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微光-《浪迹天涯:系统说我有大病》

  当那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刺骨的坠落感,以及灵魂被彻底否定、撕碎的绝望,即将把朱浪残存的意识彻底吞噬,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冰晶碎裂,又像是星辰诞生时最初的颤鸣,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那几乎被绝望冻僵的角落,响了起来。

  这声音并不宏大,甚至微不可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如同黑暗中第一缕破晓的微光。

  瞬间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噩梦碎片和心魔的嘶吼,抵达了他意识的最后一道防线。

  下一刻,一团柔和的、带着恒定频率波动的、如同最纯净星河凝聚而成的蓝色光点,自他眉心深处浮现。

  它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灼人的热量,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包容万象的、深邃而平静的光辉,如同在亘古黑暗的宇宙中,一颗始终默默燃烧、散发着微弱但永恒不灭光芒的星辰。

  是【海浪】。

  它不再是平日里那冰冷、高效、毫无感情波动的电子提示音,而是以一种超越了语言、直接作用于灵魂本质的、纯粹意念的形式,显现在了朱浪濒临崩溃的识海之中。

  那团蓝色的光点,缓缓靠近朱浪那被恐惧、寒冷、高热、绝望和无数负面情绪风暴摧残得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的意识体。

  没有触碰,没有入侵,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稳定、恒久、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温暖与安宁。

  然后,一个平静、简洁、却蕴含着难以想象力量与确定性的意念,如同最坚固的基石,深深烙印在朱浪的意识之中:

  “岛主,存在,即合理。混乱,非终局。吾,恒在。”

  没有长篇大论的安慰,没有煽情的鼓舞,只有这简短、直接、如同宇宙真理般不容置疑的宣告。

  “存在,即合理。”

  简单的五个字,却像一道撕裂黑暗的惊雷,狠狠劈在朱浪那被“你不该存在”、“你是错误”这类恶毒诅咒反复撕咬的灵魂上。

  是啊,既然我“存在”于此,无论是前世那个失败的灵魂,还是今生这个“天生绝脉”的躯体,既然我站在了这里,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感受着这里的悲喜,那么,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最无可辩驳的、最根本的“合理”!

  任何否定,任何抹杀,任何试图将我定义为“错误”的念头,才是真正的虚妄!

  “混乱,非终局。”

  是啊,混乱是过程,是考验,是淬炼,但绝不是结局。

  眼下的绝境,可怕的噩梦,冰冷的地底,高烧的躯体,枯竭的灵力……这一切都只是“过程”,是混乱的、痛苦的、令人绝望的“过程”,但过程,终将过去。

  只要不放弃,只要还存在,就有希望,就有抵达“终局”的可能性!

  “吾,恒在。”

  最后一个意念,最是简单,也最是沉重。

  它不是许诺,不是保证,而是一种陈述,一种宣告。

  无论朱浪是强是弱,是意气风发还是跌落尘埃,是清醒还是沉沦,是生存还是死亡……【海浪】——这个与他灵魂绑定的、神秘的、超越了他认知的系统,它“恒在”。

  它不因他的成功而欢呼,不因他的失败而离去,不因他的恐惧而动摇,不因他的绝望而熄灭。

  它如同宇宙的背景辐射,如同时间的刻度,只是存在着,观察着,记录着,并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提供着可能的支持。

  这种“恒在”,在此刻,成了一种无声的、最强大的依靠。

  你不是一个人,哪怕全世界都将你遗忘,将你抛弃,将你定义为错误,至少,还有“吾”,与你同在。

  这三道意念,如同三根定海神针,瞬间镇住了朱浪那几乎要被恐惧和绝望风暴彻底掀翻的意识之舟。

  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那尖锐刺耳的诅咒,那下坠的失重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开始如同潮水般退去。

  “海……浪……”

  朱浪残存的意识,发出微弱到几乎湮灭的回应,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

  他不再试图去“想”,去“分析”,只是本能地、贪婪地汲取着那蓝色光点散发出的、恒定不变的安宁与温暖。

  这温暖不炽热,不激烈,却如同永恒的灯塔,穿透了意识的冰层,带来了一丝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清明。

  蓝色光点静静地闪烁着,稳定地散发着它的光辉,驱散着那些试图重新聚拢的噩梦碎片和心魔低语。

  它没有再做任何事,只是“存在”在那里,如同最坚实的锚点,让朱浪的意识不再继续沉沦。

  然而,意识的暂时稳定,无法立刻扭转身体的极端恶劣状况。

  高烧如同烈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透支的灵力让经脉空乏刺痛,魔气的侵蚀如同附骨之疽,冰冷坚硬的岩石地面不断汲取着他所剩无几的热量。

  灵种散发出的生命能量,如同涓涓细流,顽强地修补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与高烧、魔气、虚弱进行着拉锯战。

  【海浪】的“恒在”提供了精神上的锚点,但肉体的崩溃仍在持续。

  朱浪的生机,如同风中残烛,在【海浪】和灵种的双重护持下,依旧在缓慢地、但坚定地流逝着。

  他需要更强大的外力介入,需要治疗,需要脱离这个绝地。

  他再次失去了意识,但这一次,不是沉入噩梦的深渊,而是坠入了更深层次的、保护性的昏迷。

  身体蜷缩着,紧紧抱着怀里的灵种,仿佛那是他最后的、唯一的温暖来源。

  额头上,那蓝色的光点也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识海深处一丝难以磨灭的、名为“恒在”的烙印。

  时间,在这片被遗忘的深渊中,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在一片死寂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的黑暗与冰冷中,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冰晶划过的“咔嚓”声,极其突兀地响起。

  紧接着,是一道凌厉无匹、纯粹到极致、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清冽剑意。

  这道剑意并非狂暴的摧毁,而是极致的“洞穿”与“净化”。

  它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又如同最寒冷的北极之风,瞬间穿透了上方不知多厚的岩层、浓郁的魔气、以及一切无形的阻碍,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这个位于深渊裂隙深处、被黑暗和污秽包裹的、狭小、冰冷、充满绝望气息的洞穴。

  嗡——!

  朱浪耗尽最后灵力、依靠几块下品灵石勉强布下的、早已摇摇欲坠、形同虚设的隐匿兼示警阵法。

  在这道剑意掠过其边缘的瞬间,如同烈日下的薄雪,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湮灭、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下一秒,一道皎洁的、清冷如九天寒月的身影,如同幻影般,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洞穴入口狭窄的缝隙前。

  她没有动用任何遁术,也没有带起丝毫风声,仿佛她本就该在那里,与这片空间的寒冷与死寂融为一体。

  月白色的裙裾纤尘不染,即使在如此污浊的环境中,也散发着不染尘埃的清辉。

  她的目光,比万载玄冰更加冰冷,比最锋利的剑锋更加锐利,瞬间就穿透了洞穴内昏暗的光线(仅由灵种微光和少数磷光苔藓提供)。

  落在了蜷缩在角落岩石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仿佛随时会融入这片黑暗与死寂中的朱浪身上。

  是楚寒衣。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如同一面冻结的湖,但那双清冷眼眸深处,却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冰蓝色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几乎就在她身影凝实的同一刹那,她身后狭小的空间微微扭曲,另外三道身影几乎不分先后地闪现而出。

  皎玉墨的脸上,惯有的冷静自持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极致焦急、深深担忧以及……难以言喻的恐慌与自责的神色。

  当他看清朱浪那惨白如纸、气若游丝、浑身沾满污秽、额头滚烫、蜷缩成一团的模样时,瞳孔骤然收缩,周身原本内敛的剑意不受控制地逸散出一丝,锐利得仿佛要切割开周围的空气。

  他几乎是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朱浪身边,动作快得带起了残影,蹲下身时,伸出的手竟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屏住呼吸,将手指小心翼翼地探向朱浪的鼻端,当感受到那微弱到几乎难以捕捉、却依然顽强存在的一丝温热气息时。

  他紧绷到极致的肩背才猛地松懈了一丝,但随即,看到朱浪那毫无血色的嘴唇、深陷的眼窝、以及额头那不正常的潮红。

  他的心又狠狠揪了起来,自责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内心——是他没有保护好师兄!是他来晚了!

  秦雪站在稍后一步的位置,那张总是覆着寒霜、仿佛能冻结一切表情的绝美脸庞上,此刻也清晰地布满了震惊,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混杂着难以置信和后怕的慌乱。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朱浪身上,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握着剑柄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她看到朱浪怀中紧紧抱着的、散发着微弱但纯净绿光的奇异“种子”(灵种)时,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看到珍贵瓷器即将碎裂的……悸动?

  她自己也说不清那是什么情绪,只是觉得胸口某处,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得发慌。

  洛无痕则站在最后,气息空灵飘渺,仿佛与周围的水汽融为一体。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洞穴,最后落在了朱浪身上,又掠过他怀中的灵种,那双仿佛能倒映出世事万千却又空无一物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讶异。

  以她的见识和感知,自然能察觉到那“种子”所散发出的、与周围污秽魔气格格不入的、精纯到不可思议的生命本源气息。

  此物,绝非凡品。

  这个修为低微、行事跳脱的朱浪师弟,竟能在这种绝地中,得到如此机缘?

  还是说……他本身就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的目光在朱浪和那灵种之间流转了一瞬,随即恢复古井无波,只是周身那若有若无的水汽,似乎波动得略微明显了一丝。

  “他受伤极重,灵力枯竭,邪气入体极深,外感风寒引发高热,心力交瘁,神魂亦受震荡,已至油尽灯枯之边缘。”

  楚寒衣的声音响起,依旧清冷平静,如同玉磬敲击,但在场几人都能听出,那平静之下蕴含的凝重。

  她不知何时已来到朱浪另一侧,纤长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朱浪冰凉的手腕上,精纯冰冷的灵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瞬间探明了朱浪体内糟糕到极点的情况。

  她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没有丝毫犹豫,楚寒衣手腕一翻,一枚龙眼大小、通体雪白、晶莹剔透、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冰凉药香与浓郁生机的丹药,便出现在她掌心。

  丹药表面隐有云纹流转,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她轻轻捏开朱浪紧闭的牙关,将丹药送入他口中,随即掌心贴在他胸口,一股精纯柔和却又带着凛冽寒意的灵力缓缓渡入,助其化开药力,护住心脉,并强行驱散、压制他体内肆虐的魔气和邪寒。

  “此地魔气浓郁阴毒,侵蚀之力极强,非疗伤之所。必须立刻带他离开,回宗门救治,迟则生变。”

  楚寒衣收回手,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贯的决断。

  丹药入腹,朱浪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似乎褪去了一丝,呼吸也略微平稳了些许,但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

  皎玉墨立刻重重点头,动作轻柔却迅速地将朱浪从冰冷的地上抱起,背在自己背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朱浪调整到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能感觉到背上的人轻得吓人,仿佛只剩下了一具空壳,这让他的心再次狠狠一沉。

  他必须带师兄回去!

  就在皎玉墨将朱浪背起,准备转身的刹那——

  异变突生。

  一直静静悬浮在朱浪眉心前、散发着恒定微光、仿佛在默默守护的蓝色光点(【海浪】的具现形态),

  以及被他紧紧攥在怀里、散发着柔和生命绿光的“灵种”,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同时微微闪烁了一下。

  那蓝色光点的闪烁,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仿佛完成了某种使命,确认了某种交接,然后光芒迅速内敛、黯淡,如同潮水退去,无声无息地隐没于朱浪的眉心深处,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而那“灵种”的闪烁,则更加奇异。

  它散发出的绿光骤然变得明亮了一瞬,仿佛在回应着什么,又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

  然后,那璀璨的生命光华也迅速收敛,不再向外散发任何能量波动,甚至连其本身都仿佛失去了所有神异,变得如同一颗最普通不过的、碧绿色的玉石种子,静静地躺在朱浪紧握的掌心,光华内蕴,返璞归真。

  这两次几乎同时发生的、细微到极致的闪烁与隐没,快得如同幻觉。

  但楚寒衣和洛无痕的目光,都在那一瞬间,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楚寒衣的眼底,那冰封的湖面之下,似乎有更加深邃的寒光掠过,她的目光在朱浪眉心(蓝色光点消失处)和紧握的拳头(灵种所在)停留了不到百分之一息,随即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但她周身的气息,似乎更冷了一分。

  洛无痕空灵的眼眸中,那丝讶异之色更浓,但同样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她只是微微侧目,目光在朱浪身上扫过,又似有若无地掠过了楚寒衣,最后归于一片虚无的平静。

  仿佛那两颗奇异的存在,从未引起她的注意。

  皎玉墨全部心神都系在背上昏迷的师兄身上,并未察觉这瞬间的异常。

  秦雪虽然心中惊疑未定,但也未注意到那细微的变化。

  “走。”

  楚寒衣不再多言,甚至没有询问那颗突然变得“平凡”的种子是什么,也没有探究那蓝色光点的来历。

  她只是淡淡吐出一个字,身形已化作一道清冷的月华,率先朝着来时的方向——

  那道被她以无上剑意临时“洞穿”、“净化”出的、笔直向上的通道疾射而去。

  通道周围的岩壁和魔气,依旧残留着被极致寒意冻结、净化的痕迹。

  皎玉墨毫不犹豫,背着朱浪,身化剑光,紧随其后。

  秦雪和洛无痕对视一眼(虽然两人眼中都无甚情绪),也化作一蓝一白两道流光,追了上去,负责断后,警惕着可能从黑暗深处袭来的威胁。

  救援,在千钧一发、生死一线的最后时刻,终于到来了。

  只是,当昏迷的朱浪在宗门灵丹妙药和师长救治下醒来,发现自己不仅侥幸生还,身边还多了一颗来历惊天、价值无法估量的“灵种”,以及可能需要面对楚寒衣、洛无痕那深不可测的探究目光时,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

  是福?是祸?或许,只有等他睁开眼,亲自去面对这因绝境奇遇而悄然改变的局面时,才能知晓了。

  深渊的冰冷与绝望,暂时被抛在身后。

  但归途,或许并非一路坦途。

  新的波澜,已在无人察觉的深处,悄然酝酿。

  ……。