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欢庆气氛尚未完全沉淀,来自东吴方向的紧急情报,便由锦衣卫指挥使李烨亲自送入了大司马府。
诸葛瞻正在书房与董厥、樊建商议新复之地的官吏选派事宜,见李烨神色凝重,心知必有要事。
“大司马,建业有变。”李烨不及寒暄,直接将一份密报呈上。
诸葛瞻接过,迅速阅览,眉头渐渐锁紧。董厥与樊建见状,也停下了讨论,静待下文。
“万彧诬告濮阳兴、张布二人‘追悔立孙皓为帝,心怀怨望,意图不轨’。”诸葛瞻放下密报,声音沉缓,“孙皓大怒,不顾朝臣劝谏,将濮阳兴、张布流放交州。然而,流放队伍尚未抵达目的地,便在途中遭遇‘山匪’,濮、张二人及其家眷、随从……无一生还。随后,孙皓下诏,宣布二人罪状,诛灭三族。”
书房内一时寂静。虽然皆知东吴朝政混乱,孙皓暴虐,但如此迅速而酷烈地清洗当初拥立自己的重臣,仍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董厥抚须叹息,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与凝重,“濮阳兴、张布当初力排众议,拥立孙皓,本以为可得拥立之功,不想竟招来灭门之祸。孙皓此举,可谓自断臂膀,亦令江东士族胆寒。”
樊建摇头道:“孙皓性情乖张,猜忌日重。万彧不过一谄媚小人,竟能掀起如此风浪。经此一事,东吴朝堂恐人人自危,国势愈发堪忧。对我大汉而言,此乃削弱东吴之机,然亦需警惕其内部矛盾激化,或会铤而走险,转嫁危机。”
诸葛瞻沉吟片刻,道:“两位所言极是。孙皓倒行逆施,自毁长城,于我有利有弊。利在其实力受损,短期内难以对我构成重大威胁;弊在其内部不稳,行事可能更无顾忌,或会滋扰边境,或会与魏国进行不可预测的接触。李烨。”
“属下在。”
“加派得力人手,严密监视江东动向,尤其是荆州方向吴军调动,以及孙皓与洛阳是否有秘密往来。同时,散播消息,将孙皓诛杀功臣、诛连三族之暴行广传天下,务必使魏国朝野亦知晓。”
“遵命!”李烨领命,转身离去,行动如风。
处理完东吴的突发情况,诸葛瞻将话题拉回了国内要务。他看向董厥与樊建,神色转为肃穆:“董辅国,樊令君,东吴之事暂且不论。眼下我有一事,关乎国本军心,需与二位细细商议。”
“思远请讲。”董厥与樊建见他如此郑重,皆知非同小可。
“此番北伐,虽获大胜,然祁山血战,上邽围城,平定陇西郡,我军将士伤亡亦众。”诸葛瞻语气沉重,“如今战事暂歇,数以千计的伤员需要妥善救治、安置,更有众多为国捐躯的将士,需抚恤其家眷,使其忠魂得安,生者无虑。此乃朝廷职责所在,亦关乎日后士气民心。若处理不当,恐寒了将士之心,动摇复兴之基。”
董厥闻言,面露难色,他身兼大司农,掌管国家财政,首先考虑的便是钱粮问题:“思远所虑极是。然,此番北伐,动员巨大,粮草军械消耗甚巨。虽有益州新政之利,府库有所充实,但骤然增加如此庞大的抚恤与安置开销,恐……恐力有未逮。若标准过高,则国库难支;若标准过低,又恐达不到抚慰之功。”
樊建也点头附和:“董辅国所言乃实情。且伤兵安置,除钱粮医药外,还需考虑其日后生计。阵亡将士家眷,亦需长期关照。此事千头万绪,需定下一个稳妥且可持续的章程。”
诸葛瞻早已深思熟虑,他缓缓道:“二位之忧,我亦深知。国库艰难,不可竭泽而渔。然,将士用命,不可不厚恤。我意,此事需‘恩出于上,力出于下’,分级处置,多方筹措。”
他具体阐述道:
“第一,重伤致残,无法再服役者。由朝廷一次性发放足额抚恤金,并按其原籍,由地方官府优先授与‘荣军田’,免其三年赋税。其中,若有愿意留在陇西、天水新复之地者,可加倍授田,协助实边。”
“第二,轻伤愈后可归队者,除正常赏赐外,记录在案,作为日后晋升依据。”
“第三,阵亡将士,除厚给抚恤金外,其家眷一律免赋税五年,子女入学、入仕,享有优先之权。由各郡县设立‘忠烈祠’,四时祭祀,勒石记名,使其功绩,永世流传。”
“至于钱粮来源,”诸葛瞻看向董厥,“其一,可从此次缴获的魏军物资中划拨一部分;其二,我大司马府,可带头捐出一笔钱帛;其三,晓谕益州士绅富户,自愿捐献,朝廷可赐匾额、免部分商税以为嘉奖;其四,若仍有不足,则由国库支应,但可考虑发行‘北伐恤债’,向民间借贷,承诺三年内以盐铁之利或新增赋税分期偿还。”
董厥仔细听着,心中盘算,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思远此策,考虑周详!分级处置,可减轻国库压力;多方筹措,尤其是发行‘恤债’,可谓开创之举,既能解燃眉之急,又不至过度损耗国力。只是……这‘恤债’之事,前所未有,恐民间响应者寡。”
樊建却道:“不然。如今北伐大胜,民心振奋,朝廷威信正隆。若以国家信誉为保,言明用途,并许以薄利,或许可行。至少,成都、汉中等地富商,为求朝廷青睐,必会踊跃。”
诸葛瞻点头:“樊令君所言甚是。此事可交由尚书台与大司马府共同操办,制定详细章程,务求公开透明,取信于民。”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还有一事,需即刻办理。请董辅国从大司农府紧急调拨一批药材、布匹,由樊令君协调太医署及民间医者,组建两支医疗队伍,一支即刻前往上邽,一支前往陇西,协助当地救治伤员,不得有误!”
“此乃仁政,义不容辞!”董厥与樊建齐声应道。
“此外,”诸葛瞻补充道,“对所有参与此次北伐的将士,无论伤亡,皆登记造册,由朝廷统一颁发‘北伐建功’铁券或凭证,以作荣耀,亦便于日后核查抚恤。”
三人又就具体细节商议了许久,直至华灯初上。一套融合了传统抚恤与金融创新、兼顾国家财力与将士需求的战后安置抚恤方案,初步成形。
送走董厥与樊建后,诸葛瞻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成都的万家灯火。东吴的血雨腥风,更衬托出此刻治理国家、凝聚人心的重要性。前方的将士在浴血奋战,后方的朝廷必须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父亲,”他心中默念,“您未尽的事业,孩儿定当竭尽全力。不仅要克复中原,更要建立一个足以承载胜利的、仁德而稳固的江山。”
诸葛瞻正在书房与董厥、樊建商议新复之地的官吏选派事宜,见李烨神色凝重,心知必有要事。
“大司马,建业有变。”李烨不及寒暄,直接将一份密报呈上。
诸葛瞻接过,迅速阅览,眉头渐渐锁紧。董厥与樊建见状,也停下了讨论,静待下文。
“万彧诬告濮阳兴、张布二人‘追悔立孙皓为帝,心怀怨望,意图不轨’。”诸葛瞻放下密报,声音沉缓,“孙皓大怒,不顾朝臣劝谏,将濮阳兴、张布流放交州。然而,流放队伍尚未抵达目的地,便在途中遭遇‘山匪’,濮、张二人及其家眷、随从……无一生还。随后,孙皓下诏,宣布二人罪状,诛灭三族。”
书房内一时寂静。虽然皆知东吴朝政混乱,孙皓暴虐,但如此迅速而酷烈地清洗当初拥立自己的重臣,仍让人感到一阵寒意。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董厥抚须叹息,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诮与凝重,“濮阳兴、张布当初力排众议,拥立孙皓,本以为可得拥立之功,不想竟招来灭门之祸。孙皓此举,可谓自断臂膀,亦令江东士族胆寒。”
樊建摇头道:“孙皓性情乖张,猜忌日重。万彧不过一谄媚小人,竟能掀起如此风浪。经此一事,东吴朝堂恐人人自危,国势愈发堪忧。对我大汉而言,此乃削弱东吴之机,然亦需警惕其内部矛盾激化,或会铤而走险,转嫁危机。”
诸葛瞻沉吟片刻,道:“两位所言极是。孙皓倒行逆施,自毁长城,于我有利有弊。利在其实力受损,短期内难以对我构成重大威胁;弊在其内部不稳,行事可能更无顾忌,或会滋扰边境,或会与魏国进行不可预测的接触。李烨。”
“属下在。”
“加派得力人手,严密监视江东动向,尤其是荆州方向吴军调动,以及孙皓与洛阳是否有秘密往来。同时,散播消息,将孙皓诛杀功臣、诛连三族之暴行广传天下,务必使魏国朝野亦知晓。”
“遵命!”李烨领命,转身离去,行动如风。
处理完东吴的突发情况,诸葛瞻将话题拉回了国内要务。他看向董厥与樊建,神色转为肃穆:“董辅国,樊令君,东吴之事暂且不论。眼下我有一事,关乎国本军心,需与二位细细商议。”
“思远请讲。”董厥与樊建见他如此郑重,皆知非同小可。
“此番北伐,虽获大胜,然祁山血战,上邽围城,平定陇西郡,我军将士伤亡亦众。”诸葛瞻语气沉重,“如今战事暂歇,数以千计的伤员需要妥善救治、安置,更有众多为国捐躯的将士,需抚恤其家眷,使其忠魂得安,生者无虑。此乃朝廷职责所在,亦关乎日后士气民心。若处理不当,恐寒了将士之心,动摇复兴之基。”
董厥闻言,面露难色,他身兼大司农,掌管国家财政,首先考虑的便是钱粮问题:“思远所虑极是。然,此番北伐,动员巨大,粮草军械消耗甚巨。虽有益州新政之利,府库有所充实,但骤然增加如此庞大的抚恤与安置开销,恐……恐力有未逮。若标准过高,则国库难支;若标准过低,又恐达不到抚慰之功。”
樊建也点头附和:“董辅国所言乃实情。且伤兵安置,除钱粮医药外,还需考虑其日后生计。阵亡将士家眷,亦需长期关照。此事千头万绪,需定下一个稳妥且可持续的章程。”
诸葛瞻早已深思熟虑,他缓缓道:“二位之忧,我亦深知。国库艰难,不可竭泽而渔。然,将士用命,不可不厚恤。我意,此事需‘恩出于上,力出于下’,分级处置,多方筹措。”
他具体阐述道:
“第一,重伤致残,无法再服役者。由朝廷一次性发放足额抚恤金,并按其原籍,由地方官府优先授与‘荣军田’,免其三年赋税。其中,若有愿意留在陇西、天水新复之地者,可加倍授田,协助实边。”
“第二,轻伤愈后可归队者,除正常赏赐外,记录在案,作为日后晋升依据。”
“第三,阵亡将士,除厚给抚恤金外,其家眷一律免赋税五年,子女入学、入仕,享有优先之权。由各郡县设立‘忠烈祠’,四时祭祀,勒石记名,使其功绩,永世流传。”
“至于钱粮来源,”诸葛瞻看向董厥,“其一,可从此次缴获的魏军物资中划拨一部分;其二,我大司马府,可带头捐出一笔钱帛;其三,晓谕益州士绅富户,自愿捐献,朝廷可赐匾额、免部分商税以为嘉奖;其四,若仍有不足,则由国库支应,但可考虑发行‘北伐恤债’,向民间借贷,承诺三年内以盐铁之利或新增赋税分期偿还。”
董厥仔细听着,心中盘算,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思远此策,考虑周详!分级处置,可减轻国库压力;多方筹措,尤其是发行‘恤债’,可谓开创之举,既能解燃眉之急,又不至过度损耗国力。只是……这‘恤债’之事,前所未有,恐民间响应者寡。”
樊建却道:“不然。如今北伐大胜,民心振奋,朝廷威信正隆。若以国家信誉为保,言明用途,并许以薄利,或许可行。至少,成都、汉中等地富商,为求朝廷青睐,必会踊跃。”
诸葛瞻点头:“樊令君所言甚是。此事可交由尚书台与大司马府共同操办,制定详细章程,务求公开透明,取信于民。”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还有一事,需即刻办理。请董辅国从大司农府紧急调拨一批药材、布匹,由樊令君协调太医署及民间医者,组建两支医疗队伍,一支即刻前往上邽,一支前往陇西,协助当地救治伤员,不得有误!”
“此乃仁政,义不容辞!”董厥与樊建齐声应道。
“此外,”诸葛瞻补充道,“对所有参与此次北伐的将士,无论伤亡,皆登记造册,由朝廷统一颁发‘北伐建功’铁券或凭证,以作荣耀,亦便于日后核查抚恤。”
三人又就具体细节商议了许久,直至华灯初上。一套融合了传统抚恤与金融创新、兼顾国家财力与将士需求的战后安置抚恤方案,初步成形。
送走董厥与樊建后,诸葛瞻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成都的万家灯火。东吴的血雨腥风,更衬托出此刻治理国家、凝聚人心的重要性。前方的将士在浴血奋战,后方的朝廷必须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父亲,”他心中默念,“您未尽的事业,孩儿定当竭尽全力。不仅要克复中原,更要建立一个足以承载胜利的、仁德而稳固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