公输弘这话只信了一半,心中不是没有疑虑的。

  但,唉,卫草照影扇诶,咬咬牙也不是不能勉强信卫琛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