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锦瑶主动联系了于青青。
电话是打到厂里传达室转接的。
“喂？锦瑶！”
听筒里传来于青青咋咋呼呼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见到亲人的亲热劲儿，“你不在，我连个吃饭搭子都没有，去厕所都没人陪，没劲透了！”
林锦瑶握着听筒笑：“好啦，我下周就回去销假了，有正事找你，你能帮我跟孙阿姨那边说一声，这周日如果不麻烦的话，我们能去她家看看吗。”
“不麻烦不麻烦！静姐早就跟我说了，随时欢迎！”
于青青答应得飞快，“那我晚上回去问了我哥把具体地址告诉你。”
约好了时间，林锦瑶回家也跟爸妈说好了。
林国栋和许沅秋虽然意见不同，但是都尊重女儿和女婿的决定。
时间一晃就到了星期日。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路边的梧桐树叶绿得发亮，偶尔有知了在树梢上试探着叫了两声。
因为孙阿姨那套华东局的单位房就在市中心，离林家的老洋房所在的街区很近，大概也就一两站路的距离。
一家四口吃过早饭，也没坐车，就当是散步，沿着林荫道慢悠悠地晃了过去。
“应该就是这片了。”
林锦瑶仰着头，在一排排红砖外墙、看着就很气派的公寓楼里找着楼号。
“锦瑶！这儿！这儿！”
不远处的公寓楼底下，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身影正踮着脚，用力地挥着手。
是于青青。
“叔叔阿姨好！陆哥好！”于青青像只快乐的小麻雀一样迎上来，“就是这个门，三楼！”
大家寒暄了几句，于青青自告奋勇地在前面领路。
她挽着林锦瑶的胳膊，压低声音和她说：“第一次陪我哥来相亲的时候，我就来过一次，静姐她们家哎，你上去看了就知道了……”
想了半天，憋出一个词：“反正，挺特别的。”
一行人上了三楼。
这栋公寓楼是和旁边给外国专家住公寓同一批建造的规格，楼梯宽敞，扶手都是实木的，打蜡打得锃亮。
门早就开着，孙阿姨那张清瘦温和的脸出现在门后，于柳和陈静也都在。
“快请进，快请进。”
林锦瑶一进门，眼睛就亮了一下。
这房子，确实好。
层高很高，一点不压抑，南面是一排宽大的窗户，采光极好，阳光毫无遮挡地洒满了整个客厅。
窗外还连着一个半圆形的开放式小露台，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屋子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水泥地面被拖得几乎能照出人影，白墙应该也是刷过的，没什么住久了的泛黄污渍。
整间屋子看着就十分干净、明亮，还有一种……过分的简单的感觉。
甚至是，空。
照理说，孙阿姨是华东局的老职工，福利待遇好，陈静也是正式职工，母女俩过日子条件应该是不差的。
可是，这个家里，除了几样必须的桌椅板凳，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
现在经济条件好起来了，双职工家庭虽然未必买得起电视机，但像收音机、电风扇这种“三转一响”里的东西，总归是能见到一两样的。
特别是现在天气热了，谁家不弄个台扇吹吹？
可孙阿姨家里，连晶体管的影子都看不见，更别说电风扇了，和这外表看着气派的公寓楼，形成了反差。
林锦瑶想起了孙阿姨那天晚上说的话，“陈静为了离婚，几乎是脱了一层皮”。
看来，应该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脱皮，恐怕在经济上，也被那个前夫家刮得干干净净了。
“林老师，许老师，快请坐。”孙阿姨热情地招呼，泡上了茶叶。
“孙姐，这房子真不错，”许沅秋真心的夸赞，“亮堂，通透，比那种筒子楼强太多了。”
“是啊，”孙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我和静静两个人住，东西少就显得屋子大。”
两家人坐在客厅里寒暄了一会儿。
“静静，你带锦瑶她们去房间里看看。”孙阿姨招呼女儿。
“哎。”
陈静今天穿了件新衬衣，还带着点花边领口，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小了几岁，她有些腼腆地站起来：“跟我来吧。”
林锦瑶和陆晋川跟在她身后，于青青也像个小尾巴似的黏了上来。
她一把挽住林锦瑶的胳膊，整个人恨不得挂在林锦瑶身上，然后又探头去问陈静：“静姐，这房间朝向是哪边呀？静姐，你住哪间啊？”
静姐长，静姐短，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走在后面的陆晋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的视线停留在林锦瑶被挽着的那只胳膊上，于青青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锦瑶身上了，走路还一晃一晃的。
锦瑶万一被她晃倒了怎么办？万一被她挤到了怎么办？
陆晋川在忍。
他在心里默默划了一条线：只要于青青再敢把身体重量往锦瑶身上靠一点点，他就立马伸手把老婆拉过来，塞进自己怀里护着！
不光是他。
一直沉默跟在最后的于柳，此刻心情也很复杂。
他看着前面那个侧着头、正笑着回答妹妹问题的陈静。
她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了几颗白牙，神情放松又自然。
于柳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他天天接送陈静上下班，两人虽然客客气气，相处得也算融洽，可陈静在他面前总是低着头，说话轻声细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笑得能把牙都露出来。
“这就是我的房间。”
房间不大，大概十来个平方，里面只有一张单人铁架床，一张刷着清漆的书桌，和一个简易的布衣柜。
依然是那种简单的、朴素到极致的风格。
“这间是主卧，稍微大一点，带个壁橱。”
两间房看下来，格局确实不错，方方正正。
虽然收拾过了，但毕竟是女同志的房间，两个大男人进去不太方便。
陆晋川有眼力见，拉住抬脚下意识跟着要进去的于柳，退回了客厅，“你们聊。”
于是，三个女孩进了陈静的房间，坐在她床边上说话。
“锦瑶……”
陈静有些忐忑，她两只手扣在一起，抬起头：“你……觉得怎么样？”
上次去林家，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那种温馨、精致的布置氛围给了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家……
陈静环视了一圈这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有些自卑。
现在家里这些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是凑合的摆设，完全称不上是“装修”，在她们眼里，肯定显得简陋、局促极了吧？
她会不会，看不上这里？
电话是打到厂里传达室转接的。
“喂？锦瑶！”
听筒里传来于青青咋咋呼呼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见到亲人的亲热劲儿，“你不在，我连个吃饭搭子都没有，去厕所都没人陪，没劲透了！”
林锦瑶握着听筒笑：“好啦，我下周就回去销假了，有正事找你，你能帮我跟孙阿姨那边说一声，这周日如果不麻烦的话，我们能去她家看看吗。”
“不麻烦不麻烦！静姐早就跟我说了，随时欢迎！”
于青青答应得飞快，“那我晚上回去问了我哥把具体地址告诉你。”
约好了时间，林锦瑶回家也跟爸妈说好了。
林国栋和许沅秋虽然意见不同，但是都尊重女儿和女婿的决定。
时间一晃就到了星期日。
天气已经热起来了，路边的梧桐树叶绿得发亮，偶尔有知了在树梢上试探着叫了两声。
因为孙阿姨那套华东局的单位房就在市中心，离林家的老洋房所在的街区很近，大概也就一两站路的距离。
一家四口吃过早饭，也没坐车，就当是散步，沿着林荫道慢悠悠地晃了过去。
“应该就是这片了。”
林锦瑶仰着头，在一排排红砖外墙、看着就很气派的公寓楼里找着楼号。
“锦瑶！这儿！这儿！”
不远处的公寓楼底下，一个穿着碎花衬衫的身影正踮着脚，用力地挥着手。
是于青青。
“叔叔阿姨好！陆哥好！”于青青像只快乐的小麻雀一样迎上来，“就是这个门，三楼！”
大家寒暄了几句，于青青自告奋勇地在前面领路。
她挽着林锦瑶的胳膊，压低声音和她说：“第一次陪我哥来相亲的时候，我就来过一次，静姐她们家哎，你上去看了就知道了……”
想了半天，憋出一个词：“反正，挺特别的。”
一行人上了三楼。
这栋公寓楼是和旁边给外国专家住公寓同一批建造的规格，楼梯宽敞，扶手都是实木的，打蜡打得锃亮。
门早就开着，孙阿姨那张清瘦温和的脸出现在门后，于柳和陈静也都在。
“快请进，快请进。”
林锦瑶一进门，眼睛就亮了一下。
这房子，确实好。
层高很高，一点不压抑，南面是一排宽大的窗户，采光极好，阳光毫无遮挡地洒满了整个客厅。
窗外还连着一个半圆形的开放式小露台，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屋子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水泥地面被拖得几乎能照出人影，白墙应该也是刷过的，没什么住久了的泛黄污渍。
整间屋子看着就十分干净、明亮，还有一种……过分的简单的感觉。
甚至是，空。
照理说，孙阿姨是华东局的老职工，福利待遇好，陈静也是正式职工，母女俩过日子条件应该是不差的。
可是，这个家里，除了几样必须的桌椅板凳，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
现在经济条件好起来了，双职工家庭虽然未必买得起电视机，但像收音机、电风扇这种“三转一响”里的东西，总归是能见到一两样的。
特别是现在天气热了，谁家不弄个台扇吹吹？
可孙阿姨家里，连晶体管的影子都看不见，更别说电风扇了，和这外表看着气派的公寓楼，形成了反差。
林锦瑶想起了孙阿姨那天晚上说的话，“陈静为了离婚，几乎是脱了一层皮”。
看来，应该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脱皮，恐怕在经济上，也被那个前夫家刮得干干净净了。
“林老师，许老师，快请坐。”孙阿姨热情地招呼，泡上了茶叶。
“孙姐，这房子真不错，”许沅秋真心的夸赞，“亮堂，通透，比那种筒子楼强太多了。”
“是啊，”孙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我和静静两个人住，东西少就显得屋子大。”
两家人坐在客厅里寒暄了一会儿。
“静静，你带锦瑶她们去房间里看看。”孙阿姨招呼女儿。
“哎。”
陈静今天穿了件新衬衣，还带着点花边领口，看着比实际年龄还小了几岁，她有些腼腆地站起来：“跟我来吧。”
林锦瑶和陆晋川跟在她身后，于青青也像个小尾巴似的黏了上来。
她一把挽住林锦瑶的胳膊，整个人恨不得挂在林锦瑶身上，然后又探头去问陈静：“静姐，这房间朝向是哪边呀？静姐，你住哪间啊？”
静姐长，静姐短，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走在后面的陆晋川，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他的视线停留在林锦瑶被挽着的那只胳膊上，于青青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锦瑶身上了，走路还一晃一晃的。
锦瑶万一被她晃倒了怎么办？万一被她挤到了怎么办？
陆晋川在忍。
他在心里默默划了一条线：只要于青青再敢把身体重量往锦瑶身上靠一点点，他就立马伸手把老婆拉过来，塞进自己怀里护着！
不光是他。
一直沉默跟在最后的于柳，此刻心情也很复杂。
他看着前面那个侧着头、正笑着回答妹妹问题的陈静。
她笑得眉眼弯弯，露出了几颗白牙，神情放松又自然。
于柳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这段时间他天天接送陈静上下班，两人虽然客客气气，相处得也算融洽，可陈静在他面前总是低着头，说话轻声细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笑得能把牙都露出来。
“这就是我的房间。”
房间不大，大概十来个平方，里面只有一张单人铁架床，一张刷着清漆的书桌，和一个简易的布衣柜。
依然是那种简单的、朴素到极致的风格。
“这间是主卧，稍微大一点，带个壁橱。”
两间房看下来，格局确实不错，方方正正。
虽然收拾过了，但毕竟是女同志的房间，两个大男人进去不太方便。
陆晋川有眼力见，拉住抬脚下意识跟着要进去的于柳，退回了客厅，“你们聊。”
于是，三个女孩进了陈静的房间，坐在她床边上说话。
“锦瑶……”
陈静有些忐忑，她两只手扣在一起，抬起头：“你……觉得怎么样？”
上次去林家，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那种温馨、精致的布置氛围给了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家……
陈静环视了一圈这空荡荡的屋子，心里有些自卑。
现在家里这些简单的、甚至可以说是凑合的摆设，完全称不上是“装修”，在她们眼里，肯定显得简陋、局促极了吧？
她会不会，看不上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