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甄别与吸纳-《水浒:掌梁山,反招安,图天下》

  金沙滩西侧的临时审讯营,比别处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三座木栅栏围起的院子,每个院子外都有四名持枪士兵守卫。院子内,简易的木板房隔成一个个单间,不时有审讯的声音传出,语气或严厉,或温和,但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石秀坐在中间院子最大的一间屋子里,面前摊开着十几本厚厚的名册。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端起桌上的粗陶碗喝了口水——水已经凉了,带着一股子土腥味。

  “下一个。”石秀朝门外喊道。

  门开了,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中年汉子走进来。这汉子约莫四十岁,身材粗壮,手上布满老茧,但走路时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带着普通庄稼汉没有的锐利。

  “叫什么名字?哪里人?”石秀翻开新的登记册。

  “俺叫王铁柱,郓城县王家集人。”汉子说话时,眼睛不自觉地往石秀手边的名册上瞟。

  “王家集?”石秀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巧了,我手下有个兄弟就是王家集的。他说王家集去年遭了蝗灾,全村逃荒,死了大半。你既然是王家集的,说说你们村的里正叫什么?村头那棵大槐树有几道雷劈的疤?”

  王铁柱一愣,眼神闪烁:“里正……里正叫王老六。那槐树……有三道疤。”

  “放屁!”石秀猛地一拍桌子,“王家集的里正去年就死了,新里正叫王富贵!村头那棵槐树前年就被砍了当柴烧了!说,你到底是谁?”

  两个士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按住王铁柱的肩膀。

  王铁柱脸色大变,挣扎道:“俺……俺记错了!俺是逃荒路上受了惊吓,脑子糊涂……”

  “糊涂?”石秀冷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我看你清醒得很。手上这茧子,是常年握刀磨出来的吧?走路这姿势,是军中站桩练出来的吧?”他伸手在王铁柱腰间一摸,扯出一块腰牌,“郓城县巡检司?好家伙,官府的探子都混进来了!”

  王铁柱见身份暴露,眼中凶光一闪,猛地挣脱束缚,一拳砸向石秀面门!

  “找死!”石秀侧身躲过,左手如电般探出,扣住对方手腕,顺势一拧。只听“咔嚓”一声,王铁柱惨叫着跪倒在地。

  “押下去,好好审问,看还有没有同伙。”石秀甩了甩手,对士兵吩咐道。

  “是!”

  看着王铁柱被拖出去,石秀重新坐下,在名册上这个名字旁画了个红圈,写下“奸细,郓城巡检司”几个字。这已经是今天抓到的第三个了。

  流民潮带来人力,也带来鱼龙混杂。官府、豪强、甚至其他山头的探子,都想趁机混入梁山,摸清虚实。这半个月,石秀的情报网已经在流民中揪出十七个可疑人物,其中五个确认是奸细。

  “石秀哥哥,东院那边有点情况。”时迁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压低声音道,“有个老头,自称是河北来的铁匠,可看他那手上茧子的位置,更像是常年拉弓的。”

  “带我去看看。”

  两人来到东院第三间审讯室。透过门缝,石秀看见里面坐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正低头搓着手,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负责审讯的是个政务堂的年轻文书,显然经验不足,问了几句就没了下文。

  石秀推门进去,那文书连忙起身:“石头领。”

  “你出去歇会儿,这里交给我。”石秀在老者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老者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讪笑道:“这位将军,俺就是个打铁的,逃荒过来混口饭吃……”

  “打铁的?”石秀忽然开口,“那你跟我说说,熟铁和生铁有什么区别?淬火用油好还是用水好?一把朴刀要锻打多少遍?”

  老者张了张嘴,结结巴巴道:“这个……熟铁软,生铁硬……淬火……都用……”

  “行了,别装了。”石秀打断他,“你虎口和食指的茧子,是拉弓拉出来的。左肩比右肩略低,是常年负箭囊压的。说吧,哪个山头派来的?清风山?桃花山?还是二龙山的残部?”

  老者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长叹一声:“将军好眼力。俺原是二龙山邓龙手下的小头目,寨子被破后流落江湖。听说梁山如今气象不同,想来看看有没有机会……”

  “二龙山?”石秀眯起眼睛,“邓龙死后,二龙山的人散的散,死的死,你能活到现在也不容易。不过梁山有梁山的规矩,想加入可以,但得说实话。你们来了几个人?藏在哪?”

  老者犹豫片刻,终于坦白:“一共八个,混在三批流民里进来的。现在都分散在营地里,等我的信号。”

  “信号是什么?”

  “如果我能进山,就在西边那棵歪脖子树上系根红布条。”

  石秀点点头,对时迁使了个眼色。时迁会意,转身出门安排抓捕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石秀问老者。

  “俺叫赵老栓。”

  “赵老栓,给你个机会。”石秀盯着他的眼睛,“梁山正在用人之际,尤其是懂弓弩的。你要是真心投奔,我可以保你。但要是有二心……”他拍了拍腰间的刀。

  赵老栓扑通跪倒:“将军,俺们这些残兵败将,能有个安身之地就烧高香了,哪还敢有二心!只要梁山收留,让俺干啥都行!”

  “起来吧。”石秀扶起他,“去那边登记,会有人安排你测试弓术。若真有本事,自有你的去处。”

  处理完赵老栓的事,石秀走出审讯室,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流,心中感慨。

  这甄别的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八千多流民,要一个个查清来历、辨别真伪,既要防着奸细,又不能寒了真心投奔者的心。这些天他睡觉都不踏实,梦里全是各色面孔在眼前晃。

  “石秀兄弟,忙呢?”

  石秀回头,见是武松带着一队人过来,队伍里还有几十个青壮流民,个个神情忐忑。

  “武二哥,你这是?”

  “从营地挑出来的。”武松拍了拍身边一个高大青年的肩膀,“这小子,一个人撂倒了我们三个辅兵,是块练武的好材料。还有这几个,看着就结实,拉去工程队可惜了,不如补充到各军。”

  石秀打量那青年,见他约莫二十出头,身材魁梧,目露精光,确实不像普通庄稼汉。

  “叫什么名字?以前干什么的?”

  青年抱拳,声音洪亮:“俺叫陈大牛,沧州人,家里开过武馆,后来被官府拆了,爹娘气死,俺就流落江湖。”

  “练过什么?”

  “拳脚、棍棒、朴刀都会些。”

  石秀看向武松:“武二哥觉得呢?”

  “我试过了。”武松笑道,“拳脚上能在我手下走十招,力气比李逵那厮小不了多少。是个好苗子。”

  “那就收下。”石秀在名册上记下名字,“陈大牛,编入前军武松麾下,暂定什长,试用一个月。若表现好,再行提拔。”

  陈大牛大喜,单膝跪地:“谢将军!俺一定好好干!”

  处理完这批人,石秀和武松并肩走向营地中央的粥棚。路上,武松低声道:“石秀兄弟,这么甄别下去也不是办法。人越来越多,咱们人手有限,难免有漏网之鱼。”

  “我知道。”石秀点头,“所以总头领定了新规矩:所有流民,按籍贯、来路编成‘互助组’,十户一组,设组长。组内互相担保,一人有问题,全组连坐。这样既能互相监督,又能让流民自己管自己。”

  “这法子好!”武松眼睛一亮,“谁也不想被连累,自然会把可疑的人揪出来。”

  “还有,”石秀接着说,“政务堂正在筹备‘夜校’,晚上教流民识字、算数、学梁山的规矩。一来是教化,二来也能在课堂上观察哪些人用心,哪些人心怀鬼胎。”

  两人说着,已走到粥棚附近。这里排着长长的队伍,流民们端着碗,眼巴巴等着打粥。几个政务堂的妇人正忙着分粥,旁边还有两个医护兵在给生病的流民看病。

  石秀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之前那个落第秀才周牧。他正拿着册子,挨个询问排队的流民,一边问一边记录,神态认真。

  “周先生,忙呢?”石秀走过去。

  周牧抬头见是石秀,连忙行礼:“石将军。学生正在统计各户人数,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怎么样?还习惯吗?”

  “习惯,习惯。”周牧擦了擦额头的汗,“就是人太多,账目繁杂。不过学生发现,很多流民其实有一技之长,只是没机会施展。比如那边那个瘸腿的老汉,会编竹器;那个抱着孩子的妇人,绣工极好;还有几个年轻人,在老家做过窑工……”

  石秀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可以按特长分派?”

  “正是。”周牧点头,“现在所有人要么去工程队,要么等着分田,其实浪费了不少人才。若是能把会手艺的集中起来,办些作坊,既能满足梁山所需,又能让这些人发挥所长,岂不两全其美?”

  “好主意!”石秀拍手,“周先生,你写个条陈,详细说说。我呈给总头领,若是可行,这事就交给你办。”

  周牧激动得脸色发红:“学生一定尽力!”

  正说着,远处忽然传来喧哗声。石秀和武松对视一眼,立刻朝声音来源赶去。

  营地西侧的空地上,两伙流民正在对峙。一边是山东口音,一边是河北口音,双方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眼看就要动手。

  “干什么!都住手!”武松一声暴喝,分开人群走进去。

  一个山东汉子指着对面骂道:“将军评评理!这帮河北佬插队打粥,还说咱们山东人穷酸!”

  “放屁!”河北那边一个黑脸汉子反驳,“是你们先挤我们的!俺们一路逃荒过来,容易吗?凭什么受你们欺负!”

  双方又吵成一团。

  石秀冷眼旁观,忽然开口道:“吵什么吵?有力气吵架,没力气干活?”他指着旁边一堆刚运来的砖石,“你们两伙人,各自领五百块砖,搬到那边工地去。谁先搬完,今天中午加一碗干饭。搬不完的,晚上粥减半!”

  两伙人愣住了。

  “还愣着干什么?”武松瞪眼,“赶紧的!搬!”

  山东汉子和河北汉子互相瞪了一眼,悻悻地去搬砖了。其他看热闹的流民见状,也纷纷散去。

  石秀看着那些搬砖的身影,对武松道:“看见没?人闲着就容易生事。得给他们找事做,让他们没空胡思乱想,也没空闹矛盾。”

  “是这个理儿。”武松点头,“对了,工程队那边说,新来的流民干活不卖力,偷奸耍滑的不少。”

  “实行计件制后好多了。”石秀道,“多劳多得,少劳少得,不劳不得。昨天有个小子一天砌了八百块砖,拿了双份工钱,可把其他人眼红坏了。今天我看所有人都在拼命干。”

  两人正说着,一匹快马从山上疾驰而下,马上骑手高喊:“石头领!总头领有请!军机堂紧急会议!”

  石秀神色一肃,对武松道:“武二哥,这边你先照应着,我去去就回。”

  “放心。”

  石秀翻身上马,朝山上奔去。他知道,这个紧急会议,多半和越来越严峻的流民甄别与吸纳问题有关。

  山风吹在脸上,带着初春的寒意。石秀回头看了一眼山下的营地,那片帐篷之城里,有真心投奔的百姓,有浑水摸鱼的奸细,有怀才不遇的能人,也有走投无路的可怜人。

  如何从这泥沙俱下的人潮中,淘出真金,筛掉杂质,让梁山这台机器吸纳新鲜血液而不被杂质损坏——这是陆啸交给他的任务,也是梁山能否真正崛起的关键。

  马匹在山道上疾驰,石秀握紧缰绳,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无论如何,这道关,一定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