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承诺?-《浪迹天涯:系统说我有大病》

  方才短暂的激烈交锋与血腥,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只激起片刻涟漪,便被更深沉、更广袤的黑暗与寂静迅速抚平,不留痕迹。

  唯有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淡淡血腥与冰寒,以及每个人心头那份沉甸甸的余悸与紧迫,提醒着刚才那场猝不及防的遭遇战并非幻觉。

  队伍沉默地疾行,比之前更加警惕,速度也更快了几分。

  皎玉墨的喘息声明显加重,但他依旧走在最前,步伐坚定,只是偶尔会以剑拄地,稍作停顿,显然伤势不容乐观。

  秦雪紧随其后,月白的身影在夜色中几乎难以分辨,只有眼眸偶尔闪过一丝微光,显示她正以神识探查着四周。

  她肩头的伤口已用寒气封住,但连续的战斗与消耗,让她的气息也比平时更加清冷低沉。

  柳如风紧握着女儿的手,脸色凝重,不时回头张望,防备着可能的追兵。

  柳飞燕则紧紧抿着嘴唇,小脸苍白,努力跟上父亲的步伐,只是偶尔看向朱浪背影的眼神,充满了复杂难明的光芒。

  朱浪走在队伍中间,强行压制着体内因透支和伤势而翻腾的气血,配合着【海浪】对身体状态的监控,尽量调整着呼吸和步伐。

  经脉的刺痛如同细密的针,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但比这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方才盛云那惊世骇俗、却又轻描淡写的一击。

  以及……系统对盛云身份那早已揭示、却一直被他选择性忽略的判定。

  【蕴含极其精纯、高度凝练的太古暗影魔元,能量位阶远超当前位面常规标准,疑似……上古魔族上位血脉(纯度87%以上)传承者关联信息比对:与资料库中记录的‘陨落魔尊·暗影主宰’残留气息相似度达92.7%。高度怀疑目标为陨落魔尊直系血脉继承者或指定传承人。】

  陨落魔尊·暗影主宰……直系血脉继承者或指定传承人……

  这些词汇,在他第一次于青木城,从树林里“捡”到奄奄一息的盛云时,【海浪】便已给出。

  只是那时的他,谜团重重,又被盛云那与年龄不符的狠厉与神秘所吸引(或者说,是“集邮”的驱动)自然下意识地去忽略了这背后可能代表的、足以颠覆认知的恐怖含义。

  上古魔族上位血脉……陨落魔尊的继承者……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盛云体内流淌着的,是足以令整个修仙界震颤、甚至可能引发上古浩劫重现的禁忌之血。

  意味着他所持有的那枚从“暗影”血祭骨杖中诞生的紫黑“原始魔晶”,或许本就是属于他这一脉的力量碎片。

  意味着苏慕白口中“麻烦的零碎”和“看紧点”的警告,绝非虚言。

  这样一个存在,被他“拐”进了百知宗,成了他的“四师弟”。

  这简直就像在怀里揣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威力足以灭世的炸弹,还天真地以为这只是个性格别扭的“问题儿童”。

  之前,他可以用“盛云还小”、“实力可控”、“暂时无害”来麻痹自己。

  但今夜盛云那随手一挥、瞬杀金丹鬼修的幽紫刃光,如同最冰冷的手术刀,划破了他所有的侥幸与自我欺骗。

  那不是“实力不错”,那是本质上的、位阶的碾压!

  是源自血脉本源的、对“魔”与“死亡”法则的某种极致掌控!

  盛云的真实力量,恐怕远超他表现出来的,甚至可能……远超他们所有人的想象上限。

  这样的盛云,真的会甘心一直做他那个名义上的、不靠谱的“四师弟”吗?

  真的会一直跟着他们,返回那个在“魔族”眼中可能如同蝼蚁巢穴的兮淋宗吗?

  那枚“原始魔晶”在他体内,又会引发怎样的变化?

  苏慕白特意提及,是警告,还是……某种更深的算计?

  无数疑问与寒意,交织在朱浪心头。

  他忍不住再次看向队伍后方,那一片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绝对的黑暗。

  他知道,盛云就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不可控的幽灵,跟随着他们。

  没人知道盛云不见的那几天到底去了哪?干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海浪,」

  他在意识中,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干涩与沉重。

  「重新评估目标‘盛云’的潜在风险等级,以及……他继续跟随我们返回宗门的可能性与后果。」

  【指令收到。重新评估中……】

  【目标‘盛云’潜在风险等级:由‘高’上调至‘毁灭级’(基于其展现的部分真实力量、‘原始魔晶’融合不确定性、及上古魔族血脉背景)

  其对岛主及队伍的直接恶意当前评估为‘低’(基于过往行为及岛主‘救命/交易’联系)但稳定性与可控性为‘极低’。其行为逻辑难以用常理预测。】

  【返回宗门可能性:基于其目前无明确离去意向及对岛主存在某种未明‘联系’,短期内继续同行的可能性为75%。】

  【返回宗门后果预测:

  - 高概率事件:目标身份或力量特征暴露,引发宗门高层(及潜伏势力)极大震动、猜忌、乃至围剿。岛主及皎玉墨、秦雪将受到严厉审查与牵连。

  - 中概率事件:目标体内‘原始魔晶’或血脉力量失控,对宗门造成未知规模破坏。

  - 低概率事件:目标在宗门潜伏,成为不可控的超级变量,可能引发更大范围连锁反应。

  综合建议:维持现状(继续同行)风险极高,但强行分离或敌对风险更高且岛主无能力执行。

  最佳策略:保持观察,维持当前脆弱‘联系’,利用同行机会进一步了解目标意图与状态,同时做好最坏情况预案(如身份暴露时的切割/辩解方案,或目标失控时的紧急撤离方案)。】

  毁灭级……宗门震动、猜忌、围剿……不可控的超级变量……

  【海浪】冷静到残酷的分析,将最坏的可能性赤裸裸地摆在了朱浪面前。

  他知道,系统说得对。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能力左右盛云的去留,更别说“处理”这个“毁灭级”的风险。

  强行翻脸或驱逐,只会立刻引爆这个炸弹。

  维持现状,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却是目前唯一、也是无奈的选择。

  他需要盛云的战力(虽然不可控),需要维持那点脆弱的“联系”,也需要时间,去了解更多,去……想办法。

  办法?能有什么办法?面对一个可能是“陨落魔尊”继承者的存在,他一个“天生绝脉”的炼气期(伪)能有什么办法?

  一股深切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他真的很累,累到无法去想到底应该怎么办了。

  但这一次,他也没有像之前那样被情绪淹没。

  经历了方才幻境中的宣泄与直面,又亲手在生死搏杀中斩敌,他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某种一直紧绷着、却又脆弱的东西,似乎被淬炼得……坚硬了一些。

  无力,但不代表放弃。

  绝望,但不代表屈服。

  他既然敢在青木城把盛云“捡”回来,敢把他“拐”进百知宗,敢带着他一路闯过极冰原、磐石城,那么现在,他也没有退缩的理由。

  盛云是他的“四师弟”,是他亲自拉入伙的。

  无论这背后隐藏着多么恐怖的秘密与风险,这份因果,他担了。

  至少,在盛云主动与他为敌,或者做出不可挽回的恶行之前,他依然会把他当作那个性格别扭、需要看着点、但或许……内心深处也渴望一丝羁绊的“师弟”。

  这是他的选择,也是他的责任。

  无关实力,只关乎本心。

  他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将那些沉重的思绪暂时压下。

  目光重新变得沉静而坚定。

  就在这时,走在最前面的皎玉墨,忽然停下了脚步,抬手示意。

  众人立刻警戒。

  秦雪的眼眸扫向前方黑暗,柳如风握紧了刀,朱浪也悄然握住了腰间的长剑。

  前方不远处的官道拐弯处,隐约有极其微弱的、不同于自然风声的响动传来,似乎……是金属轻轻碰撞的声音,还有压抑的、仿佛野兽般的低低喘息。

  “有埋伏?还是……” 柳如风低声道,脸色难看。

  刚摆脱一波追杀,难道又有敌人?

  皎玉墨凝神感应片刻,眉头微蹙,摇了摇头:“不像是人……气息很杂乱,微弱,但数量不少。”

  他示意众人放轻脚步,小心地向前靠近。

  转过弯道,眼前的景象让众人一怔。

  只见官道旁一片不大的洼地里,横七竖八地倒伏着十几具尸体。

  看衣着,大多是普通的行商、脚夫打扮,也有几个穿着破旧皮甲的护卫。

  尸体大多残缺不全,死状凄惨,像是被什么野兽疯狂撕咬过,鲜血染红了冻土。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一种……淡淡的、令人不安的腥臊气。

  而在这些尸体中间,几匹拉车的驽马也倒毙在地,车厢倾覆,货物散落一地。

  最引人注目的是,洼地边缘,蜷缩着三只体型硕大、皮毛杂乱、嘴角还滴着鲜血和涎水的……北地荒狼。

  只是这三只荒狼的状态很奇怪,它们没有继续啃食尸体,也没有对靠近的朱浪等人表现出攻击性,反而瘫倒在地,身体剧烈抽搐,口中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眼中原本的凶残绿光,被一种混乱的、暗红色的、仿佛有活物在蠕动的光芒所取代,显得极其诡异。

  “这是……被什么邪气侵蚀了?” 柳如风经验丰富,立刻看出异常。

  “看这爪痕和咬痕,这些人恐怕是遭了这些发狂的畜生毒手。但这狼……”

  “不止是邪气。” 秦雪清冷的声音响起,她走到一具相对完整的护卫尸体旁,蹲下身,玉手虚按在其伤口上方。

  冰蓝色的寒气弥漫,片刻后,她收回手,眉头微蹙。

  “伤口残留的能量……与西北方向那股阴云的气息,有相似之处。虽然极其微弱,但性质同源。”

  西北阴云?朱浪心中一震。

  难道那冰原深处苏醒的恐怖存在,其散发出的邪恶气息,已经开始影响周边的生灵,甚至让普通野兽都发生了异变、发狂攻击人类?

  “此地不宜久留。” 皎玉墨沉声道,“这些狼和尸体都有问题,尽快离开。”

  众人点头,正要绕开这片血腥的洼地。

  忽然,那三只抽搐的荒狼中,体型最大的那只,猛地抬起头,那双混乱的暗红色眼眸,如同两盏鬼火,死死地盯住了走在队伍稍后的柳飞燕。

  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狼嚎、更像某种痛苦与渴望混合的嘶哑低吼,后肢猛地一蹬,竟以一种完全不符合其重伤状态的、近乎癫狂的速度,朝着柳飞燕猛扑过来。

  它张开的血盆大口中,獠牙上还挂着碎肉,腥风扑面!

  “燕儿小心!” 柳如风目眦欲裂,挥刀欲斩,但那狼扑势太猛太快,角度刁钻,他竟有些来不及。

  柳飞燕吓得尖叫一声,呆立原地。

  眼看那发狂的荒狼就要扑中柳飞燕——

  一道黑色的、如同没有实质的影子,比柳如风的刀,比任何人的反应,都要快。

  是盛云!

  他不知何时已从后方黑暗中闪现,如同瞬移般,挡在了柳飞燕身前。

  面对那扑来的、散发着混乱邪恶气息的疯狂荒狼,他甚至没有动用那柄诡异的匕首。

  只是,抬起了右手。

  五指张开,对着那扑到近前的狼头,轻轻一按。

  动作,轻描淡写得仿佛只是要拂开一片落叶。

  嗡。

  一股无形的、难以言喻的力场,以盛云的掌心为中心,瞬间扩散。

  那扑来的荒狼,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柔软却绝对无法逾越的墙壁,庞大的身躯猛地僵在半空。

  它眼中混乱的暗红光芒疯狂闪烁、跳动,仿佛在与某种更本源、更恐怖的力量对抗。

  它口中发出更加痛苦、更加恐惧的“嗬嗬”声,四肢疯狂挣扎,却无法前进分毫。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那荒狼眼中混乱的暗红光芒,如同被更深的黑暗吞噬、湮灭,迅速黯淡、熄灭。

  它庞大的身躯,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软软地瘫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一股淡淡的、精纯的黑色气息,从狼尸的七窍中袅袅飘出,被盛云掌心那无形的力场悄无声息地吸收、消融。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没有激烈的搏杀,没有能量的爆鸣,只有一种令人心底发寒的、绝对的掌控与……净化(或者说吞噬)

  剩下的两只荒狼,似乎感应到了同伴的死亡和盛云身上那令它们灵魂战栗的气息,发出绝望的呜咽,挣扎着想逃跑,但没爬出几步,也相继倒地毙命,眼中混乱的红光同样熄灭。

  洼地内,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有浓郁的血腥味,和那三具迅速失去活性、仿佛体内某种“异物”被抽离的狼尸。

  盛云缓缓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做过。

  他甚至没有看瘫软在地、惊魂未定的柳飞燕一眼,也没有看神色复杂的柳如风,只是转过身,幽紫色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静静地,看向了朱浪。

  那目光,依旧冰冷,依旧没什么情绪。

  但朱浪却仿佛从中,看到了一丝……询问?

  或者说,是某种无声的宣告——看,这就是“麻烦”。而我,能解决。

  朱浪与他对视着,心中波澜起伏。

  盛云刚才的手段,再次超出了他的理解。

  那并非简单的击杀,更像是对那种“混乱邪恶气息”的某种……克制与吸收?这与他“暗影主宰”继承者的身份有关吗?

  沉默了片刻,朱浪对着盛云,缓缓地,点了点头。

  没有道谢,因为那似乎太苍白。

  也没有追问,因为知道问了也未必有答案。

  这个点头,更像是一种无言的认可,一种复杂的了然,也是一种……沉重的默许。

  ——我知道你很危险,知道你有秘密。但刚才,你出手了,保护了同伴(尽管可能只是顺手)。那么,暂时,我们依然是同行者。

  盛云似乎接收到了朱浪目光中的含义。

  他几不可查地偏了下头,移开了视线,重新望向远处的黑暗,恢复了那副与世隔绝的冷漠姿态,身形再次变得模糊,似乎又要隐入阴影。

  但这一次,在他身影彻底淡去之前,朱浪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仿佛错觉般的、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疲惫与……别的什么的低语,随风飘散:

  “聒噪。”

  不知是在说那发狂的荒狼,还是在说这混乱的世道,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朱浪站在原地,看着盛云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地上那三具迅速变得“正常”的狼尸,以及惊魂未定的柳如风父女,还有神色凝重的皎玉墨和秦雪。

  前路,果然越来越不太平了。

  连普通的野兽,都可能因为远方那未知的恐怖而变成择人而噬的怪物。

  而他们这支伤痕累累、各怀秘密的队伍,能否穿过这愈发诡异危险的黑暗,如期抵达“落鹰峡”,搭上那趟神秘的“顺风车”?

  他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腰间长剑冰凉的触感,和体内“灵种”那微弱却顽强的搏动。

  无论如何,路,还是要走下去。

  “走。” 皎玉墨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队伍重新启程,绕过那片血腥的洼地,再次没入深沉的夜色。

  只是每个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新的、关于远方阴云与身边同伴的、更加浓重的阴影。

  而南方的天际,依旧一片漆黑,仿佛吞噬一切光明的巨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