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星夜驰援-《三国:秋风之后》

  成都已带着沁人的凉意。皇宫深处,除了巡夜卫士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刁斗之声,万籁俱寂。

  皇帝刘璿处理完一日政务,早已在寝宫内安歇,梦境或许还萦绕在即将接收陈仓、北伐形势大好的憧憬之中。

  然而,这宁静被一阵极其粗暴、完全不顾宫廷礼仪的急促马蹄声和嘶哑呐喊彻底撕裂。

  “八百里加急!陈仓军报!八百里加急——!”

  那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亡命般的凄厉,穿透重重宫墙,直抵禁中。马蹄声在宫门前戛然而止,随即是人体重重坠地的闷响,以及卫士们惊慌的呵斥与询问。

  很快,一阵更加慌乱、更加急促的脚步声奔向皇帝寝宫。值夜的老宦官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入内殿,也顾不得礼仪,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在龙榻外尖声禀报:“陛…陛下!醒醒!醒醒啊!陈仓…陈仓八百里加急!大将军…大将军他…”

  刘璿被惊醒,猛地坐起,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大将军怎么了?!快说!”他掀开帷帐,脸上还带着睡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老宦官跪倒在地,双手高举着一封沾满尘土、甚至带着点点暗红血迹的军报,泣声道:“传令官…传令官跑死了四匹快马,刚到宫门便力竭昏死…军报在此…大将军姜维…于接收陈仓时,遭晋将钟会卑鄙伏击,身…身中数箭,重伤垂危!”

  “什么?!”

  如同晴天霹雳,在刘璿耳边炸响。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险些从榻上栽下。姜维,大将军姜维,国之柱石,先帝托孤重臣,支撑着北伐大局的擎天之柱…重伤垂危?

  巨大的震惊与恐慌瞬间攫住了这位尚且稚嫩的皇帝。他一把夺过军报,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借着昏暗的灯光,勉强看清上面那触目惊心的字句——伏击、中剑、中箭、生命垂危……

  “速…速传大司马!快!快传大司马入宫!”刘璿的声音变了调,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慌乱,在寂静的宫殿里回荡。他此刻六神无主,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那个他最依赖、最信任的臣子——诸葛瞻。

  大司马府邸,诸葛瞻也已歇下。连日操劳国事,规划接收城池后的布防以及未来两年的战略,让他身心俱疲。然而,府门外骤然响起的急促马蹄声和宫廷禁卫特有的高呼声,将他瞬间从浅睡中惊醒。

  “陛下急诏!大司马速速入宫!陈仓急报!”

  听到“陈仓急报”四字,诸葛瞻心中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来不及细想,甚至顾不得唤醒侍从,直接从床榻跃起,抓过一件日常家居的睡袍胡乱披在身上,赤着脚便冲出了卧室。

  “夫君!发生何事?”妻子刘氏也被惊醒,看着丈夫如此失态,惊慌地问道。

  诸葛瞻无暇解释,只留下一句“宫中急事,你好生在家!”人已如旋风般冲出了庭院。他甚至等不及备马,直接夺过门口传令禁卫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一夹马腹,便朝着皇宫方向狂奔而去。秋夜的冷风灌进他单薄的睡袍,但他浑然不觉。

  守宫的卫士见大司马竟身着睡袍、散发赤足、策马直冲宫门,皆是大惊失色,但无人敢阻拦,纷纷让开道路。诸葛瞻一路畅通无阻,直抵刘璿所在的偏殿。

  他几乎是撞开殿门冲了进去,也顾不得君臣礼仪,对着那正如同热锅上蚂蚁般团团转、脸上毫无血色的年轻皇帝,急声道:“陛下!恕臣无礼!军报臣已听闻大概,当务之急,必须立刻点齐宫中所有最好的御医,带上最好的伤药!臣请旨,与御医即刻出发,星夜兼程,赶往陈仓!”

  看到诸葛瞻如同神兵天降般出现,刘璿慌乱的心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他带着哭音连忙吩咐一旁那位经验丰富的老宦官:“快,快!按大司马说的去做!把所有御医都叫来!快啊!”

  那老宦官却出乎意料的回答,他躬身对刘璿和诸葛瞻道:“陛下,大司马,请恕老奴擅自做主之罪。方才接到军报,知事态紧急,老奴已第一时间命人分头去通传所有当值及休沐的御医,令其携带药械,即刻进宫候旨。此刻,他们应在赶来宫中的路上了。”

  刘璿闻言,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连连道:“好!好!你做得对!朕恕你无罪,重重有赏!”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十余名被从睡梦中紧急唤起的御医,提着药箱,衣衫不整、面带惊惶地匆匆赶到了偏殿。他们尚不清楚具体何事,但见皇帝与大司马皆是如此情状,心知必有塌天大祸。

  诸葛瞻目光扫过众御医,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斩钉截铁道:“情况紧急,路上再细说。所有人,立刻随本官出发!马车已备在宫外,即刻启程,奔赴陈仓!”

  刘璿此刻虽仍心乱如麻,但也知道,此刻能稳住前线局势的唯有诸葛瞻。他用力点头,声音哽咽:“一切…一切就托付给大司马了!”

  诸葛瞻不再多言,转身便带着一众御医,快步向宫外走去。他那单薄的睡袍在夜风中飘动,赤足踏在冰冷的宫砖上,背影却显得无比坚定而决绝。

  然而,当一行人匆忙冲出宫门时,眼前的一幕却让诸葛瞻愣住了一瞬。

  宫门外,他的妻子刘氏和小儿子诸葛质,竟不知何时已等候在此。刘氏手中捧着他上朝穿的官袍和进贤冠,而诸葛质,则用尽力气抱着他那副沉重的玄甲,脸憋得通红,眼神却异常明亮。

  不等诸葛瞻开口询问,刘氏快步上前,将官袍塞入他怀中,语气急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宫中来人唤你,我便知必有大事。此去路途遥远,凶险未卜,岂能如此衣衫不整?夫君速去,家中勿忧…还望…万万保重!”她的话语到最后,已带上一丝难以掩饰的颤音。

  诸葛质也将甲胄往前递,道:“父亲,甲胄!”

  看着妻儿在寒夜中守候,看着他们手中那代表责任与担当的官袍甲胄,诸葛瞻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深深看了妻子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歉意、感激与决绝。

  他迅速接过官袍,就在宫门前的车驾旁,当众脱下睡袍,换上那象征权势与责任的紫色官服,戴上进贤冠,又将那冰冷的玄甲套 在官袍之外。顷刻间,那个略显狼狈的夜半惊起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重整威仪、准备奔赴沙场的大汉大司马!

  “出发!”

  诸葛瞻跃上为首的马车,对车夫和护卫的骑士厉声下令。马车随即启动,在一队精锐骑士的护卫下,载着大汉王朝最顶尖的医者和它的军政主宰,冲破成都沉沉的夜色,向着北方,向着那片生死未卜的战场,星夜兼程,疾驰而去。

  车轮滚滚,碾过官道的尘土,也碾过无数人悬在半空的心。诸葛瞻靠在颠簸的车厢内,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休息,他知道,抵达陈仓之后,将有一场更艰难的局面在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