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归途的抉择-《浪迹天涯:系统说我有大病》

  磐石城的天空,如同被浓墨浸透的破旧棉絮,沉沉地压在低矮的屋檐上,一连数日不见天光。

  西北天际那片翻滚的诡异阴云,并未继续向城池蔓延,却如同悬顶的利剑,将浓重的压抑与不安,渗透进边城的每一道缝隙。

  白日如同黄昏,寒风呜咽着穿过空寂的街道,卷起尘土与零星的落叶,更添几分萧瑟与荒凉。

  城中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关于“长风镖局”一夜之间化为废墟、血染中庭的恐怖传闻,关于西北冰原深处“妖魔出世”、“仙人大战”的离奇臆测。

  以及关于前几日那位白衣仙子挥手冻住惊马的“神迹”…

  …各种消息混杂着恐慌,在死寂的城池中隐秘流传,让普通百姓更加不敢出门,整座磐石城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坟墓。

  “有家客栈”成了这片“死域”中,为数不多还残留着些许生气的孤岛。

  柳如风父女几乎足不出户,尽心尽力地照料着三位伤势严重的“仙长”。

  柳飞燕收敛了往日的活泼,变得异常安静懂事,每日默默端来汤药饭食,看向朱浪三人房间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担忧。

  柳如风则如同最忠实的守卫,日夜守在客栈大堂,警惕着任何风吹草动,并凭借多年江湖经验,设法从一些尚有往来的、胆大的熟人那里,打探着外界的零星消息。

  朱浪在床上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被体内丹药的温和药力与“灵种”那微弱却顽强的生命本源缓缓唤醒。

  醒来时,只觉浑身如同散了架,每一处关节、每一条经脉都在隐隐作痛。

  尤其是强行催动“灵种”的手臂,更是酸麻无力,仿佛不是自己的。

  内视之下,丹田气海近乎干涸,几条主要经脉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好在根基未损,只是元气大伤。

  他挣扎着起身,先去看望了皎玉墨。

  皎玉墨的伤势比他更重。

  体表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在秦雪留下的上好丹药和柳如风精心处理下,已然开始结痂愈合。

  但内腑的震荡和经脉的暗伤,以及过度透支“紫霄龙皇丹”本源带来的虚弱,却非短时间能够恢复。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或静坐调息,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已趋平稳。

  那属于剑修的、内敛的锋锐之意,并未因重伤而减弱,反而如同被重锤锻打过后的精铁,隐隐透出更加沉凝坚韧的光泽。

  朱浪进去时,他正闭目盘坐,周身有极其微弱的紫金气息流转,显然在缓慢地修复着。

  秦雪的状态相对最好。

  她消耗虽巨,但冰凰圣脉底蕴深厚,寒髓本源更是提供了庞大的恢复能量。

  只是与半步元婴主事者的硬撼,以及最后对抗紫黑晶体余波,让她心神损耗不小,需要时间稳固心境。

  她几乎整日待在房中,房门紧闭,寒气内敛,只有每日送饭的柳飞燕能感受到屋内那令人心悸的冰冷与宁静。

  至于盛云……自那日地下空间取走紫黑晶体、一言不发离开后,便再次失去了踪影。

  仿佛从未出现过。

  朱浪问过【海浪】,也无法追踪其确切位置,只能确定他并未离开磐石城太远,气息时隐时现,难以捉摸。

  朱浪心中忧虑,却也无可奈何。

  盛云的行事,从来不是他能左右的。

  养伤的日子,枯燥而缓慢。

  朱浪大部分时间都在房中打坐调息,配合丹药,一点点修复受损的经脉,温养枯竭的丹田。

  【海浪】则一刻不停地分析、整理着此次“长风镖局”事件中获得的所有信息,尝试拼凑更完整的图景,并时刻监控着磐石城及周边(尤其是西北方向)的能量波动。

  第三日午后,朱浪刚刚结束一轮调息,感觉体内灵力恢复了一丝,伤势也好了三四成。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外面铅灰色的天空和死寂的街道,眉头紧锁。

  主线任务“暗流溯源”的进度,在摧毁长风镖局、重创“暗影”据点、获得关键情报(骨杖、紫黑晶体)后,已经推进到了72%。

  但剩下的部分,尤其是关于苏慕白、冰原深处变故、以及“暗影”更高层的情报,依旧迷雾重重。

  而且,任务并未显示完成,显然还有未竟之事,或者……他们触及的,只是冰山一角。

  更让他不安的是,从【海浪】这几日的监控来看,西北冰原方向那场惊天变故引发的能量扰动,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持续增强、扩散。

  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那极寒死寂之地,缓缓苏醒,将它的触角,悄然伸向更广阔的区域。

  磐石城上空的阴云,便是其影响之一。

  “磐石城将有大变……” 苏慕白的警告,如同魔咒,在他脑海中回响。

  这“大变”,恐怕才刚刚开始,远未结束。

  他们留在这里,如同置身于即将喷发的火山口旁,危险与日俱增。

  必须尽快离开!返回兮淋宗!

  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关于“暗影”组织、血祭仪式、冰原变故、以及那诡异的紫黑晶体和苏慕白的信息,上报宗门!

  或许,宗门高层能知晓更多内情,做出应对。

  而且,皎玉墨和秦雪的伤势,也需要更安全、资源更丰富的环境来彻底恢复。

  但,如何离开?

  以他们三人现在的状态,皎玉墨重伤未愈,秦雪心神需固,自己也是个半残,穿越危机四伏的北地荒野,返回数千里之外的兮淋宗,无异于自杀。

  而且,盛云不知所踪,柳如风父女又该如何安排?

  就在他心中烦乱,苦思对策之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朱仙长,是我,柳如风。有些消息,想禀报仙长。” 门外传来柳如风压低的声音。

  朱浪打开门。

  柳如风闪身进来,反手关好门,脸色凝重,从怀中取出一枚仅有指甲盖大小、通体黝黑、仿佛凡铁、却隐隐有微弱灵力波动的……金属薄片。

  “仙长,今日晌午,我在客栈后门外的水缸底下,发现了这个。”

  柳如风将金属薄片递给朱浪,低声道:“此物绝非客栈原有,也非寻常物件。我试着用内力探查,毫无反应,但总觉得……不简单。”

  朱浪接过薄片,触手冰凉,材质非金非铁,上面没有任何纹路或字迹。

  他尝试输入一丝微弱的灵力,薄片依旧毫无反应。

  【检测到低阶加密传讯法器残片,加密方式:神念印记绑定。需特定神识频率或密匙方可激活读取。】

  【海浪】的提示在脑中响起。

  传讯法器?还是加密的?谁会把这东西放在客栈后门?给谁的?

  朱浪心中一动,尝试凝聚起恢复不多的一缕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薄片,同时,脑海中回想着几个可能相关的“印记”——

  皎玉墨的剑意、秦雪的冰寒、盛云的幽紫、苏慕白的月白,甚至……他自己的气息?

  就在他的神识,无意中模拟出那一丝属于苏慕白的、难以言喻的飘渺与深邃“感觉”时——

  嗡。

  手中的黑色薄片,轻轻一震。

  随即,一道极其细微、只有朱浪神识能“听”到的、清朗中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小家伙们,戏看完了,伤也养得差不多了吧?磐石城这地方,阴气重,晦气浓,再待下去,小心被‘腌’入味了。”

  是苏慕白!这传讯,是留给他的!或者说,是留给能“认出”他气息的人的!

  朱浪心中一凛,连忙集中精神,继续“听”下去。

  “北边那‘东西’醒了,虽然只是翻了个身,打了个哈欠,但也够这方圆千里喝一壶的。真正的‘大家伙’还在后头。你们这点小身板,还不够塞牙缝的。”

  “想要活命,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往南,三千里外,‘落鹰峡’,十日后,子时,有一趟‘顺风车’路过。

  车主人脾气古怪,但我欠个人情。提我名字,或许能让你们搭个便车,直接回你们那‘小池塘’。”

  “对了,那个玩匕首的小家伙身上那点‘零碎’,有点意思,但也麻烦。你们最好看紧点,别让他半路‘炸’了。

  还有,那个姓柳的江湖汉,人不错,但因果缠身,若想保他父女平安,最好一并带走,离这北地越远越好。”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我们……后会有期。希望下次见面,你们能更‘有趣’些。呵呵……”

  声音到此,戛然而止。

  手中的黑色薄片,也随之化作一缕青烟,消散无形,仿佛从未存在过。

  朱浪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苏慕白!他果然一直在暗中关注!

  甚至可能连他们养伤的进度都一清二楚!

  他提供了离开的途径——“落鹰峡”的“顺风车”!

  还点明了盛云身上(紫黑晶体)的麻烦,以及柳如风父女的危险!

  这信息,来得太及时,也太……惊人了。

  苏慕白为什么要帮他们?真的只是觉得“有趣”?

  还是另有所图?那“顺风车”的主人是谁?可靠吗?“落鹰峡”又是什么地方?

  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有一点是确定的——苏慕白指出的,是目前看来,最有可能让他们安全、快速离开北地、返回宗门的途径!

  继续留在磐石城,风险只会越来越大。

  “仙长?这……” 柳如风见朱浪拿着薄片发呆,随后薄片又诡异消失,不禁有些忐忑。

  朱浪深吸一口气,看向柳如风,神色郑重:“柳大侠,多谢。此物……是一位前辈所留,为我们指明了离开此地的生路。”

  他略一沉吟,决定将部分实情告知柳如风:“柳大侠,实不相瞒,我等乃东南方‘兮淋宗’修士,此番北行乃有要事。J

  “如今事已了,然此地已成是非之漩涡,危机四伏,不可久留。”

  “那位前辈指点,十日后,南行三千里外‘落鹰峡’,有离开北地的机会。”

  “柳大侠,柳女侠,你们……可愿随我等一同离开?此地于你们,恐已成险地。”

  他将“兮淋宗”的名头报出,既是坦诚,也是为了增加说服力。

  同时,也点明了柳如风父女继续留在此地的危险。

  柳如风闻言,身躯猛地一震,眼中露出震惊、恍然,随即是巨大的挣扎。

  离开故土,远赴数千里之外的陌生宗门地界?这绝非轻易能下的决定。

  但他想起老友之子的失踪,想起长风镖局的恐怖,想起这几日城中的诡异气氛和西北天空那令人心悸的阴云……他知道,朱浪所言非虚。

  继续留在此地,不仅查不到更多线索,恐怕自身和女儿的安全都难以保障。

  沉默良久,柳如风重重一抱拳,虎目微红:“仙长大恩,柳某无以为报!如今北地已非善地,燕儿年幼,柳某别无他求,只求她能平安。”

  “若能得仙长庇护,前往贵宗地界暂避,柳某感激不尽!”

  “至于柳某,愿为仙长效犬马之劳,以报大恩!”

  他这是彻底下定决心,要带着女儿依附于朱浪他们,寻求庇护了。

  毕竟,能攀上“仙门”,是多少凡人武者梦寐以求的机缘,更别说是在这等危难之际。

  朱浪点了点头:“柳大侠言重了。”

  “既如此,我们便一同离开。不过,此行路途遥远,且需准时抵达‘落鹰峡’,期间恐有波折。”

  “我们需要尽快准备,并且……需要找到盛云。”

  “那位黑衣小兄弟?” 柳如风想起那诡异强大的少年,心中一凛。

  “嗯。” 朱浪眉头微蹙。

  盛云行踪不定,性子又怪,要让他同意一起走,恐怕不易。

  但苏慕白特意提及“看紧点”,显然盛云和他们一起走,是计划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必要的。

  就在这时,朱浪忽然心有所感,转头看向窗外。

  只见对面屋顶的阴影处,一道修长的黑色身影,不知何时,已悄然立在那里。

  寒风卷动他的衣袂,他却如同脚下生根,一动不动。

  幽紫色的眼眸,隔着数十丈的距离,平静地、冰冷地,与房间内的朱浪,对视着。

  盛云。

  他竟然自己出现了。

  朱浪心中一喜,连忙推开窗户,对他招了招手。

  盛云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下一刻,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内,仿佛从未移动过。

  他依旧抱着手臂,幽紫色的眼眸扫过朱浪和柳如风,最后落在朱浪脸上,等待着他的下文。

  对柳如风,他连眼角余光都欠奉。

  “小云,” 朱浪斟酌着词句,“我们准备离开磐石城,返回宗门。十日后,南边‘落鹰峡’有离开的机会。你……要不要一起?”

  他问得直接,也带着一丝试探。

  他不知道盛云对那紫黑晶体了解多少,对苏慕白的安排又是否知情。

  盛云沉默着,幽紫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极淡的波澜掠过。

  他没有回答去或不去,反而问道:“那个人……说了什么?”

  那个人?是指苏慕白?盛云果然察觉到了苏慕白的传讯,或者,他一直在附近?

  朱浪没有隐瞒,将苏慕白传讯中关于离开途径、提醒看紧他、以及建议带走柳如风父女的内容,简要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苏慕白对他“有趣”的评价。

  盛云听完,再次沉默。

  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冰冷:

  “那东西,暂时不会‘炸’。”

  这话,算是间接承认了紫黑晶体的隐患,也表明他目前有控制的方法。

  “至于走……”

  他抬起幽紫色的眼眸,看向朱浪,那目光复杂难明,有探究,有漠然,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明了的挣扎,“随便。”

  随便?意思是……同意一起走了?朱浪心中松了口气。

  虽然态度依旧别扭,但肯同行就好。

  “那好,我们尽快准备,三日后,等皎师弟和秦师妹伤势再稳固些,便出发前往‘落鹰峡’。” 朱浪拍板决定。

  接下来的三日,是紧锣密鼓的准备与恢复。

  皎玉墨得知计划后,没有异议,只是更加抓紧时间调息,争取在出发前多恢复一分实力。

  秦雪也走出了房间,气息更加内敛沉凝,显然心境已基本稳固。

  她听闻“落鹰峡”和“顺风车”的安排后,眼眸中闪过一丝思索,但并未多问,只是默默开始准备远行的物品。

  柳如风则处理了在磐石城的一些琐事,变卖了不易携带的家当,换成了便于携带的金银和干粮。柳飞燕也乖巧地帮忙收拾。

  朱浪则利用【海浪】的扫描和柳如风对北地地形的熟悉,规划着前往“落鹰峡”的最佳路线,尽量避开可能存在的危险区域和势力范围。

  同时,他也将那几枚从“暗影”主事者等人身上缴获的储物袋仔细检查了一遍,收获颇丰,除了大量灵石、药材、矿石外,还有一些记载着“暗影”组织部分据点、人员代号的玉简,以及几件品阶不错的邪道法器和丹药(大多用不上,但可上缴宗门或换取资源)

  最重要的,是那柄骨杖残骸,虽然核心宝石已失,但材质非凡,残留的邪异气息也值得研究。

  第三日清晨,天色依旧阴沉。

  “有家客栈”门口,朱浪、皎玉墨、秦雪、盛云、柳如风、柳飞燕,一行六人,悄然集结。

  除了盛云依旧一身黑衣、气息冰冷,其余几人皆换上了便于行动的劲装或布衣,遮掩了修士气息(朱浪、皎玉墨、秦雪),或江湖客打扮(柳如风父女)。

  行李精简,只带必需品。

  朱浪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给予他们短暂庇护、也见证了无数惊险与诡异的边城客栈,又望了望西北天际那片仿佛永恒不散的、令人心悸的阴云,深吸一口气,转身。

  “走。”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依依惜别。

  六道身影,融入磐石城清晨死寂的街道,很快消失在城门方向,朝着南方,那未知的、危机与希望并存的归途,疾行而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磐石城上空,那片铅灰色的云层之中,一点月白色的光影,若隐若现。

  苏慕白摇着玉扇,立于云端,桃花眼含笑,望着南方天际那逐渐缩小的几个黑点,低声自语:

  “棋子已动,归位在即。”

  “这盘棋,越来越有意思了……只是,那枚‘钥匙’,还有那个身负‘原始魔晶’的小家伙,真的能顺利回到‘棋盘’的另一端吗?”

  “呵呵,拭目以待吧。”

  笑声随风而散,月白身影亦缓缓淡去,仿佛从未出现。

  磐石城,依旧在压抑与不安中沉默。

  而南去的道路上,新的旅程与未知的挑战,已然拉开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