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贱如草芥-《被龙傲天们追着要名分怎么办》

  满室死寂,只余灯影幢幢,无声摇曳。

  都梁香低垂着眸,抚摸着手中的奇门遁甲式盘。

  她说不定真能借着地盘的缩地成寸之能逃出去,但都家族地就在岱郡又搬不走,他又不是没法找上门来。

  本来眼看好聚好散这条路走不通了,她确实是想着干脆大吵一架就此决裂好了。

  没想到萧鹤仙下贱得很,她该骂的都骂了,但凡是有点儿自尊的人都该割席断交了,孰料到就是这样他还要强留着她做一对怨偶。

  萧鹤仙上前把住她的轮椅,把人转了过来,胳膊撑在两侧,将她牢牢困在身前。

  “梁香这好半天不言语,是在想计策吗?”

  都梁香默不作声地收回式盘,“是啊,我在想要不要打出去。”

  “螳臂当车。”

  都梁香抬手就是一巴掌。

  萧鹤仙余光瞥见她右手一动,就伸出手去抓她的手臂。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是都梁香用左手打的。

  “螳臂打你痛不痛?”她冷笑道。

  萧鹤仙早被她气昏头了,一忍再忍,求也求了,逼也逼了,竟还要叫她这般戏弄羞辱,满腔怒火燃起,一把扯住都梁香的胳膊,把人从轮椅上拽了下来掼在地上。

  他不再掩饰眼底的凶戾之色,恨恨地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脸上盯出一个窟窿。

  他贴着她的耳边阴冷道:“说你是螳臂,都是抬举了你,你一个废人,离了这椅子,你连动都动不了,还想跑出去呢?若不是我从前心甘情愿让你打,你能打得这般顺手?”

  萧鹤仙手掌一翻,就唤出一管灵笔,几道阵纹甩出去,那轮椅便应声而裂。

  “既然你这么厌烦我,在我这里一刻也待不下去,那你就爬出去,只要你从萧家别苑爬出去,我就放过你,从此我们一刀两断,再无干系,怎么样?”

  都梁香撑坐在地上,碧青色的裙裾委地,散如雀屏,她眉目间不见一丝一毫的惊慌,只见安之若素的从容。

  她低低地笑了两声,“想折辱我啊?”

  那覆着凛然霜色的眸子直直地看进他的眼底,倒映着他阴鸷的丑态,刺得萧鹤仙双目一痛,遽然不敢再看。

  “当日你们要砍我爹的手时,我尚能饮恨吞声,同你们假意周旋,你不会觉得,区区当众匍匐而行这等事,便能吓退我吧?”

  “莫说就是爬出萧家别苑,就是今日我只能一步步爬出这火锻城,我也不会惧!”

  “我只问你一句,此事我做了,你说话算不算话?”

  萧鹤仙神色倦怠,静静上前,将她拥入怀中。

  “好了。”

  “我说笑的,你别往心里去。”

  “吓唬你一下罢了。”

  都梁香:“我就知道我敢做,你也不敢认,萧鹤仙,你轻诺寡信,厚颜无耻,还是个懦夫。”

  “我也就是气头上随口那么一说,气狠了一时口不择言而已,我怎么舍得让你真的爬着出去,遭人耻笑,那比叫我自己爬出去都来得更让我心碎。我知道你还有飞行灵器的,这才拿你的轮椅出出气宣泄一番罢了,不然我真要叫你气疯了。”他无力地辩驳了几句。

  这话说得好听,都梁香只是笑笑。

  “其实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在提醒我,我有软肋,这个软肋还好拿捏得很。没了轮椅,我走不了路,我就只能依附你。我可以相信你或许确实没想过让我爬着出去……因为那只是一个象征性的东西,我的软肋可以有很多,你也能挨个拿捏一番逼我妥协,逼我永远留在你身边,是不是这样?”

  萧鹤仙如坠冰窖,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他的呼吸都轻了,颤声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你同我告白那日,你说我拒绝你时连你的眼睛也不敢看,是在说谎。那我现在问你,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同我说,你一刻也没有动过那样的念头吗?”

  他抬手覆上了她的唇瓣。

  “……别说了。”

  “说起来,你就不奇怪我这几日,为什么一直没用过飞行灵器吗?”

  萧鹤仙心头一凛,直觉那个答案会让他惊心破胆,难免焦灼起来。

  “不要说了,梁香,就当我求你……”

  都梁香抚了抚他的鬓发,缓缓道:“那两个飞行灵器啊,在秘境里被王梁打碎了,他同你说的话竟然别无二致,叫我以后都爬着走呢,你说巧不巧?”

  萧鹤仙呼吸一窒,脊背骤然一僵。

  怀中人温热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他却觉得自己快冻僵了。

  他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自他做了这样的事起,他在她心里,便与那王梁再无分别。

  思及此,他不由得心中大恸。

  他握着都梁香的肩膀,双臂如灌了铅般的沉重,极慢、极慢地将人一点点推开。

  他的目光小心地移到她的面上,生怕看到一双失望透顶的眼睛。

  可那双眼睛里什么也没有,没有怨、没有怒、没有恨,只有无尽的平静。

  他本该松一口气的。

  “你知道吗?我和王梁相看两厌,斗得你死我活,恨得巴不得对方立刻死掉,可我从来没觉得他虚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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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香什么也没有做。

  可他却好像被一把钝刀,一寸一寸地捅进了腹中翻搅、凌迟。

  “以爱为名的恶意并不比纯粹的恶意仁慈。”

  萧鹤仙站了起来,踉跄欲倒,看着都梁香的目光怆然含泪。

  他惊惧,他慌乱,只因为都梁香都说对了。

  在那样一双世事洞明的眼睛下,他那些隐晦的、肮脏的心思,根本无处可藏。

  这一刻,他再也没法欺骗自己,梁香是喜欢他的,哪怕只有一点点。

  莫大的悲怆不过如此了,偏偏梁香仍不肯放过他。

  “这就是你的喜欢,这就是你的爱,低贱不比草芥,卑劣不如虫豸。”

  她连他的爱都要一并否认!

  这才是真正的言辞如刀,这才是真正的万箭攒心之痛。

  “梁香,你太狠了,你真的太狠了……”

  他逃也似地跑了出去,重重地关上房门。

  “少主……”

  “把人看住,要是让她跑了,我就让你们死!”

  萧鹤仙一路跌跌撞撞地不知行了多远,才跑到了一处偏僻无人的廊亭之下。

  他扶着廊柱,腹中绞痛愈甚,痛得他佝偻起脊背,几乎直不起腰。

  他既怒且怆,既恨且哀,悲愤交加之下,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头,他竟止不住地干呕起来。

  越控制着不要去想,那些话却止不住地回荡在耳边。

  虚脱感排山倒海而来,他宛若被抽掉了脊骨一般,瘫软了下去。

  他把头埋进双膝,肩胛骨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低声的啜泣呜咽,渐次融入漆黑如墨的夜色里,随着呼啸嘶鸣的夜风一起,奔涌嚎啕。

  他哭得撕心裂肺,椎心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