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心好疼-《凤御天下之长公主和她的小绿茶》

  染血的礼物被匿名送至李慕白的新宅。

  据监视者回报,李慕白独自在书房中对着那截狼尾与玉兰静坐了足足一个时辰,面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声极轻的叹息,将盒子仔细收起,并未有惊慌失措或急于撇清的举动。

  次日,他一切如常,甚至比往日更加勤勉地投入到盐政事务中,只是眉宇间偶尔掠过一丝沉思。

  这份沉静,反而让沈砚更加警惕。此人心性之深,远超预料。

  梁清凰得知后,只淡淡道:“倒是沉得住气。继续盯着。”

  朝堂上,因盐政新法初显成效,梁清凰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成国公一党经上次清洗,元气大伤,暂时蛰伏。表面看去,一片河清海晏。

  暗处的潮涌却从未停歇。

  东南沿海,海神祭活动在官府高压下转入更隐蔽的地下,传播方式也更加诡秘,甚至开始编造歌谣、谶语在孩童间流传,内容隐晦指向真龙潜海,紫薇蒙尘。

  水师加强了巡防,抓获了几批可疑船只,缴获的物资中除了寻常货物,竟夹带着大量制作精良的兵刃图纸和海外才有的奇异矿石样本,用途不明。

  北疆,萧擎加大了对孤狼余孽及可能与蓬莱商会有勾连的马匪、走私商的清剿力度,边境气氛紧张。

  审讯仍在继续,但那名南方贵客的身份依旧成谜。

  李慕白在户部的工作渐入佳境,他提出的几项具体实施细则得到了切实推行,成效显着。

  他甚至主动请缨,愿前往江淮盐政改革的核心地区实地调研,以便更好调整策略。梁清凰准了,并派了一队护卫随行。

  离京前一日,李慕白依例入公主府向流云做最后汇报。事毕,流云送他出府。

  行至连接前厅与花园的月洞门时,一阵清雅的兰花香随风飘来。

  正是玉兰盛放的时节。

  李慕白脚步微顿,望向花园深处那几株开得正好的白玉兰,眼中流露出真挚的欣赏与一丝恍惚。

  “流云姑娘,府中玉兰,开得真好。犹记得当年在陇西,殿下巡视时,曾于驿馆庭院中,驻足赏过一株野玉兰。那时阳光正好,落在殿下肩头……”

  他声音渐低,仿佛沉浸在回忆中,侧脸在花影下显得格外柔和,那倾慕之情虽含蓄,却因这份旧日记忆而显得格外真实动人。

  流云微微颔首,并未接话。

  就在这时,梁清凰的身影恰好从另一条小径转出,似乎刚处理完政务,想在园中透口气。

  她今日未着正式宫装,只一身雨过天青色的常服,墨发简单绾起,少了几分逼人威仪,多了些许清冷闲适。

  “殿下。”流云与李慕白连忙行礼。

  梁清凰目光扫过,落在李慕白身上:“明日便要动身了?”

  “是,殿下。慕白定当尽心竭力,不负殿下所托。”

  李慕白恭声道,抬眼看向梁清凰时,目光清澈而专注,那份掩藏在恭敬下的炽热,因着方才的回忆与此刻的花香,似乎更难以完全遮掩。

  梁清凰点了点头,并未多言,径直向玉兰花丛走去。

  李慕白犹豫了一下,见流云并未阻拦,便跟着上前两步,保持着三步左右的距离,轻声开口:

  “殿下,此玉兰品种甚佳,花型饱满,香气清而不腻。据《百花谱》载,玉兰又名望春,于早春寒风中绽放,其品高洁,恰似,”

  他声音温和,引经据典,谈论花品,既不逾矩,又巧妙地将花与眼前人联系起来,透着文人的雅趣与不着痕迹的奉承。

  梁清凰静静听着,未置可否,伸手轻轻拂过一朵低垂的花瓣。

  这个动作让她侧对着李慕白,午后的阳光透过花枝,在她优美的侧颈和睫羽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李慕白的话语微微一顿,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光影,眼中掠过一抹纯粹的、为美丽事物所摄的迷醉,以及更深沉的倾慕。

  他下意识地又靠近了半步,伸出手,似乎想为梁清凰拂开一缕被风吹到颊边的发丝,或是为她指出另一朵更美的花——动作极其自然,仿佛只是沉浸在赏花的氛围中。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越过那无形的安全距离时,

  “李公子。”

  一个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突兀地在两人身后响起。

  李慕白的手僵在半空。

  沈砚不知何时出现在月洞门处,如同一尊煞神。

  他显然是匆匆赶来,气息微有不稳,玄色侍卫服衬得他脸色更加冷白,那双总是低垂或只注视梁清凰的眼睛,此刻如同淬了毒的冰棱,死死钉在李慕白那只抬起的手上,以及他与梁清凰之间过于接近的距离。

  花园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

  连玉兰的香气都似乎染上了寒意。

  李慕白迅速收回手,后退一步,脸上恰到好处地浮现出一丝窘迫与歉意:

  “沈驸马,是在下失仪了。见花开得盛,一时忘形。”

  他转向梁清凰,深深一揖,“殿下恕罪。”

  梁清凰缓缓转过身,目光在沈砚寒气四溢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李慕白,语气平淡:

  “无妨。李公子明日还要赶路,早些回去准备吧。”

  “是,谢殿下。慕白告退。”李慕白再次行礼,又对沈砚点了点头,这才随着流云向外走去。

  转身时,他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似是无奈,又似是某种更深沉的决意?

  直到李慕白的身影消失在府门方向,沈砚依旧站在原地,身体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握着剑柄的手指关节泛白。

  他死死咬着牙,胸膛微微起伏,方才那一幕,李慕白靠近殿下、伸手、殿下并未立刻避开。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梁清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继续向书房走去。

  沈砚机械地跟上,但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

  他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下,掩盖了眼中翻腾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委屈、愤怒、恐惧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

  为什么?

  为什么殿下允许那个人靠那么近?

  为什么那个人可以用那样,那样倾慕的眼神看着殿下?

  还说什么陇西的回忆!殿下……殿下会不会……

  他不敢想下去。

  巨大的不安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吞噬。

  他只觉得眼眶发热,鼻尖酸涩,一种许久未曾有过的、属于沈砚这个人的脆弱情绪,在极致的醋意与恐惧中汹涌而出。

  他死死咬住下唇,才将喉间那一声哽咽和眼底瞬间弥漫的水汽逼了回去。

  不能哭。

  不能在殿下面前失态。

  可是,心好疼。

  比受任何伤都疼。

  走在前面的梁清凰,似乎并未察觉身后之人内心正在经历怎样的惊涛骇浪与濒临决堤的委屈。

  她的步伐依旧平稳,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