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区边缘的假警报只混乱了不到二十分钟。雷烈带着人冲到现场，看着传感器上空荡荡的读数和平静得诡异的能量环境，那张黑脸几乎要涨成紫色。他对着通讯器咆哮着让技术部彻查，骂声在整个指挥频道里回荡。也就在这二十分钟里，基地核心隔离区的值班守卫换岗交接，直到半小时后例行巡检，才发现本该躺在床上的林九不见了，只留下一套换下的灰白连体服，和那个空空如也的隔离室。
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炸弹，在基地高层有限的范围内掀起了巨浪。
苏洛雪被紧急召到指挥部时，里面已经吵翻了天。雷烈的怒吼几乎要掀翻屋顶：“……跑了！他竟然敢跑！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马修呢？那个书呆子主管在哪里？查！给我查清楚！监控！门禁记录！所有相关人员的通讯记录！我要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谁帮了他！”
赵老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阴影中的“观察者”依旧沉默地站在他身后，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听到消息时，似乎也微微眯了一下。
“苏少校，”赵老看向刚刚进门的苏洛雪，声音低沉，“林九失踪了。就在刚才。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带着审视、怀疑，还有雷烈毫不掩饰的愤怒。苏洛雪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他走了……他真的走了。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震惊，而是一种混合着沉重、释然和深深担忧的复杂情绪，像一块巨石压在她胸口。
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迎向赵老的目光，语气尽量保持平稳：“我对此事不知情。在接到通知前，我正在整理上次任务的详细行动报告。”
“不知情？”雷烈猛地转过身，几步跨到她面前，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是他的直接联系人！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之前的所有异常动向，你都知情！现在他跑了，你告诉我你不知情？苏洛雪，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和职责！”
“我的职责是完成任务，维护基地安全，并如实报告我所知道的一切。”苏洛雪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面对雷烈的咄咄逼人，她骨子里的倔强被激发出来，“关于林九，我已经在任务简报和后续问询中提交了所有信息。他的‘异常动向’，每一次都是在生死关头为了拯救队友和完成任务！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离开，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比我更清楚原因！”
这话几乎是在直接指责指挥部对林九的隔离和猜忌政策。房间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你这是在为他开脱？”雷烈的声音危险地压低，“还是在暗示，是我们逼走了他？”
“我没有为任何人开脱。”苏洛雪毫不退缩，“我只是陈述事实。林九的力量和他身上的变化，对基地是双刃剑。如何处理，是指挥部的决策。但决策带来的后果，也需要所有人共同承担。他现在选择离开，或许……对基地，对他自己，都是一种解脱。”
“解脱？放屁！”雷烈暴怒，“他是个极度危险的未知因素！他身上藏着关于‘影劫’和上古秘密的关键！让他流落在外，万一被拜影教或者其他什么鬼东西控制、利用，后果不堪设想！你这是渎职！是纵容！”
“那把他关在这里，研究他，防备他，等到下一次危机来临，再把他推到最前面，就是正确的做法吗？”苏洛雪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连日来的压力、对同伴牺牲的悲痛、对林九处境的无奈，在这一刻混杂着涌了上来，“铁砧死了！山猫还在鬼门关！林九他……他每次使用力量，都在变成更不像‘人’的样子！我们把他当工具，当怪物，却从未真正想过怎么帮他！他离开，也许是想自己找到控制力量的办法，也许只是想……不再连累任何人！”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发热，但她死死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不能在这些人面前示弱。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只有雷烈粗重的喘息声。
赵老缓缓开口，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苏少校，你的情绪我们理解。林九的贡献和牺牲，基地不会忘记。但是，雷烈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他的离开，确实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潜在风险。”
他看向阴影中的“观察者”。“‘守夜人’方面，有什么建议？”
“观察者”沉默了片刻，沙哑的声音响起：“根据上古零星记载和‘守夜人’传承的只言片语，‘无心者’若心志坚定，主动追寻掌控自身之道，并非全是坏事。强行禁锢，有时反而会加速其与‘墟’的同化。他既然选择离开，我们可以……有限度地观望。但需要掌握其大致动向。”
“观望？怎么观望？他现在跑进废墟里，天知道去哪了！”雷烈怒道。
“观察者”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火种’模块的解析有了新进展，结合玄一道长提供的线索，我们大致能推测出几个上古‘疏导网络’节点的可能方位。林九如果真如玄一所说，受到了‘阵眼’呼唤或‘圣所’指引，他很可能会前往这些区域。我们可以派遣小型侦察单位，在外围进行隐蔽监视，不接触，只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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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他看向苏洛雪，“苏少校与林九有过多次合作，对他有一定的了解和……信任基础。如果未来有机会接触或获取信息，你的判断将至关重要。”
这话听起来是委以重任，实则也是将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了苏洛雪肩上。她需要在这件事上，再次表明立场。
苏洛雪站在那里，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一边是军人的职责和基地的安全，另一边是那个一路走来、背负着太多秘密和痛苦、如今独自走入绝境的……同伴？朋友？还是她内心无法否认的、某种更深层的情感牵挂？
她想起了林九昏迷时苍白的脸，想起他偶尔眼中闪过的茫然和挣扎，想起他最后离开时，没有告别的那份决绝。
留下他，是危险。找回他，可能是更大的危险，也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和利用。
而尊重他的选择，意味着放任一个巨大的未知行走在黑暗里，意味着她将背负失职的罪名和内心的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指挥部里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最终，苏洛雪缓缓抬起头，看向赵老，又扫过雷烈和“观察者”，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坚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建议，采纳‘观察者’的方案。派遣侦察单位，对可能节点进行外围隐蔽监控。但行动必须极度谨慎，避免刺激目标或引发不可预测后果。”
她顿了顿，迎上雷烈愤怒的眼神，一字一句道：“至于我……如果未来有接触或获取信息的可能，我会以基地安全和任务完成为首要考量，做出我认为最合适的判断和行动。但在此之前，我反对任何针对林九的、以‘控制’或‘回收’为目的的强制行动。他已经为基地流了足够的血，现在……让他自己去走一段路吧。”
这是她的抉择。在职责和个人情感撕裂的剧痛中，她选择了尊重那个孤独的背影，选择了承担这份尊重可能带来的一切后果。
雷烈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赵老抬手制止了他即将爆发的咆哮。
“可以。”赵老深深地看了苏洛雪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按此方案执行。苏少校，相关侦察任务的协调，由你负责。散会。”
命令下达，争论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关于林九的争论，关于如何对待这个特殊存在的分歧，并未消失，只是被压了下去。
苏洛雪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指挥部。走出那扇门，通道里冰冷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寒颤，也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她只知道，那一刻，她无法说出“把他抓回来”这样的话。
她走到一个无人的窗边（虽然窗外只有永恒的黑夜），望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能穿透这距离，看到那个在废墟中独自前行的人影。
“活下去，林九。”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然后……找到你的答案。”
而在她身后指挥部的阴影里，“观察者”看着苏洛雪离开的方向，面具后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几乎同时，基地地下深层，某个被多重物理和能量屏障封锁的区域内，一个沉寂了许久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古老仪表盘上，一个从未亮起过的、刻度模糊的指针，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指向一个无人能懂的、早已废弃的方位刻度。
监控屏幕前，一名打瞌睡的值班员揉了揉眼睛，嘟囔了一句“见鬼，静电吧”，又趴了回去。
那轻微的颤动，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涟漪尚未扩散，却已预示着一场深藏地底的、更大的暗流，正在缓缓苏醒。
而离开基地的林九，对此一无所知。他正按照“拾荒者”的指引，走向那片据说隐藏着白色石林和古老“圣所”的东方废墟，走向那七十二小时倒计时的风暴眼。
消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炸弹，在基地高层有限的范围内掀起了巨浪。
苏洛雪被紧急召到指挥部时，里面已经吵翻了天。雷烈的怒吼几乎要掀翻屋顶：“……跑了！他竟然敢跑！在我们眼皮子底下！马修呢？那个书呆子主管在哪里？查！给我查清楚！监控！门禁记录！所有相关人员的通讯记录！我要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谁帮了他！”
赵老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阴影中的“观察者”依旧沉默地站在他身后，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在听到消息时，似乎也微微眯了一下。
“苏少校，”赵老看向刚刚进门的苏洛雪，声音低沉，“林九失踪了。就在刚才。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带着审视、怀疑，还有雷烈毫不掩饰的愤怒。苏洛雪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他走了……他真的走了。这个认知带来的不是震惊，而是一种混合着沉重、释然和深深担忧的复杂情绪，像一块巨石压在她胸口。
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迎向赵老的目光，语气尽量保持平稳：“我对此事不知情。在接到通知前，我正在整理上次任务的详细行动报告。”
“不知情？”雷烈猛地转过身，几步跨到她面前，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你是他的直接联系人！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之前的所有异常动向，你都知情！现在他跑了，你告诉我你不知情？苏洛雪，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和职责！”
“我的职责是完成任务，维护基地安全，并如实报告我所知道的一切。”苏洛雪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面对雷烈的咄咄逼人，她骨子里的倔强被激发出来，“关于林九，我已经在任务简报和后续问询中提交了所有信息。他的‘异常动向’，每一次都是在生死关头为了拯救队友和完成任务！至于他为什么会选择离开，我想，在座的各位应该比我更清楚原因！”
这话几乎是在直接指责指挥部对林九的隔离和猜忌政策。房间里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你这是在为他开脱？”雷烈的声音危险地压低，“还是在暗示，是我们逼走了他？”
“我没有为任何人开脱。”苏洛雪毫不退缩，“我只是陈述事实。林九的力量和他身上的变化，对基地是双刃剑。如何处理，是指挥部的决策。但决策带来的后果，也需要所有人共同承担。他现在选择离开，或许……对基地，对他自己，都是一种解脱。”
“解脱？放屁！”雷烈暴怒，“他是个极度危险的未知因素！他身上藏着关于‘影劫’和上古秘密的关键！让他流落在外，万一被拜影教或者其他什么鬼东西控制、利用，后果不堪设想！你这是渎职！是纵容！”
“那把他关在这里，研究他，防备他，等到下一次危机来临，再把他推到最前面，就是正确的做法吗？”苏洛雪终于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连日来的压力、对同伴牺牲的悲痛、对林九处境的无奈，在这一刻混杂着涌了上来，“铁砧死了！山猫还在鬼门关！林九他……他每次使用力量，都在变成更不像‘人’的样子！我们把他当工具，当怪物，却从未真正想过怎么帮他！他离开，也许是想自己找到控制力量的办法，也许只是想……不再连累任何人！”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眶发热，但她死死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不能在这些人面前示弱。
指挥部里一片死寂。只有雷烈粗重的喘息声。
赵老缓缓开口，打断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苏少校，你的情绪我们理解。林九的贡献和牺牲，基地不会忘记。但是，雷烈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他的离开，确实带来了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潜在风险。”
他看向阴影中的“观察者”。“‘守夜人’方面，有什么建议？”
“观察者”沉默了片刻，沙哑的声音响起：“根据上古零星记载和‘守夜人’传承的只言片语，‘无心者’若心志坚定，主动追寻掌控自身之道，并非全是坏事。强行禁锢，有时反而会加速其与‘墟’的同化。他既然选择离开，我们可以……有限度地观望。但需要掌握其大致动向。”
“观望？怎么观望？他现在跑进废墟里，天知道去哪了！”雷烈怒道。
“观察者”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火种’模块的解析有了新进展，结合玄一道长提供的线索，我们大致能推测出几个上古‘疏导网络’节点的可能方位。林九如果真如玄一所说，受到了‘阵眼’呼唤或‘圣所’指引，他很可能会前往这些区域。我们可以派遣小型侦察单位，在外围进行隐蔽监视，不接触，只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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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他看向苏洛雪，“苏少校与林九有过多次合作，对他有一定的了解和……信任基础。如果未来有机会接触或获取信息，你的判断将至关重要。”
这话听起来是委以重任，实则也是将一副沉重的担子压在了苏洛雪肩上。她需要在这件事上，再次表明立场。
苏洛雪站在那里，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一边是军人的职责和基地的安全，另一边是那个一路走来、背负着太多秘密和痛苦、如今独自走入绝境的……同伴？朋友？还是她内心无法否认的、某种更深层的情感牵挂？
她想起了林九昏迷时苍白的脸，想起他偶尔眼中闪过的茫然和挣扎，想起他最后离开时，没有告别的那份决绝。
留下他，是危险。找回他，可能是更大的危险，也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和利用。
而尊重他的选择，意味着放任一个巨大的未知行走在黑暗里，意味着她将背负失职的罪名和内心的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指挥部里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
最终，苏洛雪缓缓抬起头，看向赵老，又扫过雷烈和“观察者”，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坚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建议，采纳‘观察者’的方案。派遣侦察单位，对可能节点进行外围隐蔽监控。但行动必须极度谨慎，避免刺激目标或引发不可预测后果。”
她顿了顿，迎上雷烈愤怒的眼神，一字一句道：“至于我……如果未来有接触或获取信息的可能，我会以基地安全和任务完成为首要考量，做出我认为最合适的判断和行动。但在此之前，我反对任何针对林九的、以‘控制’或‘回收’为目的的强制行动。他已经为基地流了足够的血，现在……让他自己去走一段路吧。”
这是她的抉择。在职责和个人情感撕裂的剧痛中，她选择了尊重那个孤独的背影，选择了承担这份尊重可能带来的一切后果。
雷烈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赵老抬手制止了他即将爆发的咆哮。
“可以。”赵老深深地看了苏洛雪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按此方案执行。苏少校，相关侦察任务的协调，由你负责。散会。”
命令下达，争论暂时平息。但所有人都知道，关于林九的争论，关于如何对待这个特殊存在的分歧，并未消失，只是被压了下去。
苏洛雪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指挥部。走出那扇门，通道里冰冷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寒颤，也让她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她只知道，那一刻，她无法说出“把他抓回来”这样的话。
她走到一个无人的窗边（虽然窗外只有永恒的黑夜），望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能穿透这距离，看到那个在废墟中独自前行的人影。
“活下去，林九。”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然后……找到你的答案。”
而在她身后指挥部的阴影里，“观察者”看着苏洛雪离开的方向，面具后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勾动了一下。
几乎同时，基地地下深层，某个被多重物理和能量屏障封锁的区域内，一个沉寂了许久的、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古老仪表盘上，一个从未亮起过的、刻度模糊的指针，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指向一个无人能懂的、早已废弃的方位刻度。
监控屏幕前，一名打瞌睡的值班员揉了揉眼睛，嘟囔了一句“见鬼，静电吧”，又趴了回去。
那轻微的颤动，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石子，涟漪尚未扩散，却已预示着一场深藏地底的、更大的暗流，正在缓缓苏醒。
而离开基地的林九，对此一无所知。他正按照“拾荒者”的指引，走向那片据说隐藏着白色石林和古老“圣所”的东方废墟，走向那七十二小时倒计时的风暴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